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江子笙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直至任錦軒深夜歸來,江子笙纔有了絲絲睡意。
“怎麼?”任錦軒環住江子笙的纖腰,聲音低低沉沉貼在江子笙的耳邊如同醇美的佳釀,“有什麼心事?”
江子笙翻身面對任錦軒俊逸的臉,聲音帶着一絲倦怠,“沒什麼,可能這幾天事情過多,神思多慮所致。”
“那便早些歇息。”任錦軒說着將被子替江子笙拉好,將她柔軟的頭拉進自己的懷中。
窗外的夜色隨着明月漸漸溜走,新的一天又已經來臨。
第二日一大早任錦軒便出門,只不過臨走前,他在江子笙依舊沉睡的容顏上,印上了一個淡薄輕柔得羽毛般的吻。
江子笙睜開惺忪的雙眼,轉頭看着已經空落落的牀,略微嘆了口氣。
王妃身體狀況穩定之後,任錦軒又回到了早出晚歸的狀態。
看着丫鬟陸續端進洗漱用具,江子笙將屏風上的紫金鏤空絲縷衣披在身上,一邊慢條斯理地繫上腰帶。
只不過她衣服上的絲扣還沒全扣好,一個匆亂的腳步聲從外面闖了進來。
江子笙微微擡眼便看到了一個小丫鬟跪在她的面前,漂亮眉頭微蹙着,“發生什麼事了?如此慌慌張張地,沒有一點規矩。”
小丫鬟緊張地嚥了咽口水,略微害怕地看着江子笙,聲音卻細弱如蚊。
“世子妃,世子妃,不好了,回春堂出事了!”小丫鬟斷斷續續地說了好幾遍纔將話說清。
江子笙心微微一緊,語氣也不由得急了幾分,“回春堂怎麼了?”
“具體奴婢也不清楚,夏管事已經在門外侯着您了。”小丫鬟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江子笙。
“那還不將他傳進來?”江子笙說罷這句話恰好將衣服上的絲扣扣好。
小丫鬟說了句是,立即退了出去。
夏流殤立即走了進來,還沒等江子笙說話便江子笙想要知道的事情說了個大概。
“什麼!住院的病患全部中毒,一個懷孕五個月的婦人已經身亡……”江子笙越說聲音越小,整個人都倒在軟榻之上,殷紅的臉色已經變得一片慘白,雙手無力地抓住榻沿旁的雕花欄杆。
“是的師傅,因爲民怨太大現在已經無法壓制,官府被迫將回春堂給封了。”夏流殤的臉色比任何時候都要難看,他一雙清黑的眸子現在已經滿是疲憊。
江子笙心緒如同一團亂麻,難怪她這幾天總是有些心神不寧,看來原因就出在回春堂的上面。
“事情怎麼會發生的這麼突然,病人又是因爲什麼中毒,這些可都查出來了?”江子笙擰起眉頭,將不安的心緒壓下,快速地冷靜下來。
這一劫若是處理不當,怕是他們整個回春堂都會有滅頂之災。
“昨夜病人用的晚膳的湯中皆被摻了鶴頂紅,下毒之人依舊下落不明。”
夏流殤顯然也已經被這件事弄痛了頭腦,兩個眼球都是佈滿了紅血絲。
“查,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查出來!”江子笙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來,紫色流光長裙伴隨着祈長的身子,如瀑布一般瀉了下來,映得她本就白皙的臉龐如同天邊皓月一般,“現在隨我回回春堂。”
這件事情若不早日查清,她怕是一日都睡不安穩。
江子笙幾乎是腳不點地的就來到了回春堂,看着大門上顯眼的地方貼着官府的封條,江子笙頭毛一昏,差點沒有直接摔倒在地。
回春堂兩次被封,但這一次絕不可能再像上一次那樣僥倖。
上一次江子笙順應民意,自然有百姓撐腰。但這一次是他們回春堂惹百姓衆怒,只要百姓不落井下石,她就已經阿彌陀佛了。
都說好的不靈,壞的靈,她這話都沒說完,一個雞蛋就不偏不倚地砸了過來。
她心隨意動,稍稍轉身,那雞蛋就從她的背面直接飛到了夏流殤的頭上。
明黃色的液體立即隨着夏流殤的頭髮緩緩留下。
“嘶……”
江子笙冷冷地吸了口氣,半睜眼便看到無數的芹菜,爛白菜扔了過來。
埋怨聲唏噓聲更是不絕於耳。
夏流殤一邊遮擋住爛白菜,一邊彎下頭,緊抿着眉頭,“師傅,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擋着唄,難道你還想跟他們幹仗。”
江子笙嗤笑一聲,一邊伸出手遮擋住夏流殤頭上的異物,一邊帶着他拐向別處。
直至走向了後門,江子笙纔看到幾個熟悉的面孔,連忙走過去問道:"其他病人呢,都轉移到了哪裡?"
