豳州,也就是後世的彬州。
此城地處長安西北,爲進出西北邊塞必經之地。悠悠涇水,就是從六盤山發源,經過蕭關一路向東南,再經過豳州,最後匯入渭水,形成著名的“涇渭分明”景象。
韓擒虎留下侯秘和於璽帶着騎兵斷後,自己帶着步卒大隊沿着涇水一路向西北,直撲豳州。當韓擒虎的前鋒出現在豳州城外的時候,負責鎮守豳州的越王宇文盛實際上也剛到不久。
這位越王殿下一向是擅長投機取巧之輩,在京城之中養尊處優,他當然不願意早早地跑到待遇絕對比不上長安的豳州來。只不過楊堅都已經前往前線,再加上岐州失守,漢軍兵鋒已經逼近長安,宇文盛自然也坐不住了。
當然他這個坐不住實際上有一部分是因爲擔心漢軍真的殺到長安城會威脅到他的安危,所以乾脆跑的遠遠的,畢竟這豳州是在蕭關到長安的陸上,只要蕭關沒有丟,應該就沒有什麼危險。
可是誰知道老天爺似乎真的就要給宇文盛開這個玩笑,漢軍竟然在扶風之前向北折,一路殺向豳州,幾乎是追在宇文盛的屁股後面到了城下,這讓宇文盛只能憤懣罵娘。
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頭皮迎戰。
身爲越王,宇文盛總算還是有一些戰略目光的,所以他也能夠知道漢軍的目的在哪裡,殺過豳州之後,蕭關的後路就已經暴露無遺,想要指望西北地郡等處的那些鄉兵,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
所以宇文盛不敢不戰,他是擅長投機取巧之人,但是還是知道這個時候如果貪生怕死的話,那楊堅也不會饒了他。楊堅現在雖然對宇文氏皇族還儘量保持寬宏的態度,比如之前的上洛大火,宇文溫也沒有受到楊堅過重的責罰,只是訓斥了一番,但是宇文溫畢竟不是把上洛城丟了,而且楊堅的忍耐也應該是有限度的,上一次可以忍耐得了宇文溫,這一次不一定也能夠忍耐他宇文盛。
自己這樣的牆頭草,如果真的被抓住機會一定是人人慾除之而後快的存在,宇文盛這點兒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當漢軍已經出現在城下的時候,宇文盛雖然心中有一百個不願意,卻也只能硬着頭皮迎戰。
守城必守野,只要兵力充足,宇文盛當然不會坐困孤城。尤其是豳州不算大,顯然根本不能給他帶來安全感。
而且他也知道李衍現在正把所有的兵力都收縮在扶風一線,一時半刻應該是很難抽調兵力支援豳州的,更甚至李衍因爲岐州一戰,很可能根本就沒有勇氣出兵。
宇文盛當了這麼長時間的牆頭草,當然也明白了一個道理,想要一味的依靠別人是不太可能得了,事已至此也只能靠自己。
因此當漢軍在城下列陣的時候,宇文盛也果斷的讓自己的兒子宇文述帶領五千兵馬出城。
此時宇文述就策馬站在城門下,五千兵馬在他的前面布成了鉤形陣,顯然宇文述也沒有打算進攻。實際上在他心裡早就已經把昏庸膽怯的自家父親罵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在宇文盛還沒有到豳州之前,負責主持豳州戰事的就是宇文述,宇文述曾經一再要求率兵前往支援岐州——除了扶風的李衍之外,豳州的這一路周軍可以說是距離岐州最近的一支兵馬了,而且人數也在三萬上下,抽調出來一萬多人就可以和李衍湊成三萬,以三萬對陣韓擒虎,或許就不會像李衍那樣敗得如此徹底,只要能夠殺傷韓擒虎的有生力量,或許就可以避免戰火和現在一樣一直燒到豳州城下。
和自己那注意力一直都在項上頭顱的父親不同,宇文述長期以來都想要成爲一個真正的名將,希望實現自己扶危定難的夢想,而現在顯然就有這麼一個機會。
宇文述實際上很羨慕李藎忱,李藎忱之所以能夠嶄露頭角,就是因爲南陳危機之下已經沒有除了李藎忱的計策之外更好的辦法,可是現在自己的父親怎麼就不喜歡自己的方略呢?爲什麼要一直等到戰火真的燒到了豳州城下方纔着急的迎戰呢?
宇文述想不明白,但是他也沒有辦法直接和自己的父親爭辯。
不過他也不打算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抓住的機會,因爲就算是不能力挽狂瀾,如果可以展現出來自己和別人與衆不同的優點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宇文述是一個有野心的人。
可是他的父親卻無疑又讓他失望了。
五千兵馬,而對面卻是敵人至少有兩萬的前鋒。
這就意味着宇文述只有機會盡量依託城池上的支持來防守,就算是真的把敵人擊敗了,也根本不敢追擊,因爲至少還有兩萬敵人正在左右兩翼展開,隨時準備進入戰場。
不過宇文述現在最慶幸的應該是自己這麼長時間在一直沒有懈怠鞏固城防,除了豳州原本就有的一道護城壕之外,宇文述又在南側挖掘了兩條護城壕,護城壕之間又有一道鹿砦組成的防線,這也是現在宇文述的前方僅剩下的依託了。
“呼!”漢軍的霹靂車已經開始咆哮,一塊又一塊的石彈撕破北風直撲向城牆。
咚咚的鼓聲隨後響起,大隊的兵卒開始邁動腳步向前推進,而爲數不多的四五百名騎兵則從兩翼散開,隨時準備騷擾城池。
一塊石彈掠過頭頂,重重的撞在城牆上,城牆似乎都在微微晃動,構成城牆的夯土變成了團團煙塵飄揚開來。
宇文述屏住呼吸,這是他第一次親自參與並直接指揮這樣規模的戰鬥:“弓弩手,準備!”
爲了提防漢軍直接用石彈覆蓋自己這人數並不算很多的隊伍,宇文述一開始佈下的陣型是鬆鬆垮垮的,既然敵人的目標是直接攻擊後面的城牆,那他也沒有什麼好客氣的了,就用弓弩好好的教育教育這些該死的南蠻吧!
而對面的漢軍應該也已經下達了類似的命令,漢軍頓住腳步,開始變陣。
不過還不等宇文述下令弓弩手準備射箭,一發石彈或許是拋射的太低了,又或許是故意的,直接砸在鹿砦上,硬生生的把一個鹿砦頂開,又在地上猛地彈起,再一次撞入人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