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點的親眼看着自己的生母如何越來越不堪入目,小小的身體坐在吧檯椅上,大衣袖子下面收攏着的手緊緊攥住,精緻細膩的小臉上越發蒼白,一直到最後羣魔亂舞、靡亂不堪的那一幕映入眼簾……
葉嫵倏然起身,一把捂住男孩的眼睛,強行男孩抱下來,“接下來的你不需要再繼續看下去了!你該回去睡覺了”
樂南臉紅耳赤的站在兩人背後,她自己看着都覺得有些看不下去了,真不知道這孩子是怎麼看下去的。
男孩沉默寡言的站在那裡,好像重新將自己封閉在了自己的世界裡,再沒有對外界的任何反應。
葉嫵無奈的吐了口濁氣,揉了揉男孩的腦袋,目光最後看了一眼屏幕裡的那一幕——一絲不掛的藍夢悄然從自己散落的衣服裡面,抽出一個小紙包,趁着所有人喝得迷迷糊糊之際,將之包裡面的粉末狀物品投入杯中。
再然後,這一杯酒,就被端到了苗天燦的嘴邊。
葉嫵的瞳孔猛地一縮,回頭看了樂南一眼,“去給容敘打電話,讓他派個人過來取樣,我需要知道她給苗天燦投入的是什麼東西。”
“是,我知道了,馬上去做,”樂南應了一聲,瞟了一眼夜店經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不用我教你吧?”
夜店經理立刻唯唯諾諾的應聲,滿頭大汗的站在那裡,瞧着屏幕裡的那一幕幕,心中卻是苦笑不已。
夜場的經理,尤其還是地頭蛇的夜場,他自然知道包廂裡的這羣人都是什麼樣的人物,尤其是苗天燦,差不多都已經是夜場中的招牌臉了,他被人灌了藥,要是沒被旁人看見,他自然可以賴掉的,可是現在sa的人也見了,這事倒是麻煩了啊。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葉嫵抿了抿脣角,倨傲矜持的道,“這件事情我會當做沒看見,就算是苗家找你……你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即可,入了我的眼,我需要的只是心裡有數,而不會將這件事情公開出來。”
夜店經理都快感激到給葉嫵跪下了,幹他們這一行的,最怕得罪了不應該得罪的人,最不喜歡被攪合進什麼亂七八糟的陰謀中,真要是能把這事糊弄過去,那無異於躲過了一個巨大的麻煩。
兩個人說話的間隙,樂南已經通知了容敘方面,便再沒有多言,只是隨口向夜店經理最後吩咐了一句,“那個包廂先別收拾,等sa的人過來,由他們親自收拾,你要做的只是配合,懂嗎?我可以保證這件事情與你們不會有半點的關係……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閉嘴。”
“是!是……我懂的。”夜店經理忙不迭的應聲。
出門的時候,外面寒風瑟瑟,雖然江南郡的氣候溫暖溼潤,可是冬季的江南郡,尤其還是夜晚,冷風嗖嗖的往衣服裡面鑽,凍得葉嫵打了個寒噤,瞟了一眼站在旁邊,同樣凍得小臉通紅的男孩,心裡默默的嘆了口氣,將他的圍巾又纏繞了兩圈,隨口叮囑道,“以後覺得冷了,就多穿點衣服,把圍巾多繞幾圈,或者跟我說,懂嗎?”
男孩無動於衷的站在那裡,木然呆怔的臉上幾乎沒有半點的表情,只是當葉嫵伸出胳膊,將圍巾幫他纏繞了兩圈時,兩條胳膊將他圈在懷裡的一瞬間,男孩翛然擡起頭,那雙與君明翊如出一轍的深棕色明亮眸子,眼神沉寂得如一潭死水,無悲無喜,好像對這個世界沒有一絲的眷戀,只是眸光緊緊地盯着葉嫵……
爲什麼,我的媽媽不是你呢?
爲什麼,寶拉比我那麼好命?
爲什麼,命運是如此的不公平?
葉嫵不經意間迎視上男孩的眼神,十歲的孩子眼神本應該純淨而無邪,可是這個孩子的眼神又哪裡像是個十歲的孩子?
反而像是個歷盡滄桑的老人,沒有半點朝氣,透出的死寂與冷漠,只覺得讓人心寒……
葉嫵忽然有些後悔了,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了?讓一個十歲的孩子,去面對自己不堪的生母,去面對那血粼粼的現實,讓他承受這個年紀不應該承受的一切?
“我們回家吧。”葉嫵清冷的嗓音中,難得的流露出一絲暖意。
男孩沉默了一下,忽然顫抖着擡起了自己的手,帶着幾分小心翼翼和試探的味道,跟只膽小受驚的兔子一般,似乎只要葉嫵流露出半點厭惡不悅,他就會立刻收縮回來。
從他手的位置,再到葉嫵手的位置,不過是幾十釐米的距離,對於這個孩子而言,卻好像是一萬光年的距離……
終於,他將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葉嫵的手心裡,而葉嫵並沒有甩開他的手。
帶着小九回到酒店的時候,寶拉還撅着小嘴,不高興的坐在葉嫵的房間裡,在嚴野和容敘的陪伴下,玩着八角魔方,一邊擺弄着那玩意,一邊小聲嘟囔,“麻麻壞壞!帶小九出去玩,不帶寶拉……太壞了!”