"都已經到其他的醫館了,很多病人已經得到了救治,身體也開始好轉,就是那一個孕婦無力迴天。"
白大夫一邊說着,一邊把江子笙拉了過去。
江子笙緊蹙起眉頭,瞭解了下大致的情況之後,縱身一躍便進了回春堂的屋子裡。
曾經熱鬧的回春堂,此時靜悄悄的,就像是喪禮剛完過的靈堂一般。
順着自己的記憶走到熬藥的伙房,看着還保持原狀的熬藥罐,江子笙端起其中一個輕輕地放在鼻端聞了聞,秀眉緊緊擰起。
果然如她預料的一般,那個下鶴頂紅的人已經將藥罐都重新清洗了一遍。
線索似乎又中斷了一般,江子笙只覺得眉心突突地跳的厲害。
能在回春堂嚴密防守之下下藥的人一定不是陌生人,極有可能就是伙房中的一個。
但是現在單是回春堂就已經有幾百個人,她要在這幾百個人找出嫌疑人,在設備稀缺的古代,無疑相當於大海撈針一般。
江子笙又上了住院部,看着牀單上的各種嘔吐物,江子笙抿起脣角,目光突然鎖定了門邊的一處,立即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門角處是一灘已經乾涸了的藥漬,看樣子應該是疑犯匆忙的時候留下的。
用手絹揩着灰塵上的藥漬,放在鼻尖微微嗅嗅,眉頭又立即皺了起來。
這藥裡不僅有鶴頂紅,還加了毒蠍草。
江子笙在看向牀邊的血漬又仔細聞了聞,很快便確認了裡面有破了的羊水。
"看來這就是那個遇難孕婦的病房了。"江子笙若有所思地點着頭,眉頭依舊緊緊地擰在了一起。
毒蠍草和鶴頂紅兩種毒藥相融,毒性要比單獨使用要強上三倍以上,只需一點,立即就能夠讓人暴斃身亡,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
這樣的搭配只有醫術高超的大夫才知曉,看來這個下毒之人應該是他們回春堂的坐堂大夫。
而且能夠進入病房端藥的立即除了幾個看護就只是坐堂的大夫了。
混亂的腦海中似乎有了一條漸明的思路,江子笙正要前往下一個病房的時候,耳邊便傳出了一陣陣整齊的腳步聲。
江子笙身形靈敏一閃,立即從二樓的地方跳了下去。
夏流殤已經在那等候着江子笙,看到她過來,立即跑了過去,緊張地道:"師傅發現什麼了嗎?"
江子笙掃着眼前了了的幾個坐堂大夫,神色凝重地道:"我們其他的大夫都去哪了?"
"很多都抓進牢裡了,在外面的也就是我們幾個,不過看來官兵也不打算放過他們,你看他們那麼大的陣勢!"夏流殤呆若木雞地看着的一排排官兵過來,默默地向後退了兩步,躲在江子笙的身後。
江子笙瞪了眼沒出息的夏流殤,無奈地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了什麼,雙眸驀地眯起,如同尖銳的刀片,閃爍着陣陣寒芒。
"怎麼了師傅?"夏流殤有些害怕地扯了扯江子笙的衣袖,一張清俊的小臉早已變得煞白。
"兇手就在牢裡!"江子笙拳頭緊緊地握在一起,不顧着夏流殤的阻攔,大步流星地向着衙門走去。
"師傅爲什麼啊,兇手爲什麼在牢裡啊?"夏流殤跟在江子笙後面窮追不捨,一路趕到衙門的時候,整個人都汗如雨下。
今天的烈陽格外的大,江子笙額上的發緊緊地貼着。
甩掉頭髮的汗水,江子笙看着巡府大人坐在明鏡高懸的位置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嘴角拈起一絲冷笑。
"下官趙子強見過世子妃,不知世子妃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張巡府滿面春風的看着江子笙,那裝瘋賣傻的本領可以直接就去奧斯卡領小金人了。
江子笙擡起頭,眼眸像是藏了兩個冰塊,冷煞萬物。
"廢話我就不多說了,今日來你這個巡府的衙門,我只是想找一個人。"
"不知世子妃想要找誰?"
巡府大人樂於跟江子笙打太極,脣微微揚起,一雙小眼睛聚着小小的精芒。
"還請張大人帶個路。"江子笙筆直着挺立着身子骨整個人如同緊繃着的弦。
夏流殤見江子笙這般也挺直了身板,硬生生地附和着說了一句是。
張巡府似乎早有預料一般,脣角始終掛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
想着事先上頭的人叫他滿足江子笙的一切要求,他沒有任何猶豫地便帶着江子笙走進了大牢。
江子笙一踏入巡府是的大牢,眸子稍稍變了變,並不是因爲這個巡府大牢多恐怖;恰恰相反,她是覺得這個大牢比起武賢王府下的地牢根本就不值一提。
來到關押回春堂大夫的地方,江子笙立即把身後的夏流殤叫到了跟前,聲音冷硬地道:"夏流殤,你仔細看看,這裡面的坐堂大夫有沒有少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