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卻不代表康復。
縱有歡歡每日陪在儀元殿裡,兩歲的小娃娃活潑的在殿中跑來跑去,卻敢難勾起舒夜的笑意。
連日大雪,把整個大昀京城都裝點成了白色的世界。是連老天也看到了他的萬念俱灰嗎?
提前來到的冬天,寒冷的冬天,彷彿又回到了那抹異世之魂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冷,很冷。
接了地龍,放了炭盆,依舊溫暖不了他死去的心。
這一次,他真真正正的失去她了……
可他想不通,之前都還好好的,她爲什麼忽然離開?沒有任何徵兆。最最奇怪的是,連燕師姐都跑去幫助她?
“皇上,您該喝藥了。”
小美人陳穎兒多好的眼水啊,立刻找到了造訪儀元殿的機會,並且把何紫菡也一起拉上,每天三遍準時送藥到儀元殿來侍奉君王。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從陳穎兒出現在坤寧宮他就知道她的目的了,他討厭所有一切抱着目的接近他的女人。若不是看在太皇太后病着的份上他早把她趕出宮了。可現在,他端着小美人親自送上的藥碗,沒有表示接受也沒有明顯的拒離小美人的好意。
不管怎樣,他還有女兒。再過幾天便又是取血之期了,他要對女兒負責。
陳穎兒溫婉的笑着看君王喝罷藥,立刻又送上一顆蜜餞:“皇上,去去嘴裡的苦味吧!”
“不用。”舒夜搖搖頭。
藥有多苦?能有他的心苦嗎?
“皇上,民女聽說甜食能令人心情愉悅,您還是含一顆吧!”陳穎兒大着膽子說,引得玉兒屢屢側目。
連何妃這個有封號的都沒這膽子呢,這陳穎兒還會趁虛而入。皇上這會心傷着,最需要這種溫柔如水的女人的慰藉了。搞不好當初何紫菡沒得到,如今還讓陳穎兒撿便宜了呢!哎,這皇后也真是,怎麼總玩這種不辭而別的遊戲呢?她難道不知道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舒夜怔了怔,這話好像聽誰說過?
他搖搖頭,覺得腦子有些混沌,完全分辯不清楚。默默的接過蜜餞送入嘴中。
蜜餞入口,甜中泛着輕微的酸意,沒有起到什麼改善心情的作用,反而勾起許多回憶。
那些回憶有酸有甜……
他匆匆覺得作嘔,哇的一聲把蜜餞吐了出去,臉色蒼白的靠在榻上不耐煩的擺手:“好了,你們出去吧!明個兒不用再來了。”
陳穎兒臉上的笑僵住了,虧得何紫菡拉了她一把,她纔回過神來,恭謹的福一福退下:“是!”
出了儀元殿,陳穎兒便沉了下臉:“皇上他什麼意思?”
這三天下來,皇上對她的態度明顯緩和了,怎麼一含過蜜餞就又翻臉不認人了?
何紫菡低眉順眼:“不知道啊,本宮也不是很瞭解皇上。”
“你當然不瞭解,你若能瞭解,還會當一個有名無實的妃嗎?”陳穎兒冷笑,哪裡還是什麼溫婉閨秀?簡直就是一個刻薄的小毒舌婦。
何紫菡被擊中要害,臉色快速蒼白了下去,但她有把柄在太皇太后手上,不敢對陳穎兒怎樣,被傷成這樣還得以笑示人:“是啊,我是個不中用的。陳小姐年輕貌美,又有太皇太后撐腰,你可一定要成功啊!”
“那當然!”陳穎兒昂了昂下巴,就像一隻驕傲的小孔雀,“我纔不會像你一樣!明天起,我會獨自去儀元殿侍奉,你就不用去了。”
“是!”
何紫菡諾諾的應着,低眉順眼的跟在陳穎兒身後。陳穎兒來勢洶洶,皇后卻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萬一她真上位了,她的小命就捏她手裡了,不忍不行啊!
哎,這人啊,不能做錯情!一步錯就步步錯啊!
她當初怎麼就鬼迷了心竅,毒害了雪狐之身的花未央呢?
光明正大的受花未央利用可比被這陳穎兒擺佈強多了,至少花未央給她留足了面子,給何家留足了尊嚴!
儀元殿,清月正在教歡歡背詩,歡歡刻意大聲背誦,不時回頭瞟瞟自己的父皇。小小的孩子,在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哄父親開心。小心翼翼地看大人臉色度日。
玉兒看不過,一邊給舒夜擦臉一邊問:“皇上,西門夫人應該知道原因,要不要召她來問一問?”
“不用了。”舒夜搖搖頭,“她不想說,朕又何必問?人都已經走了,問了又有什麼用?”
她去的地方,是他到達不了的世界。
此生,已經劃上句號。
原因,已經不再重要……
玉兒無言以對。皇后這次真的太過了!連她也看不下去了!
用熱毛巾擦過臉後,舒夜覺得自己的精神好了一些,問:“舒縉呢?朕有段時間沒見他了,把他叫來吧!從現在起,朕親自教導他。”
“回皇上,您昏迷的時候小王爺來看過你兩次,因您沒醒遂沒讓進來,奴婢這就去傳。”
“去吧!”
清月只覺得奇怪,大着膽子問:“皇上,您這是?”
“朕的公主適合吃喝玩樂,不適合擔這江山。”舒夜淡淡的說了一句,自己下榻更衣。他的時日無多了,得爲大昀江山培養一個繼任者啊!他沒有兒子,最適合的就是舒縉了。
思及此,心又痛了起來。
他原本也可以有兒子的。可是央兒的忽然離開打破了他所有的計劃。至於女兒,他這一生都受權勢所累,他不希望女兒再步他們後塵。
也許,沒有負累,才能觸摸到幸福吧?
恩,一定是這樣。當初他選擇魚與熊掌兼得,他一旦也以爲自己作到了。時至今日他才明白,魚與熊掌,終不能兼得。
次日,君王重新臨朝,策封舒縉爲安親王,親自爲安親王挑選了一羣太傅進行都導。帝王待兄弟之細心,令安太妃感激涕零。
再幾日,太皇太后病逝,舉國大喪。太皇太后臨終前留下遺言,請皇上立小美人陳穎爲貴人。死者爲大,沒有理由拒絕。但因太后之喪,正式策封暫定在三個月後。
再然後,江北一帶的運河修築出現問題,堤壩大面積季節塌陷,舒夜投入忙碌的政務中,閉口不再提皇后。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除了理政還是理政……
至於等待晉封的小美人陳穎兒,徹底被他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