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月光籠罩着那條望不到盡頭的路,迴盪着空空的風聲,江子笙什麼都不曾看到。
任錦軒盯着她那雙因爲淚光破碎的眸子,用力的將她摟進懷中,連呼吸都變得慎重起來。
這樣的江子笙,讓他不由得發慌,怕她下一秒就消失不見了。
“或許是你這幾天太累了,才心緒不定。”任錦軒安慰着江子笙,也這樣安慰着自己。他順着江子笙的目光望向深不見底的小巷子,心驀地一緊。
什麼都沒有看到,可是,越是這樣,他越發不安。
“嗯,我只是太累了。”
江子笙並不知道任錦軒此刻在想些什麼,只覺得這個胸懷,讓他無比的安心。彷彿天塌下來,只要有他在,她都會安然無恙。
任錦軒抱着江子笙,直到她靠在自己懷裡沉沉睡去,才小心翼翼地將她抱進了早已準備好的房間……
這一夜,江子笙睡得並不沉。
她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她夢見了夙夜,那個不食煙火的男人在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邊,躬身爲她套上了一雙玉蓮繡花鞋。
那樣的夙夜是她從未見過的,他如星辰般的眼眸是如此的溫柔,讓人不經意便會沉溺其中。他好似要把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都送到她面前。
畫面再一轉,那是一片荒涼的孤墳,夙夜穿着一襲白衣,立在孤墳前,望着那座墓碑,蕭瑟的身影,是一抹化不開的悲傷。
愛妻初瑤之墓……
初瑤……江子笙呢喃地叫着這個名字,心底像是被針密密麻麻的刺着,痛的無法呼吸。
眼角處,淚水再一次悄無聲息的落下。
終於她睜開了雙眼,抹到眼角的鹹溼,忽地一愣。
她起身走到梳妝鏡面前,看着略腫的眼眸,不由皺了皺眉。她這事怎麼了,怎麼會做這樣奇怪的夢?
“初瑤?這個名字倒是蠻好聽的。”江子笙挑了挑脣,不甚在意地梳着發亮的發……
過了一夜,不知道楊花語和百里星華談的怎麼樣了。
“醒了?”任錦軒走進來便看到江子笙已經穿戴整齊,在牀邊乖乖巧巧地等着自己,不由染上了一絲笑意。
“嗯。”江子笙點點頭,張口咬住任錦軒遞過來的葡萄,含糊不清地道:“明天就是除夕了,我們等會便要回大玄了。”
“好。”他也很久沒有見到母妃和容萱了,不知道他們這幾個月過的怎麼樣。
想到自己的小妻子不遠萬里的尋找自己,他嘴角的弧度不覺又向上勾了幾分弧度。
“看我幹什麼?”感受到眼前人灼灼的目光,江子笙咬葡萄的動作不由一頓。
“自是因爲夫人長的好看。”任錦軒有些冰涼的手指,從江子笙的嘴邊,銜過那顆晶瑩剔透的葡萄,神色自若的送到自己脣邊。“嗯,就連嘴裡的葡萄也比較好吃。”
江子笙白了任錦軒一眼,將他往前輕輕一推,“好餓,我們快去用早膳。”
任錦軒失聲一笑,他知道自己的小妻子又害羞了。
簡單的用過早膳之後,江子笙便跟任錦軒來到了楊花語的屋子,百里星華坐在一旁臉色有些憔悴,看的出來他一宿沒睡。
楊花語也是如此,勝雪的肌膚又蒼白了幾分。
江子笙有些結並不是單靠一次見面,一次談話就能解決的,現在的情況已經很好。
“用過早膳了嗎?”楊花語見到江子笙進來,眸子多了幾分慈愛。
“嗯,我跟錦軒是想詢問母親,您是跟我們回去大玄,還是留在夜國?”江子笙私心是想把楊花語帶回大玄,但還是尊重楊花語自己的選擇。
楊花語神色中多了一分悵然若失的神色,而後搖了搖頭道:“我在世人眼裡早已經死去,回去也沒任何意義。”
她對那裡的人或物早已沒了一分留戀。
“也好。”江子笙若有所思地看着百里星華,重新勾起了脣角。“那我們過段時間再來看母親。”
“你們今天就要走?”楊花語顯然沒想到江子笙會突然的離開,畢竟她跟這個女兒見面不過寥寥,心裡很想對她有所補償。
“嗯,母妃他們一直在等錦軒回去。”江子笙看向任錦軒,滿含深情。
楊花語看着江子笙與任錦軒如此恩愛,眼中也是欣慰,點點頭。
直到出來,江子笙都未曾看坐在一旁孤單寂寥的百里星華。
“丫頭。”
百里星華追了出來,一如既往的叫着她,只不過換了個面貌,卻讓江子笙如此的陌生。
她的師傅可是個沒事就愛作弄她的矮小老頭子,一想到美酒就拋棄貞操的老混蛋,可眼前的人是誰?
