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藎忱似笑非笑的看着楊素:“處道兄還在猶豫什麼,難道覺得現在你和家族還有什麼別的退路麼?”
李藎忱的話驟然打破了議事堂上的寂靜,落地有聲。
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楊素悚然一驚,頓時明白李藎忱已經看出來自己的瞻前顧後,當下裡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我只是在想應該如何施爲······”
一邊說着,楊素一邊肅然向着李藎忱一拱手:“將軍還請放心,弘農楊氏以忠義傳家,行事正大光明,絕對不會做出背信棄義的事情!”
李藎忱微微頷首,他知道楊素並不傻,所以斟酌一下事情如此施爲的優缺點也在情理之中,畢竟楊素也不是一個人,他的一言一行、任何一個決定和承諾也要對整個弘農楊氏負責。
更何況現在楊素做出的決定很有可能會影響到整個弘農楊氏的興衰存亡,影響到弘農楊氏會不會在未來依舊是天下舉足輕重的世家。畢竟真的按照李藎忱所說的,楊素必須要放棄之前已經在楊堅那裡打好的所有的基礎和準備好的所有的鋪墊,一切都要重新來過。
這種決定不是輕易可以下的。
但是李藎忱更清楚,到頭來楊素會明白李藎忱所說的就是現在他能夠做出的最好的選擇。
“處道兄若是一時半刻拿捏不定,不如某陪着處道兄到街上去走走,也領略一下這蜀郡風貌?”李藎忱突然間微笑着說道,“想必處道兄來到蜀郡沒有幾天,蜀郡的一些風景絕佳之地都沒有領略過吧?”
楊素怔了一下,雖然他不知道李藎忱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不過還是點了點頭:“是啊,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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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府,正是花落世界,微雨紛紛。
“這天下······還真是一刻也不安生啊。”徐陵放下從北地快馬送過來的消息,楊堅派系的各路兵馬都有所調動,甚至就連淮北的北周軍隊也分出來一部分兵馬北上,大有前去阻攔鄴城宇文憲所部兵馬的架勢。
當然楊堅爲了保持最後一點兒底線,還是美名其曰操練,至於這操練到底是針對誰的,大家心知肚明。
之前有李藎忱將整個巴蜀攪得一片血火,現在北周更是要有內亂的跡象,徐陵對此只能無奈的嘆息。
這天下還沒有安穩幾年,怕是又要陷入一場混亂了,只是不知道在這混亂中,又會有多少興亡、多少苦難。更可惜的是徐陵現在已經沒有那麼大的精力來應對這即將到來的紛亂局勢。
而他心知肚明,宮中的陛下同樣沒有。
可是和自己不同,自己想要安安靜靜的坐在這書房之中看着花開花落、看着天下大勢風起雲涌,可是陛下卻總想繼續投入這局勢中。
然而陛下怎麼就沒有想過,自己的年紀和精力、還有身體,都已經不是年輕一輩人的對手了,這樣只會輸得更多、輸得更慘,讓整個南陳愈發支離破碎。
在徐陵看來,北周是兩個巨人正在角力,最終不是一個巨人倒下,就是兩個巨人一起將整個江山撕成兩半。可是南陳卻是正在被李藎忱一點一點的腐蝕,這種腐蝕甚至是肉眼看不見、察覺不到的。
李藎忱用他連續頒佈的新政策吸引着南陳新一代的人才、用他百戰百勝的戰績和雄心壯志吸引着年青一代的軍事將領,最終整個南陳的年輕一代都會成爲李藎忱征伐天下的基礎。而已經中空的南陳,只可能在李藎忱掀起來的浪潮之下分崩離析。
恐怕死的悽慘還不如北周。
可是現在陛下卻還在用那自以爲是的手段幫助李藎忱完成這種侵蝕,這讓徐陵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向陳頊開口,因爲他清楚,以陳頊的性格,如果自己貿然說出來什麼過激的話,陳頊很有可能會懷疑自己已經完全站到李藎忱那一邊去了。
現在的徐陵已經不是年輕時候的徐陵,他的一言一行都必須要考慮到整個家族的生死存活,而讓徐陵無奈和可悲的是,現在的陳頊也已經不是九年之前的那個陳頊了。
曾經壯志在懷、善於納諫的那個銳意進取的年輕帝王已經一去不復返,短短的九年,戰爭的失敗、朝堂的紛爭已經消磨掉了陳頊最後一點兒銳氣,徐陵不知道現在的陳頊到底在想什麼,但是他不再想見到陳頊,不再想一切都向陳頊直言不諱。
或許因爲自己也老了吧······現在的徐陵也只能明哲保身,至少現在徐家在李藎忱的體系中也不是沒有人。
到時候真的有什麼大事發生,李藎忱肯定不會爲難徐家。這應該是徐陵唯一放心的地方。
“家主,沈公來訪。”一名僕人低聲說道。
整個建康府中能夠被尊稱一句“沈公”的也就只有沈君高了。徐陵微微錯愕,不過旋即起身迎了出去。他不知道沈君高爲什麼在前一段時間朝廷和李藎忱相互猜忌的時候前來,反而在這個時候出現,難道沈君高對怎麼對付李藎忱並不感興趣,卻對現在北周有可能出現的動亂很是好奇,想要徵詢徐陵的意見?
徐陵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爲沈君高就是孑然一身,現在周確在荊州,沈君高儼然已經是東宮在建康府的最高負責人——至於東宮之主陳叔寶,自然而然的被大家忽略了,因爲誰都知道這位太子殿下也不會拿出來什麼靠譜的主意,而且至少現在陳叔寶對於沈君高的建議還是言聽計從的。
“徐相!”沈君高不等徐陵迎出門,便微笑着走進來,衝着徐陵一拱手,“許久不見,徐相精神矍鑠更勝往昔啊!”
徐陵將沈君高上下打量一番,輕輕的搖了搖頭:“看來賢弟是有些煩心事情啊,這憔悴之色直寫在臉上。”
沈君高怔了一下,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並不算長的鬍子有些亂,而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臉上肯定帶着黑眼圈。正如徐陵所說,這幾天沈君高真的是疲憊。
歸根結底還是因爲現在東宮的問題。
身爲現在東宮實際意義上的掌門人,沈君高不可能不煩心。
在外人看來,東宮是一個團結一心的整體,否則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年之中徹底打壓下陳叔陵,依靠荊州之戰擁有天下半數兵馬,成爲南陳最大的團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