“寶拉這是在說媽媽壞話吧?”葉嫵抱着胳膊,笑吟吟的站在門口,身後還一左一右的跟着樂南和小九。
看見葉嫵回來了,寶拉不由得眼前一亮,下意識的就想衝過去抱住葉嫵,可是想到自己還在生氣,又立刻哼了一聲,傲嬌的扭過頭去,不再理睬葉嫵了。
葉嫵笑眯眯的晃了晃手上的黑森林蛋糕,故意嘆息道,“哎,既然我們家寶拉都不搭理媽媽了,那這份蛋糕,就只能給小九和小野吃了……”
聽見說有蛋糕,寶拉立刻將所有的生氣拋之腦後,一下子從沙發上蹦下來,狗腿的跑到葉嫵跟前,粉雕玉琢的俏臉上,那雙黑色的眸子瞪得大大的,嘴角流出疑似口水的不明液體,“麻麻最好了!寶拉再也不生麻麻的氣了!”
葉嫵哭笑不得的掐了一把寶拉的臉蛋,順勢將蛋糕盒子遞給寶拉,無比嚴肅的警告道,“寶拉,知道規矩吧?”
“嗯!”寶拉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只顧抱着蛋糕盒子,“要給小野哥哥和小九哥哥每人一份……麻麻,可不可以留下兩份,給弟弟們啊?”
提起家裡的小一和小二,葉嫵的眸子裡閃過一抹愧疚之色,拍了拍寶拉的腦袋,“寶拉跟小野哥哥、小九哥哥一起吃吧,媽媽給小一和小二買過了……”
寶拉嘿嘿一笑,立刻拉着小九,招呼着嚴野,三個孩子一起去吃甜點。
容敘瞟了一眼三個孩子,遞給了葉嫵一個眼色,葉嫵立刻會意,旋即起身,跟着容敘進了書房。
“你真的要收養這個孩子嗎?”容敘鄭重的追問道。
葉嫵點了點頭,“嗯……我倒是覺得,那個孩子的本xing不壞。”
容敘推了推眼鏡,冷靜而條理清晰的道,“我給他做過一份詳細的測試,測試結果有必要跟你說一下:第一,這個孩子有些微的反社會型人格,是由於生活環境所導致的,幸而不算是特別嚴重,可以慢慢治療,只要不受太大的刺激即可;第二,這個孩子的智商不容小覷,在謀略上有很高的天賦,換句話講,這孩子是個智謀型的傾向;第三……”
瞧着容敘突然沉默了一下,葉嫵不由得好奇挑眉,“第三怎麼了?”
“根據孤兒院方面調查的結果來看,這孩子……”容敘沉吟了一下,似乎在糾結該怎麼說,“骨子裡的野xing很重,其中夾雜着些許隱xing的依賴型人格,主要表現爲……缺愛。”
葉嫵眉頭緊皺,“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容敘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不爽,“我的意思是說,這個孩子的自閉只是暫時xing質的,他沿襲他生父的個xing——未來只要調教得當,便是個梟雄一般的人物,骨子裡野xing難馴,而且領地意識很重,真要是讓他跟寶拉一起長大的話,我怕寶拉將來會落入他的手上……”
葉嫵“噢”了一聲,便再沒說些什麼。
容敘有些無語,“他未來有很大機率會覬覦你的女兒……葉嫵,你就是這個反應?”
“反正好白菜都是會被豬拱,拱就拱唄,”葉嫵倒是豁達灑脫,“覬覦,未嘗不是另外一種保護,不是嗎?我只希望寶拉一世喜樂無憂,他覬覦歸覬覦,寶拉能不能看得上他,那又是另外一說了,而且……你也別忘了,寶拉還有兩個弟弟呢,他是個梟雄般的人物,難道我兒子就是兩隻狗熊了?”
葉嫵驕傲的擡了擡下巴,臉上一副神采飛揚的模樣,“要是小一小二連自己的親姐姐都保護不了的話,我索xing不如現在就把他們倆丟到生死谷那邊,讓他們去接受生死特訓,省得養出了兩個廢物。”
容敘哭笑不得,是了,孩子多,這就是底氣。
葉嫵在跟容敘閒扯的間隙,與此同時,遠在天京城,忙活了許久的司凜,孤孤單單的坐在酒店大堂的休息處那裡,翹着二郎腿,凝望着落地窗外的車會馬龍、華燈閃爍,也不知道葉嫵和孩子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睡覺?
司凜不願意回到孤單的酒店臥房裡,便只能獨自坐在大堂裡打發時間。
正走神的間隙,酒店門外,一輛黑色奢華轎車停在門口,從中走出一位耀眼美人,裡面穿着一件硃砂色的旗袍,外面披着一件毛茸茸的白色皮草,只是臉上遮蓋着一張金燦燦的面具,讓人看不清容貌,身後跟着兩個同樣戴着面具的女保鏢,闊步走入酒店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