縱使他們是一個人,江子笙也不會在心裡把此時的百里星華與過去的那個糟老頭子劃等號。
“丫頭,藥尊堂的堂主令我已經交給小九了,你若回到大玄他會交給你的。”百里星華望着江子笙決然的表情,心底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那就給小九吧。”江子笙不再看他,拉起任錦軒徑直地往外走,直到門口她纔不回頭地又丟下了一句,“好好照顧她。”
這個她,自然是楊花語。
……
雖然這兩天江子笙都沒有見過朗君燁,但想到那個可憐的男人無私的爲楊花語付出了那麼多,她並沒有真正的要了他的夜國。
但是朗君燁卻在朗氏皇族的位置上,放了江子笙的供奉牌位,代表着她至高無上的榮耀。
也因爲江子笙的緣故,這一次夜國徹底與大玄化干戈爲玉帛,二者恢復了友好往來。
江子笙曾問過朗君燁,當初爲什麼跟柳卿聯合,處心積慮的對付大玄,朗君燁回答的十分光明磊落。他想一統六國,而柳卿無論學識和才幹都是最佳人選,更重要的是他有令人望而生畏的武器。
男人,沒有一個不愛權利和地位的。
馬車上,江子笙想着朗君燁的話,不由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這個曾經隻手遮天的男人,爲了她卻甘心去孤島隱居。
“是不是覺得本君風流倜儻?”任錦軒見江子笙一路上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有嗎,我只不過在想,幾個月不見,你的顏值怎麼就直線下滑了?”江子笙雙手托腮,似乎在極其認真的思索。
“胭脂?本君需要用那些東西嗎?”任錦軒毫不客氣地敲了江子笙一記暴慄,顯然沒有聽懂江子笙說的顏值是什麼鬼。
江子笙揉了揉腦袋,下一秒便毫不客氣地捏住了任錦軒的耳朵,一副小潑婦架勢瞪着任錦軒:“任錦軒,我是孕婦啊,孕婦,你兩個孩子的娘,你竟然敲我。”
“娘子,我錯了。”耳朵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任錦軒眼底的光閃動了一下,這樣的小動作他甘之如飴。
他如此配合,江子笙噗嗤一下,便鬆開了手,低聲道:“疼嗎?”
任錦軒搖搖頭,抓住江子笙的手,聲音如蠱似惑:“夫人的手疼嗎?”
江子笙一愣,將手抽回來,點住他完美的鼻尖,沉聲道:“油嘴滑舌。”
不過這樣的甜言蜜語卻讓她的心盛開了一朵花。
小金金化成神獸之後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原本將近一天一夜的路程,竟然在太陽落山的時候趕到了華都。
這還是小金金刻意放緩了速度的情況之下。
將近年關的華都,大街小巷都散發着一股濃濃的年華,江子笙與任錦軒坐在馬車之中,聽着耳邊熟悉的喲和聲,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都多了幾分笑意。
立在硃紅色的王府門前,江子笙任由任錦軒輕輕地扶着自己的腰,拍了拍門紐。
出來的是新管家,他看了江子笙好一會纔回過神來,急聲道:“奴才見過王妃。”
“起身吧。”江子笙沒有看他,帶着任錦軒直徑走去大廳……
新管家原先還沒注意到江子笙身後跟了一個人,在看到那人的面貌時,頓時嚇了一跳。
小,小王爺……他竟然在大白天看到鬼了……
想着,管家立即關上了大門,慌不擇路地跑去洗柚子水了。
武賢王府一如既往堂皇,王妃與任容萱正在包餃子,絲毫沒有聽到越走越近的腳步聲。
“子笙馬上就回來了,她最愛吃香菇餡的餃子,你等會多蒸些香菇餡的。”王妃說話間一個玲瓏精緻的小餃子便出現在了碟子中。
“嗯,子笙嫂嫂這回若是吃到了我包的餃子,一定不會再說我做的菜是黑暗料理了。”任容萱可沒忘記將江子笙在教自己廚藝的幾個月,無數次說她做的膳食是黑暗料理。
“給你嫂嫂吃,不給你大哥吃?”任錦軒扶着江子笙一進來便聽到任容萱煞有介事地說着,英挺的眉毛向上挑了挑。
任容萱和王妃的手不約而同的頓住,手中的餃子也啪啦一下,全部掉到了地上,就像是灑落了一地的銀元寶。
這麼熟悉的聲音,除了任錦軒還會有誰的?
他們艱難地轉過頭,望着任錦軒那張帶笑的面容,皆流出了眼淚。
任容萱更是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直接撲到了任錦軒的懷裡,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怎麼,屬狗了。”任錦軒啞然一笑,捏了捏任容萱削尖的臉頰,而後心底不由多了一分心疼。
他離開的時候,任容萱臉上還帶着些嬰兒肥,現在卻是標準的瓜子臉了。
“哥,真的是你,太好了,你回來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爲這一輩子都見不到你了。”任容萱語無倫次地道。
“嗯,回來了。”任錦軒向前走了兩步,對着淚光涌現的王妃跪了下去。“母妃,孩兒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