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的時候沒有教育和醫療,百姓也能夠艱難活下來,但是鮑興很清楚,這種東西一旦有了,那就沒有人捨得失去。
只要萬民依舊還站在皇室這一邊,外廷之中就算如何興風作浪,也不能撼動皇室的地位。
當陛下最早提出讓後宮妃嬪們做些事情的時候,大家都沒有表示反對,現在內府已經形成規模,大漢的運轉也離不開和內府有關的書院、醫院等等機構了。
而今陛下之心思,大家都明白,但是也沒有人能改變什麼。嚷嚷着內府不應該存在,就是在和天下作對,甚至就是在和自己作對。畢竟誰又沒有個病患什麼的呢?
涉及內府的事情,鮑興不想聽也不敢聽。
身爲陛下的秘書監,幫助陛下做好外廷的事就好,沒必要知道內廷要發生什麼。
現在大漢雖然沒有明確的提出內廷和外廷的概念,但是聰明人都能夠或多或少的察覺到,大漢實際上已經形成了並不算非常明顯的內外廷。
內廷和外廷之分倒也並不新鮮,最先提出這個概念的正是漢武帝。爲了能夠加強中央集權統治,漢武帝分設內外廷,諸如當時的衛青和霍去病,實際上都是內廷近臣,他們有更多的機會接近於皇帝並且聽從皇帝的直接命令,外廷羣臣在內廷的制衡甚至威懾下,自然做不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陛下也是雄才大略的主兒,當然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大權旁落他處。區分內外廷也是在情理之中的。要不是內廷主要掌控在後宮妃嬪手中,大家對此不會有任何的意見,正是因爲女子的存在,才讓文武羣臣們心中有所忐忑和擔心。
畢竟女人的身份地位還沒有完全提起來,臣子們當然擔心會不會出現後宮亂政的情況,在這之前,南北朝已經有太多的先例,馮小憐是一個,張麗華是一個,這都是發生在不久之前的,大家心有餘悸也在常理之中。
好在聰明人實際上心裡都清楚,所謂的女人亂政,一部分原因的確是因爲某些女子有野心或者嫉妒心,腦子卻又不怎麼好用,目光短淺之下缺少大局觀,做出擾亂全局的決定,但是歸根結底還是因爲男人的盲目寵信。
說什麼紅顏禍水,實際上還不是男人造的孽?只不過推到女人的身上能夠爲自己洗刷一二。
再加上陛下本身就不是那種沉溺女色的皇帝,精簡的後宮規模已經讓很多人暗暗稱讚,而且後宮內府的表現也都被大家看在眼裡,所以就算是想要挑毛病頁都找不到地方動嘴,就只能這麼看着內府一步步走向強大。
時至今日,朝廷和內府實際上已經是兩個有着千絲萬縷聯繫,但是事實上互相對立存在的完整個體了,社稷的穩定已經離不開內府。內府已經通過這一次北伐極速擴張,完成了從陛下的小金庫到內廷的轉變。
拜北伐所賜,看護隊和隨軍醫院很快就在大大小小州府紮下根,更不要說那些書院和慈善堂之類的,和大漢的安民政策已經捆綁在一起,想要安民,這些是少不了的。
而且朝廷現在也不只有內府這一個對手和同伴在,軍方實際上也是獨立於朝廷的,朝廷的三省六部,沒有任何一個能夠對軍方形成有效的制約,但是軍方又通過太尉府和朝廷保持聯繫。
再加上一個身負監察之責,既在朝廷之中,又在朝廷之外的御史臺,大漢的統治層已經形成了環環相扣、相互制約但是又不是完全對立的情況。
處理民政的三省六部也好,處理軍政的太尉府也罷,再加上內府和御史臺,甚至還有真正遊離於整個體系之外的白袍,很難說到底是誰在牽制誰,又是誰在幫助誰。沒有一個部門因爲另外部門的存在而不能完成自己職責之內的任務。
鮑興進入朝廷的時間並不長,他也不知道形成現在的局面到底是陛下的處心積慮還是時間自然而然演變。不過至少現在這個局面對於大漢來說並不壞。
除非是真的有野心想要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傢伙,不然在這種體系內,每個人都能做自己的事情,互不掣肘,豈不是一個官員最理想的狀態?
鮑興心裡琢磨着這些事,告退轉身離去。
李藎忱伸手敲了敲內府的奏章:“貞兒,朕記得年前纔剛剛批閱過十幾本奏章,爲什麼積攢的這麼快?”
內府的體量到底沒有辦法和朝廷六部相比,所以送來的奏章數量也不過就是外廷的零頭。內府就是內府,固然是後宮妃嬪在主持,但是李藎忱絕對不允許內府的事務就直接在自家飯桌上甚至牀榻上就作出決定了,任何和內府相關的事情,就算是在家中日常交談裡,李藎忱口頭答應了,也必須要寫成奏章由李藎忱過目批註。
無規矩不成方圓,皇帝的一句話就有可能幹繫到千萬人的性命,沒有正式的公文奏章發行是不行的。
尉遲貞急忙說道:“年前只給陛下批閱了內府的財報,這是內府新一年的支出計劃,另外還有具體到下面各項事務的規劃,包括新建立的醫院、慈善堂和書院,臣妾都已經整理成表格,附在第一個奏章後面,只等陛下批覆。”
李藎忱拍了拍頭,這倒是忘了。
去年的財報自己看過了,但是今年的計劃還沒有看。
每天看的奏章實在是太多,自己都轉不過來了。
他輕輕捏了捏尉遲貞的手背:“辛苦你了。”
尉遲貞一邊給李藎忱研墨,一邊搖頭:“臣妾並不苦。幾個姊姊們在外奔波尚且不說苦,臣妾很知足。”
李藎忱擡頭看向她:“不願做的話就不用做,內府並不是後宮,朕並不強求任何人。”
內府缺人是衆所周知的,所以尉遲貞入宮之後就直接被拉到了李藎忱隨身秘書監這樣重要的位置上。不過尉遲貞也應該是後宮之中唯一一個沒有被諮詢是不是願意做這件事的人,畢竟當時陳宣華她們都忙的焦頭爛額了,有人補上來,哪還管你願不願意?
尉遲貞怔了一下,驚訝的說道:“陛下何出此言,臣妾如何會不願意呢?能夠爲天下百姓做些事,臣妾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