“夏臨淵?”
彷彿往平靜的湖中投入一聲巨石,砰,水花四濺,波瀾盪漾。
舒蕘臉色瞬白。
怎麼會連夏臨淵也捲進來了?這是大昀的家務事,與大夏無關!
尹軍師擡手抹抹額上的冷汗,也鬧不明白:“是啊,如果是睿王來,那還好辦。偏偏是夏太子,而且他指明瞭說睿王妃欠他一個人情,一定要向睿王妃討回那個人情……”
“見鬼的人情!他這擺明了是要與本宮爲難!”舒蕘陰森森的磨着牙,卻也只能磨磨牙。若在這裡和大夏太子幹架,那他暗殺睿王夫婦的事不就鬧得天下皆知了?
“殿下,我們該怎麼辦?”尹軍師問。
舒蕘深吸口氣:“他們現如今到哪裡了?”
“距離此地還有十里,但已經明確了我們的位置。”
“這麼快?”舒蕘再一次被驚到,整張臉都變成了黑色,“這怎麼可能?”
“屬下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就像從天而降,一下子就……”尹軍師也鬱悶得快要哭了。這裡位置隱蔽,還派了多人在外放哨,竟然還會讓敵人神不知鬼不覺的衝到內部來,估計他的腦袋也得搬家了。
“轟隆隆——”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緊接着便是雷聲。朦朧的暮色直接過渡成了黑色。山雨欲來風滿樓。
尹軍師仰頭望望天,大喜過望:“要下雨了。殿下,不如先到山洞中避一避?”
“也只能如此了的。”舒蕘一拳砸在身旁的桂樹上,震得樹枝樹葉沙沙作響,“蔣若菡這個蠢貨!”他從牙縫裡罵,恨不得現在就掐死她!蠢,太蠢!若不是她私自把花未央的花釵送出去,那些人又怎麼會這麼快就找到他們?
“殿下……”
“本宮帶他們先走,你墊後。”
“是!屬下已經着人攔截,儘量拖延到明天早上。你們走捷徑!”
“好!”
尹軍師急匆匆的走了,舒蕘立刻着人去叫花未央。
花未央今天心情特別好,正蓋上被子打算美美的睡一覺,便被侍女給架了起來。
“出什麼事了?”花未央看着侍女異常凝重的臉色,心裡一陣竊喜:莫非是救兵來了?
“今夜有大雨,太子讓我們轉移。”
果然是救兵來了!花未央不自覺的漾開一抹笑,笑到一半想到了什麼又停下來:“那太子妃呢?”
“也轉移。”
“不行,她現在走不了,會動了胎氣的。”花未央二話不說搶過侍女手中的裘衣披上就往外闖。
“睿王妃……”侍女急忙跟上去。
風,呼呼的颳着,越來越大,院中的樹木東搖西擺,沙沙作響。
花煙雨的胎像已然有了早產之勢,倘若在風雨中趕夜路出個什麼差錯,便是一屍兩命,決不能冒這個險!
花煙雨也不想走,但作妻子的豈能拖丈夫的後腿?她便硬撐着起牀。
“殿下,我們要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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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
舒蕘緊繃着臉,惟今之計只有回京!
“不行,她不能走!”花未央顧不上自己的身孕,用最快的速度衝過來,攔住了她,“我跟你走,把她留下。”
“若敵人以她來要挾本宮怎麼辦?”舒蕘焦躁動的說。花煙雨中午才經歷了早產的危險,這再冒着風雨趕夜路,早產的機率非常高。但若讓她留下,便成了他的硬傷。
花煙雨也知道其中利害關係,主動說:“我沒事的,可以走……”
“走什麼走?你要有事可是一屍兩命!”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花未央厲聲吼斷。
“那你說怎麼辦?你去退敵?”舒蕘冷笑,“他們是來救你的!倘若太子妃有事,也是你的過錯!”
“無恥!”花未央搖搖頭,對他比無比失望。他也算是個人才,但這樣的心態實在是極端,無胸懷天下之心。
“來人,備馬!”
“騎馬?”花煙雨也呆了。她肚子這麼大根本上不了馬。
“馬車太顯眼,會留下車道。我們騎馬繞道走。”舒蕘冷着臉說。
“瘋子,你是個瘋子!”花未央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咬咬牙撕下一塊衣角,咬開自己的手指,快速書寫起來。這次不再是怪異的另類文字,百是標準的簪花小楷。
狂風不知何時停了,所有的人都屏了呼吸怔愣愣的看着睿王妃。
寫罷血書,花未央把血書塞給花瑞軒:“你們拿着這個,若真是救我人來,他們看到這個就不會爲難你們。”
腥紅的八個字:助我弟妹,窮寇莫追。
花瑞軒和花煙雨感動得一塌糊塗,花煙雨握着她的手泣不成聲:“姐……”
這一輩子,她惟一一次心甘情願的叫姐姐。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保護好自己和孩子!”
