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穿透朦朧夜色,爲大地帶來第一抹光明。
睿王府,也迎來了它的貴客。
晨曦初露,舒夜和花未央一起在花園練完劍,正準備去青園泡溫泉,卻意外的在大廳看到身穿便服到駕臨的劉皇后,雙雙被嚇了一跳。
劉皇后身穿半新的後服,頭戴展翅金鳳,化着精緻妝容,卻沒有帶任何隨從進府,也沒有平時囂張的皇后之儀,反而看起來心力心瘁。
“母后?”舒夜和花未央同時一愣,停下了腳步。
這大清早的,皇后不在鳳藻宮接受後宮妃嬪們的朝拜,來睿王府幹什麼?
舒夜意外的看着她,快速在心中盤算着她此行的目的。
花未央也在暗自盤算。
他們緊扣着對方的手,舉步往前,正準備行禮。
“砰——”
沒有任何預
的,劉皇后跪了下去。
舒夜和花未央都被嚇到了,同時向後退了一步,震驚得忘了去扶她。
是幻覺嗎?
花未央擡手揉了揉眼睛,結果劉皇后還是跪在地上。
“母,母后……”花未央結結巴巴的喚,古人最重禮節,哪有皇后向兒子兒媳行跪禮的?這不是折壽麼?她看了一眼舒夜,看舒夜還在震驚中,便搶先一步去扶她,“母后,快起來!”
“不用扶!”劉皇后嚴肅的拒絕了她的好意,目光直直的看着舒夜,一字一句道,“睿王,本宮今天來,是來向你賠罪的!”
“賠罪?”眸光閃了閃,舒夜恢復了平靜,反問,“母后何罪之有?需要向兒臣行此大禮?”
劉皇后的臉色明顯僵了僵,她深吸口氣,說:“你的母后王青若,是本宮害的。”
“哦?”舒夜揚了揚眉。
“那些年的追殺,也是本宮作的。”劉皇后再道。
“是嗎?”舒夜的反應更加平靜了。
花未央算是明白了,舒夜肯定是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威脅到了太子的性命,所以劉皇后纔會屈尊降貴,親自來到睿王府賠罪。她半眯起眸子,看着他,似乎在詢問:“你把她怎麼了?”
舒夜並不看他,一直看着劉皇后,眼中慢慢浮起嘲諷的笑意,那笑意卻是綻放在滄桑之上。
“是!是本宮忌妒你母后得寵,在把她打入冷宮之後,擔心你長大了會回來救她,所以派人追殺你。你沒死,本宮氣憤之下便火燒冷宮……殺了她!”劉皇后一口氣說完,那化着精緻妝容的臉已經慘白一片。
她這一生,從沒像現在這樣屈辱過。她是皇后啊,母儀天下的皇后啊,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現在卻給仇人之子下跪!可是,只有這樣才能保全她的兒子……
“本宮沒想到你還能活下來,那麼多殺手,天羅地網,卻讓逃了。不但讓你逃了,還讓有你了與本宮對抗的能力!”劉皇后自己想想都覺得悲哀,她定定的看着他,“也許,這就是天意。睿王,本宮和舒蕘曾經奪走了你的東西,現在,全部還給你了……本宮只求你,留他一命,可以嗎?”
原來是來爲兒子求情的!花未央鬆了口氣,更加好奇。這纔回京呢,舒夜怎麼就把劉皇后給逼成這樣了?他到底有多大的能力啊?怎麼感覺深不可測的?
“母后言重了,兒臣只是一個閒散王爺,長居子規城,無詔不得入京。這一次,是爲了太子之疾而來。當然,母后能被認自己的過錯,兒臣十分欣慰,想必兒臣的母親在天之靈也很欣慰。但是母后跪錯了,太子的生死,在父皇手中,不是兒臣。”舒夜終於上前來,卻沒有扶她起來的意思,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劉皇后,臉上帶着殘忍的笑意,“母后這一跪,又能改變什麼?兒臣那可憐的母親已經燒死在冷宮之中,那個時候,兒臣連爲她守喪都做不到……”
劉皇后沒想到舒夜心腸這樣硬,她都這樣了還不肯鬆口。她看着他俊秀卻堅毅的臉,只覺得惶恐不安:“睿王,本宮用自己的命,來還你們的債,可以了吧?”
舒夜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漂亮的桃花眸微微眯起:“母后要以死謝罪?”
