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後的陽光最舒服了,翊坤宮的園子裡置了一張美人榻並兩張木幾,榻上鋪着柔軟的狐毛毯子,太后躺在上面,兩個宮女在給她捶肩捏腳,她則舒服的一邊曬太陽一邊聽宮人的彙報,脣角慢慢揚了起來:“睿王妃果然有兩下子!哀家沒有看錯人!”
“宋嬤嬤已經去請了,睿王妃很快就會過來的。”
“恩。”
敢於挑戰皇后權威,還做得滴水不漏讓人想拿她問罪都不成,高啊!太后一想到皇后吃憋的樣子就樂:“她終於遇上對手了!”轉念又有些失望,“可惜她很快就要去子規城了!”
“太后何不留住睿王?這樣睿王妃就能常常爲太后出氣了。”宮女道。
“說得容易,哀家離宮多年,這後宮早已是皇后的天下,哀家能成全他們已經不易。留下他,絕無可能。”太后又嘆了口氣,其實皇嗣之中她最中意的便是舒夜,可惜他已被折了羽翼,要想再飛恐怕要付出慘重代價。
正說着,宋嬤嬤引着花未央進來。她今天穿了一身鵝黃色的雲緞,頭上只戴了兩枝簡單的玉釵,整個人看起來嬌媚可人,舉手投足間又不失英氣。她就那樣沐浴着陽光緩緩走來,那氣質恍如故人……
太后呆呆的看着她,喃喃念出一個名字:“霜雲……”
花未央看着院中貌似被太子曬得昏昏欲睡的的老太太目瞪口呆——這是那個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嗎?看着也太和氣了!還有這坤寧宮的氣氛比鳳藻宮溫暖多了!
“臣妾未央參見太后,太后娘娘金安萬福!”花未央恭敬的跪下請安。
太后這纔回神,看着面前的花未央年輕而倔強的面容,徐徐笑開來:“好孩子,起來吧!地上涼!”
宋嬤嬤上前把太后扶起來坐這霜雲帝姬到底是什麼來頭,竟能制下通行天下的令牌?好,又有宮女送上香茶。太后飲了一口,看着花未央眉開眼笑,這麼望去真的很像一個慈祥的老奶奶。
“謝太后。”花未央在小蓮的攙扶下起來,矜持的微笑。
太后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過去和她一起坐,花未央大方笑着走過去與她並坐一榻。太后更加滿意,拉着她的手問:“好孩子,睿王對你好嗎?”
花未央沒有絲毫猶豫的點頭:“極好!”
“呵呵……”太后笑得更加開心,“哀家也看出來了,你和睿王很般配,就像金童玉女似的。”
金童玉女麼?花未央乾笑兩聲,沒有答話。
“剛纔在鳳藻宮幹得不錯!宮裡這潭水就得用力攪,不然皇后會閒得慌的。”太后笑眯眯的說,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花未央吃了一驚,太后的消息也太靈光了吧?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支持她踩皇后?
“當年哀家也是上了她的當,纔會讓舒夜的娘枉死,哀家禮佛多年都無法平撫心裡的愧疚,以後你要和舒夜好好生活。”
“是。”花未央含笑點頭。雖然已經在心裡把舒夜罵了n遍,但在老人面前該做的戲她還是會做好的。
太后欣慰的點點頭,幽幽嘆了口氣:“哎,舒夜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花未央沒有吭聲。
太后問:“舒夜可曾向你提過他的母后……”
“我們去青園泡溫泉的時候略提過一點兒。”
“那他的經歷你可知道?”太后再問,神情有些激動。
花未央搖搖頭:“臣妾不知。”
太后失望了:“也罷,都是些傷心事,他既不提你便別問了。哀家今日傳你來是有東西要送給你。來人!”
兩名宮女捧了兩個紅絲絨的托盤上來,一盤是珠寶首飾,一盤上放着一隻小巧的錦盒。
“這些首飾是舒夜母后的部分嫁妝,她的舊物多被銷燬了,臨死前央哀家留下這些送給未來兒媳,你且帶回去。至於錦盒……”太后的目光陡然變得鄭重起來,親自拿下錦盒打開,裡面竟然是一面金牌!但金牌上的圖案看起來又不是大昀朝的圖樣。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免死金牌?花未央有些小激動:“太后,這是……”
“這是霜雲帝姬親手所制的免死金牌,不止在大昀有用,整個風雲大陸都管用!”太后把令牌塞進她手裡,壓低了聲音,“舒夜是要成大事的人,可以緊要關頭保你們性命。哀家如今把它交給你就是把舒夜也一起交給你了!”
饒是花未央一生經歷豐富,也被這令牌的用處給驚到了——全球通的免死金牌?!太牛叉了吧?!
