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風吹卷着李藎忱頭盔上的紅纓,也撲打着每一個人的臉龐。他們目光炯炯的看着李藎忱,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是神情變得愈發的剛毅。
“前進!”李藎忱的吼聲尚且在所有人的耳畔迴響。
他們努力的踏下每一步,讓每一步都變得鏗鏘作響。
這隻有八百人構成的隊伍在街道上向前推進着,他們所到之處,一切的喧囂都變成一片寂靜。
直到他們走過之後,身後方纔響起經久不息的喝彩聲。
皇城根下的百姓,對於這等浴血廝殺的將士同樣有着尊重!因爲他們同樣有兄弟子孫在前線拼殺,他們很清楚這些好男兒都建立了怎樣的功績,更清楚有他們的存在,建康府纔沒有整個兒落入戰火之中。他們在巴蜀向前推進戰線,他們讓敵人沒有辦法向淮南集中兵力······
有他們的存在,整個天下大局纔開始向着南陳傾斜。
真正不懂這一切的,恐怕只有那些雲端之上自視甚高的人。
李藎忱的身影很快出現在大司馬門上所有人的視野之中。那個坐在馬背上的年輕人腰桿挺直,手提子云槍,緩緩策馬前行。而他身後的親衛同樣騎馬拱衛着他,這十餘人的隊形同樣出奇的整齊。
陳頊默默地看着這一支軍隊越來越近,聽着自己的臣民、而且是眼皮子底下的臣民爲了這一支軍隊而歡呼,也看着那一個自己實際上從來沒有見過、卻是現在最難纏對手的年輕人。
他的手,微微顫抖。
陳頊是久經沙場的將領,當他看到李藎忱麾下這一支軍隊的時候,就很清楚這是一支怎樣的軍隊,且不管李藎忱的手下東拼西湊總共也就只有這麼多人,如果讓陳頊選擇的話,他不願意和這樣的一支軍隊做敵人,因爲這往往意味着自己的失敗。
可是現在不管願不願意,李藎忱已經將軍隊帶入了建康府,甚至就開到了這大司馬門下,陳頊當然不會好好的安撫一下就結束,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想要和李藎忱較量較量的。
至於那些禁軍將士,聽着那整齊的口號聲和逐漸傳過來的腳步聲,甚至已經有些人開始驚慌的左顧右盼,朝廷和李藎忱之間的矛盾他們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一些,難道以後就讓他們這些人去對付這樣的敵人?恐怕自己上千人都不夠人家這八百人衝擊的。
就在這個時候,隊伍走出了御街,在大司馬門前的廣場上列隊。
“止步!”李藎忱策馬到隊伍的最前面,驟然一揮手。
士卒整齊的頓住腳步,他們的戰靴一齊落下,踏動大地,發出清脆的響聲,也讓周圍再一次陷入沉寂。
李藎忱翻身下馬,將子云槍遞給李平,向着城門方向:“臣,漢中侯領鎮西將軍李藎忱,參見陛下!”
щшш.ttka n.¢ ○
“參見陛下!”八百士卒此時異口同聲的大吼。
聲音直穿雲霄,整個大司馬門上的所有人有意識或者沒有意識的輕輕顫抖一下。
陳頊眉毛一挑,不管怎麼說,李藎忱在這個時候還是很給他面子,甚至陳頊在恍惚間還有錯覺,這八百精銳若是完全聽從於他的只會該有多好,當下裡他一揮手:“平身,李卿覲見!”
“鎮西將軍覲見!”當即一名內侍尖聲喊道。
城門此時緩緩的打開,李藎忱輕輕吸了一口氣。他身後的李平按住佩劍上前一步,而李藎忱一擺手,不讓李平跟着自己,這個時候帶不帶人實際上都沒有什麼區別,李藎忱並不覺得如果陳頊想要發難的話,自己憑藉多出來的李平就能夠殺出來一條血路。
不過徐德言此時果斷的上前一步:“將軍一人上城門未免有些風險,讓屬下陪同將軍前去吧。”
李藎忱怔了一下,緩緩點頭。
徐德言衝着李平和程峰等人做了一個放心的手勢,快步跟上李藎忱。而巨大的皇城城門就像是一隻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準備將徐德言和李藎忱一口吞進去。
當李藎忱的腳踩進城門洞中的黑暗時候,突然低聲說道:“修遠,害不害怕?”
徐德言腳步一頓,此時李藎忱已經半邊身子沒入黑暗之中,而自己還僥倖站在陽光下。
當即笑了笑,徐德言不慌不忙的說道:“這有什麼可怕的,屬下在綿竹關下、在劍閣下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現在不過就是上個城門面見陛下罷了。”
李藎忱登時忍不住露出笑意:“那走吧。”
徐德言鄭重的一頷首,舉步跟上。
在上城步道的地方,李藎忱見到了“熟人”。左衛將軍樊毅站在上城步道的中間,帶着幾名親衛迎接李藎忱。當看到李藎忱只帶着一個人拾階而上的時候,樊毅嘴角輕輕扯了扯。
這個年輕小子還真是膽子大啊。
而李藎忱似乎此時方纔看到樊毅,不慌不忙的一拱手:“左衛將軍,荊州一別已經近一載,左衛將軍風采不減當日啊!”
看着李藎忱一副和自己只有交情沒有過節的樣子,樊毅把牙咬得咯咯作響,不由得低聲說道:“拜鎮西將軍所賜,尚能湊活。”
“長者賜,不敢辭。”李藎忱似乎早就料到樊毅會這麼說,只是微微一笑,“某可不是長者,更不是陛下,左衛將軍不用和某這麼客氣,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跟在後面的徐德言聽到這話險些直接笑出聲來。
“你!”樊毅登時瞪大眼睛。這等於李藎忱在說他是自己的長者了,樊毅等於吃了一個啞巴虧。
而李藎忱繼續向上走,看也不看樊毅,這傢伙顯然在李藎忱的眼中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上的對手。
“左衛將軍,有禮了。”徐德言不慌不忙的同樣一拱手。
樊毅當即想要對着徐德言發難——治不了李藎忱難道還治不了你這個隨從?這個時候專門跑過來和自己行禮,這不是分明不把自己放在眼裡麼?
這樣赤果果的嘲諷當然不是樊毅能夠忍受的,無論怎麼說都是前線浴血廝殺出來的將領,
不過還不等他開口說話,一名副將眼疾手快的拽了拽樊毅的衣袖。
樊毅也算是在官場上混跡良久的,知道這個在建康府禁軍中混了十多年的副手最擅長察言觀色,此時他站出來拽住自己,說明肯定哪裡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