“是,以死謝罪!本宮的命,可以償還了嗎?”劉皇后這話幾乎是從牙縫裡吐出來的。
花未央驚訝的捂着自己的嘴:劉皇后多狠的角色啊,竟然心甘情願的赴死?她心裡的恨意消散了些許,如果不是爲了舒蕘,她定然不會這樣,以她倔強的性格寧可魚死網破。可是她不知道,就是她死了,舒蕘也活不下來。因爲大昀皇本來就沒有讓舒蕘繼續存活的意思,所以纔會讓北狄王下毒,所以合宮太醫都診不出是什麼病……舒蕘的結局只有一個:不治身亡。誰都不擔責任。
忽然覺得劉皇后好可憐啊!花未央在心中嘆了口氣,看着她心中五味複雜。
而舒夜看着劉皇后,沒有及時回答。而是沉默,他看着劉皇后那驚恐卻強裝鎮定的樣子心裡真的很舒服。
“睿王!”
良久沒有得到答案,劉皇后的加重了語氣,聲線卻是顫抖的。
“可以。”舒夜終於開了口。
劉皇后如服定心丸,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那挺得直直的背也佝僂了下去,額上泛着細密的汗——全是冷汗!
花未央冷眼看着她,這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后麼?分明是一個爲兒子求命的母親!
其實想一想,大昀皇纔是最最絕情的那一個。對妻子、對兒子……都無情。王皇后母子的命運也好,劉皇后母子的命運也好,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或許,這便是帝王的真實屬性。那麼舒夜呢?若他他日稱帝,是否會變得和大昀皇一樣薄涼?
“多謝!”劉皇后又叩了一個頭,神情、語氣已經逐漸低靡。叩完頭,她站起來往外走去。很久沒有跪過人,還跪了這麼長時間,她似乎腳麻了,起來的時候有些站不穩,步伐虛浮,背影蕭瑟。
一夜之間,她從雲朵跌落泥裡。哦不,是從天堂到地獄!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花未央才收回目光,看着舒夜:“舒蕘沒有活路的,對吧?”
舒夜看着她,緩緩點頭。
“夜,你什麼時候強成這樣了?行啊你!”她上前一拳捶在他肩上,又擺出那哥倆好的架勢,“說說,你到底把她們怎麼了,能讓她跑來叩頭認錯?”
“也沒什麼,幫你追回了嫁妝,順便把太子在梧桐嶺麼自練兵的事給挖了出來。”舒夜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那隻手,嫌棄的皺了皺眉。
“牛!”花未央豎了豎大拇指,縮回手圍着他轉圈圈,“我不知道你這麼厲害啊……這京中除了那晚在甘露殿參宴的,還有多少是你的人?快老實交待!”
“朝中近一半的人。”舒夜誠實道。
“啊?”花未央嚇了一跳,“那麼多?那你……你……”
這朝政完全就在他的掌握之中嘛!要是,她竟一點兒也沒感覺出來!只看到他老被人追殺得慘兮兮的嘛!
等等,這朝中有三分之一以上的人才都是出自瑞英堂,而他掌握着朝中近一半以上的人,這個概率……
“你,你……”她已經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了,指着他的手在微微發抖。
他坦然一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沒錯,我就是瑞英堂的幕後主人。”
暈!原來他就是人才輩出的瑞英堂的主人!怪不得她怎麼也查不到!眼前掠過一個白色的身影,她口乾舌燥:“公子儀……”
“是瑞英堂堂主,直接聽命於我。”他道。
果然!
原來是他,竟然是他!
可是她怎麼現在纔想到這個問題!
花未央被刺激過度了,惡狠狠的瞪他:“你丫的這麼牛,竟然還讓我費着心思的保護你!你,你……竟然不向我坦白,你這是想和離的節奏你造不?”
竟然看着她在他面前出醜!太可惡了!
“好了,央兒,我不是有心瞞你的。只是不想把你捲進來……”他溫和的笑笑,安撫的撫摸着她的臉,目光灼灼,“其實一年前,我回來就是要與他爭一個高下的。但是我在香雪海遇到被重傷的你,所以又改變了主意……但是沒想到,最終還是讓你一再受傷。我現在要這帝位,只是想保護你和歡歡……”
仔細想想,他在子規城養精蓄銳十年,難得有個進京的機會,不和舒蕘幹一架實在是可惜。原來那個時候他已經做足了十全的準備,要奪了這大昀江山的。可是,因爲她不贊成他爭奪帝位,所以又放棄了。放棄了不說,回子規的路上還被人追殺得慘兮兮的。放着唾手可得的權勢不樣,帶着她浪跡天涯,想想就跟做夢一樣!
這世間的男人,有幾個能爲女人放棄江山?
心中的怨懟漸漸被感動取代,她反握住他的手,低聲問:“那個時候,爲什麼放棄?我只是一個人,並不能得江山相提並論……”
“在我心中,你比江山還重要。”他伸手,把她攬進懷裡,“央兒,你願與我擔起這萬里江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