交代完,花未央便狠心抽出手,昂首望着舒蕘:“現在可以了吧?”
錯暗的琉璃風燈下,她的背挺得直直的,面色堅毅,視死如歸。
在場之人無不動容。
舒蕘默了片刻,忽然笑了:“還不行。”
“啊?”
花未央傻了,花煙雨也傻了。花瑞軒皺起眉,心裡浮起強烈的不安。
“來人,把太子妃帶上馬車!”舒蕘一揚手,伺機以動的蔣若菡立刻帶人把花煙雨給帶上馬車扣押起來。
“你即刻告訴夏太子,馬上撤走,離此百里,否則花煙雨母子便死路一條!”舒蕘一字一句的說,臉上泛起殘忍的笑意。
“你……”
花未央做夢也沒想到舒蕘會出此下策。
“你瘋了?她是你老婆,她肚子裡的是你兒子?!”
“昔年劉邦可以讓項羽,煮其父母食其妻兒,大勢所逼,本宮又爲何不可?”舒蕘殘忍的說。完全不考慮自己的話有多傷花煙雨的心。
“舒蕘!”花瑞軒忍無可忍衝上去。
不等他靠近,舒蕘的鬼纏就攔在了他們中間。舒蕘不屑的冷笑:“你若想你姐姐活,便乖乖的!”
“人渣!人渣!”花未央開始暴走。她發誓,若是現在有條件,她一定將他碾成渣!
馬車裡的花煙雨如入冰窖,全身一片冰涼。
她的丈夫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不顧她的生死也就罷了,怎能不顧孩子的生死?!難道他今天中午表現出來的溫情都是假的嗎?再或者,他從來都不曾在意過她和孩子……
蔣若菡也被舒蕘這般行徑給驚到了,藉着模糊的光線看看身邊的花煙雨,生出幾許同情:“殿下這是權宜之計,姐姐何必動怒?”
“不,他這不是權宜之計。他說的都是真的……”花煙雨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她儘量控制着心中的失望和憤怒,按花未央先前教的辦法深呼吸。
“啊?”
“不管今日是誰,都是一樣的結局!包括我,也包括你!太子他只愛他自己!”花煙雨說,對一個人失望到了極點,你會連生氣都覺得是多餘的。她用力握着蔣若菡的手,手沒讓自己哭出來,“蔣妃,若我今天出事,請你善待我的孩子……求你!”
蔣若菡本當她是仇人,也被今日的局勢給震撼到了,點點頭:“好……”
“如此,我便放心了……”花煙雨蒼白的笑笑,冷汗大顆大顆的從額上滾下來。腹中開始一陣一陣的收縮的痛,她強忍着不叫出來,不影響馬車外的花未央。
她知道,她要死了。她死了不要緊,只要孩子活着。只要花未央和花瑞軒能活着!
她曾害了她一命,如今是償還的時候了……
蔣若菡年輕不經事,馬車裡光線又暗,一時半會兒竟沒發現她的異樣。
疼痛越來越劇烈,她緊緊的咬着脣,不多時口腔裡便泛起血的腥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花未央終於投降:“你讓她留下生產,我致信夏臨淵,再給你三百萬白銀,一百萬黃金!”
“好!”舒蕘這才鬆口,“來人,帶睿王妃上路!”
“是!”
立刻有人牽來馬,花瑞軒小心的把她扶上馬,憂心忡忡的看着她。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不管來的是誰,都會照顧你們的,放心。”花未央道。
花瑞軒眼眶一熱,哽咽道:“那你怎麼辦?”
“我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花未央回他一記笑算是安慰,“好了,我們走了。”
花瑞軒只能忍痛看着她離開。
眼看太子等人都上了馬要走,蔣若菡也變得惴惴不安起來——今日花煙雨對她推心置腹,實乃情勢之致。她先前做了那麼多壞事,倘若失了太子的庇護,這姐弟兩還能放過她嗎?思及此,她不再管花煙雨,跳下馬車高聲喊道:“殿下,等等菡兒!”
舒蕘猶豫了一下,對身邊人點點頭,立刻有人又牽來一匹馬給蔣若菡。一行人馬趁着夜色疾疾離去。小院空了下來,寂靜無聲。
花瑞軒望着遠去的隊伍,心中五味陳雜,連帶目光也是一片暗淡。過了好一會兒纔想起花煙雨,他急忙跑到馬車外,問:“姐姐,你沒事吧?”
“軒弟……”馬車裡傳來花煙雨痛苦至極的聲音。
花瑞軒的心忽的就漏了一拍,聲音顫了起來:“姐姐……”
“我……我怕是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