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何不順勢以樂昌殿下爲使節,代表朝廷向李藎忱表達善意,就算是沒有辦法阻攔李藎忱的狼子野心,也可以拖延些時間,”蔣元遜沉聲說道,“樂昌殿下一向冰雪聰明,應當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職責所在。”
江總怔了一下,而一直靜坐不語的裴忌此時霍然睜開眼,看向陳叔寶:“臣以爲善。”
而孔範則輕輕鬆了一口氣。他自己承認自己並不是個能說會道的聰明人,但是應該也算得上是機靈人,所謂機靈人,就是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
在這江總掌握了大多數權力的情況下,按理說孔範是不應該開口說話的,就算是真的要說話也是要保持對江總的支持。可是在這件事上畢竟不一樣,孔範原來就和李藎忱有聯繫,在之前李藎忱離開建康府的時候曾經鼎力相助不說,後來還曾經多次給李藎忱提供關於建康府的情報。
可以說在一開始孔範就不看好南陳,更或者說江總的掌權意味着孔範永遠都只能屈居這個只會阿諛奉承的小人之下,這是孔範不想看到的,如果真的讓他選擇的話,他想要將江總置之死地。
因此對於現在的南陳來說,樂昌殿下在哪裡實際上只是一個南陳朝廷的態度問題了,所以孔範並不介意在這件事情上讓江總吃癟,並且趁機賣給李藎忱一個人情。
到時候李藎忱真的攻破了建康府,說什麼也得給他孔範一個面子,留住他的性命想來是不難的。不過即使是如此,孔範也不想過早的和江總有正面衝突,李藎忱還沒有對南陳動手,孔範現在如果就被排擠出了南陳權力核心,那麼接下來能夠起到的作用肯定就很小了,這不是孔範願意看到的。
不過好在蔣元遜和裴忌的話,總算是堵住了江總的嘴,江總就算是再怎麼囂張,也不敢和這些人都撕破臉皮。
“準。”陳叔寶從來都是依照哪邊人多就聽哪邊的原則,既然大家都這麼說,那麼江總怎麼講他就不在乎了。
而江總皺了皺眉,狠狠瞪了裴忌和蔣元遜一眼,不過裴忌早就已經變成原來的模樣,絲毫沒有和江總爭執的意思,而蔣元遜只是冷冷一笑,同樣沒有說話。
裴忌是朝中碩果僅存的元老,而蔣元遜手裡執掌禁軍,這個時候自然都不會害怕江總。
朝局已然糜爛如此,大不了魚死網破!
江總在心中輕輕嘆息一聲,只能無奈的坐下。陳叔寶都已經開口了,這件事也就算是有了定論。
至於讓樂昌公主作爲南陳的使者去安撫李藎忱,對此江總嗤之以鼻。這不過就是蔣元遜這個老頭子想出來的一點兒幌子罷了,李藎忱何等梟雄姿態,他的心思又豈是一個女人能夠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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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因爲收拾物品也已經被翻亂的寢宮,樂昌默然無語。
收拾傢什這種事情自然輪不到她來動手,宮中的侍女們自然知道哪些是需要的,當然就算是真的拿不準的時候也會過來詢問樂昌的意見,比如現在擺在樂昌面前的這幅畫。
畫上的年輕男子青衣仗劍,有一種說不出的英氣和瀟灑,而旁邊的題詞更是力透紙背。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這並不是樂昌最喜歡的詩,但是卻知道是最配得上他的詩。爲了將這一句詩寫的更有氣勢,她苦苦練習了七八天。
“反正姊姊就要見到真人了,這就留下吧。”寧遠公主在旁邊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根本不在乎這讓她的小臉蛋上左一道、右一道。身邊跟着的婢女着急的想要幫忙擦拭,卻被寧遠不滿意的推開了。
樂昌不由得笑了一聲:“你看看你,堂堂金枝玉葉,卻跟一隻猴子也似上躥下跳,來,擦乾淨。”
接過樂昌遞來的手絹隨意抹了抹臉,寧遠忍不住吐了吐小舌頭。偌大的皇宮之中她真正敬服的也就只有樂昌了,因此當得知樂昌要離開的時候,說什麼也要來幫忙。
只不過她一個剛剛及笄的小丫頭片子,不幫倒忙就不錯了。
一想到自己走後要把寧遠這個小姑娘丟在這是非之地,樂昌心中隱隱一痛,可是轉念想到,自己此去巴蜀,同樣是前路未卜,又如何能帶着這小丫頭去冒險呢。
至少現在父皇還在,而且陳叔寶對於這個機靈古怪的妹妹也很是喜愛,或許也算是能夠給她一些保護吧。
就當樂昌準備叮囑寧遠幾句的時候,婢女快步走過來:“殿下,司空在外求見。”
樂昌怔了一下,在正常情況下朝廷大臣是不會貿然求見皇子和公主的,不過至少公主相比於皇子還好一些,不會帶有嫌疑。尤其是南朝風氣尚且算開放,見一見倒也沒有什麼不妥的。
只是樂昌對於江總這個新任司空,並不瞭解,更沒有什麼好感,這個時候江總找上門來,多少讓樂昌有些詫異,更有些緊張,難道這件事又有了變化,甚至說東宮這羣傢伙甚至就連陛下的之一都不打算放在眼裡了?
寧遠公主察覺到了姊姊神情的變化,咬了咬牙,攥緊小拳頭:“姊姊,要是你不想看到這個傢伙,那讓我去把他嚇退就好了,難不成他還想要強迫姊姊做什麼不成!”
樂昌自失一笑,拍了拍寧遠的小腦袋:“姊姊去見見他,沒有什麼大愛的,你就不要摻和了。”
她還沒有脆弱到需要妹妹來保護的地步。
而此時江總正在大堂上有些不安的來回踱步,他一向善於察言觀色,當然知道自己這樣做多少有些不妥,可是今天東宮羣臣討論的時候提出來的這個條件必須要讓樂昌清楚。
若是這麼簡單的放樂昌離開,那東宮的損失也太大了,而且之後肯定也會面臨很多威脅。
“司空大人久等了。”樂昌緩步走出,她帶了幕籬,遮住面容,聲音也甚是冰冷,帶着的敵意自然無需掩飾。
江總嘴角扯了扯,拱手行禮:“參見公主殿下。”
樂昌一邊坐下一邊淡淡說道:“臨行之際,司空有何要事,爲何不去告訴父皇或者太子殿下?”
她並不想和江總過多廢話,如果能夠擺出來氣場嚇他一嚇,讓他知難而退,那自然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