“天下有幾塊?”她摩挲着令牌問。這霜雲帝姬到底是什麼來頭,竟能制下通行天下的令牌?
“本有三塊,如今怕只剩這一塊了。”太后嘆了口氣,滿臉對往事的留戀。
三塊?正好符合天下三分的現局,這是巧合還是……花未央懷着種種疑惑擡頭問:“您與霜雲帝姬……”
“哀家一生仰慕她,可惜無緣相見。這令牌也是機緣巧合纔到了哀家手裡,你要好好保管,千萬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包括舒夜!”
“是!”花未央壓下滿腹疑慮,小心的把令牌收進懷裡。
“三天後你們就得起程回子規,今日一別不知何年再見,來來,今天好好陪哀家聊聊!”
“是!”
歲月安穩,時光靜好。這一老一小在園中談笑風生,竟與民間的祖孫無異,一旁的宋嬤嬤背過身去拭了拭眼角的淚意,想起了舊事——當年太后也是這樣陪霜雲帝姬聊天的。
等回到睿王府已經接近傍晚,夕陽西上,餘光在天際染出一片紅霞。舒夜正不安的站在大門口張望,看到她下馬車,緊懸的心才落下來,自然的上前去拉她:“央兒……”
她淡漠的後退兩步,瞪着他。
舒夜一愣,旋即目光就暗淡了下去,輕輕問:“用過飯了嗎?”
花未央懶得鳥她,大步往前走,眉毛都不動一下,一心想着如何在王府n多眼線下與怪門成員聯絡。
舒夜吃了憋,頗爲無奈的跟上去:“聽說你今個兒在鳳藻宮把皇后和衆妃嬪得罪了?”
“恩。”她微微點頭,步伐沒有絲毫停頓。
“你就不怕她拿你開刀?”舒夜終於忍不住拉住她的手,迫使她停下來,“皇后比你想像的要恐怖多了,在回子規城之前你不要再惹她。”
“你若怕被連累就休了我呀!”花未央揚眉冷笑,疏離的目光如刀劍刺進他的心房。
舒夜臉一白,低吼:“我是爲你好!”
“謝謝,不需要!”她眼中的笑意更加森冷,用力甩開他的手,“舒夜,別再假惺惺了裝真心了!我不會再相信你的!”
舒夜心一痛,看着她倔強的面容放棄瞭解釋,啞聲道:“無論如何,你要提防她們……”
“我更需要的是提防你!”她冷冷的勾着紅脣,豔光四射,奪人心魄。卻讓人難以靠近。
舒夜只能闇然離開。衛風的玉佩早就到了舒蕘手中,是舒蕘故意扔在刺殺現場讓未央撿到的。可是,他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再加上迫嫁的事情,天知道她現在有多恨他,沒一見他就大打出手已經很好了。
這才結婚的第二天怎麼就鬧成這樣了?不明真相的小蓮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們,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小姐,你這和姑爺怎麼了……”
“沒事。”她理理衣裙,雲淡風輕的繼續前行。
“可是小姐,你剛纔好過分……”
“對這種渣男已經很客氣了!”
小蓮:“……”
風靡全京城的王爺怎麼就成渣男了?這要傳去會引起公憤的!
“我的那些嫁妝登記好了嗎?”
“已經清理好了,莫帳房已經來了,正在等小姐。”
“好。”
書房裡,莫言正在奮筆疾書。花大小姐的錢財實在是太多了,必須重新入帳重新登記才撇清與花家的關係。
花未央進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光影打在他的側臉上,朗俊而有棱角,她紅脣微勾推門而進:“莫先生辛苦了!”
“小姐。”莫言放下筆,恭敬的作了個輯。
花未央點點頭,拍拍桌上新整理出來的帳冊:“我有多少錢?”
莫言斟酌了一下,道:“可以買幾座城池了。若好好經營,不出十年定然超過現在的花家。”
“很好!”花未央笑了,“那麼莫言,我就全交給你了!”
“小姐?”莫言大吃一驚,有些不敢相信。
“你是我爹最信任的人,自然也是我最信任的人。”花未央笑道,隨意翻開一本帳冊,字跡蒼勁有力。儘管莫言有心隱藏這字跡還是透露了他內心的江湖俠氣。
莫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眸:“承蒙小姐看得起,莫言再所不辭!”
“好!”花未央合上帳本,隔着桌子朝他傾了傾身子,“天下人都知我嫁妝豐厚,所以這回子規城的路上定不會太平,你想法子把我的東西分開,盡力保全。能做到嗎?”
“莫言會盡力而爲,但是不能保證。”莫言道。
這麼豐厚的嫁妝別說山賊土匪覬覦,便是皇族中人怕也不會鬆懈。這一路風險太大了!
但這是花老爺的心願,他必須完成,即使要賭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