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位侯爺,也沒有俸祿,也沒有封邑,是不折不扣的虛名。
羣臣當然都不反對。
反正對於陛下所起的這兩個封號,讓大家對於這兩個侯爵位置根本羨慕不起來。
不過是滿足陛下的惡趣味罷了。
不過說實話,這個惡趣味還是比不過“安樂公”這個封號的。
李藎忱前來金陵書院視察,整個前山都轉了一遍,又專程跑到後山來見楊堅,陳叔寶和宇文贇也不是徹頭徹尾的傻子,這個時候當然不是埋頭就當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甚至恰恰相反,還得主動來刷刷存在感、表表忠心。
他們可不能指望着李藎忱會忘了他們。
天下分南北,楊堅終究只是北朝的權臣,蕭巋終究只是夾縫之中、割據一方的梟雄,就算是他稱帝了,也不過只是當時北周手底下一個生殺予奪、由人決定的傀儡罷了。
真正的南北兩個龐然大物的末代帝王,是他們兩個。
李藎忱忘了誰都不會忘了這兩個有潛力受到舊臣擁戴之後依舊還能禍亂一方的“連襟”。
所以李藎忱來見楊堅,卻沒有說要來見他們。
這是什麼意思,已經不打算試探他們的心思了,不打算聽他們表達一下爲大漢效死之心了?
會不會陛下路過通往他們所居住之屋舍的路口的時候,想起來什麼,揮揮手就直接表示:宰了吧,留着也沒用?
這誰能保證,所以他們兩個抓緊跑來恭候,只爲了能夠向着陛下高呼一聲“萬歲”。
對於這兩個傢伙的自己加戲,李藎忱當然也是哭笑不得,不過趁機敲打敲打他們兩個也不是什麼壞事,免得這兩個傢伙真的一天天提心吊膽的,最後反而決定鋌而走險,給自己惹出來什麼亂子。
現在大漢內部的發展也已經到了關鍵的時候,人力物力和財力都分外的緊張,稍微有點兒動盪,就有可能傷筋動骨。
一句“好好過日子”,既是讓他們安心,自然也是李藎忱表示,你們現在這樣朕就很滿意,不要想着鬧幺蛾子。
宇文贇和陳叔寶激動的又是連連叩首。
李藎忱瞥了旁邊的楊麗華一眼。
楊麗華盯着宇文贇的身影,臉色默然,只是攥緊了李藎忱的手。
這個曾經威脅自己的男人,這個曾經和自己同(*)牀異夢的男人,這個只有本事對後宮女子聲色俱厲的男人······
現在就這麼連連磕頭,同時偶爾看向自己的目光之中也都是乞求和悔恨,似乎是期望自己能夠原諒他當年的所作所爲,甚至還能夠在陛下面前爲他說兩句好話。
這樣的宇文贇,是楊麗華從未見過的宇文贇。
自己的半生,最好的青春歲月,就毀在了這樣的人手中。
真是不值啊。
枉自己還曾經以爲他是值得自己深愛的人。
李藎忱鬆開手,攬住楊麗華,徑直向山下走去。
一個只知道女人發狠的傢伙,成不了什麼氣候。
至少剛纔李藎忱還有些期望,這個傢伙看到自己和楊麗華牽在一起的手以及目光流轉之間難言的情誼時,會跳起來大罵,而或者至少流露出來些許怨毒的神情。
可是他沒有。
或許宇文贇藏得很深,他不想在這個時候表露出來一些足以讓李藎忱警覺地情緒。
又或許······
他本身就沒有把楊麗華這個通過政治聯姻硬塞給他的女人真正當做自己的妻子、自己的正宮皇后。
尤其是在宇文邕駕崩、楊堅上位並且篡奪了他身爲皇帝的權力之後,他對於楊麗華這個楊堅賴以上位的工具人女兒,更是不可能再有半分好感。
宇文贇想要廢后,甚至揚言要殺掉楊麗華,也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對於這個女人,他只有仇恨。
所以此時他隱藏下來的,並不是對陛下奪走他名義上正妻的憤恨,而是對楊堅和楊麗華的仇恨。
因爲這個女人還是有可能影響到自己的生死。
以李藎忱對宇文贇的瞭解,後者的可能性遠大於前者。
楊麗華應該也想明白了這一點,此時她默默地靠在李藎忱的肩頭,任由李藎忱箍住她的腰肢。
李藎忱微笑着說道:“上山採蘼蕪,下山逢故夫。還真是應景呢。”
原本似乎還在茫然若失之中的楊麗華,霍然回過神來。
上山採蘼蕪,下山逢故夫。
長跪問故夫,新人復何如?
這是講的離異的妻子對前夫的詢問,更是帶着絲絲期盼,哪怕是這期盼就連她自己都知道不可能,因爲前夫現在也已經有了新歡。
“不應景。”楊麗華反駁道,盯着李藎忱,“毫不應景!”
李藎忱怔了一下,實際上他只是突然想到了這句詩,跟楊麗華開個玩笑,看楊麗華這失魂落魄的樣子,也沒有指望着她能夠回答,結果不曾料到她竟然隨之發出這麼大的火氣。
不等李藎忱在說什麼,楊麗華徑直攥緊拳頭,咬牙說道:
“臣妾所能跪者,唯有天地、陛下和爺孃。此人何德何能,能當得起臣妾之跪禮?更何況臣妾心中,此故夫本不配爲人,更不配爲臣妾之夫,臣妾不認之,自然不會問他‘新人’如何。倒是臣妾現在的夫君,勝過此獠遠矣!”
李藎忱楞然,旋即哈哈大笑。
難得見到楊麗華如此憤懣的神情。
這首詩的最後一句,新人不如故。
顯然這位故夫看着前妻,亦是頗多懊悔和惋惜。
不過今日的宇文贇看着楊麗華,當真沒有這般情感。
楊麗華對他,自然也沒有這般情感,因爲眼前的李藎忱,比那個只會磕頭的傢伙,不知道勝過多少!
所以她不後悔,甚至根本就不認爲宇文贇和李藎忱之間有什麼可比性,那個根本就不是人。
不等楊麗華反應過來,李藎忱已經一把攬住她,徑直吻了上去。
楊麗華下意識的按住他的胸膛,不過更像是做做樣子罷了。當李藎忱的吻粗暴襲來的時候,她的身心似乎都已經融化在其中。
上山採蘼蕪,下山逢故夫。
攜手有新人,笑爾不如狗。
等到李藎忱離開很遠之後,陳叔寶和宇文贇這一對兒難兄難弟才相互攙扶着站起來,聽着山下隱約傳來的笑聲,兩個人對視一眼。
陛下心情很好,我們今日又能一醉方休了!
今日無虞,明日之事,明日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