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姐姐的意志
“回去啊你！”蔣倩芸一邊竭盡全力加速奔跑，一邊大聲喊道。
“你告訴我到底怎麼了！說啊！”
蔣倩芸沉默兩秒，終於鬆口，“爸和奶奶被兩隻貓叼走了。我……我要去救他們。”
在說這話時，蔣倩芸的眼淚已經不聽使喚地狂涌出來。
那是貓，是可以對老鼠以及如今的人類輕易做到鎖喉瞬殺的貓。
她自己都知道，真能救到人的概率微乎其微，幾乎不存在。
甚至很可能兩人現在已經死了。
蔣倩芸只隱約記得，方纔那一閃而過的瞬間中，自己大概是看到了那兩隻貓選中的都是喉嚨部位。
但她卻又不太確定。
“在那！站住！”
這是超限覺醒了！
這時候周遊才注意到，在蔣倩芸的身後還有另外半邊剪刀卡在石縫上。
此外，兩個縱向排列的浴缸之間也有隔斷板，可同時在兩邊進行鍼對不同性別病患的救治。
蔣倩芸的情況還比較簡單。
“站住啊！別跑！”
周遊終於走到石縫前面，往裡面張望，嘴裡喊着，“倩芸姐我們來了。蔣周的情況怎麼樣了？”
周遊點頭，“好，打過去。”
有些脹痛。
後面，從周家別墅裡衝出來的周霞蓉本也想追，但急怒攻心之下竟左腳絆了右腳，狠狠栽在地上。
這般考慮也算周到了。
除了那些事故拋錨在路邊的汽車與電瓶車之外，道路看起來一塵不染。
“嗯，阿姨你等我好消息。快回家去吧。”
周遊自然從諫如流，同意讓他參加行動。
周霞蓉這下猜徹底軟趴在地上，然後立刻反應過來，“給周遊打電話！快給周遊打電話！他會有辦法的，他一定有辦法！”
……
這人正半蹲着馬步，手中的剪刀斜指向前，正對着石縫外面。
她都不清楚現在到底是自己在騙自己，還是真沒看清楚。
“好的周遊！”
所以表姐夫對蔣家別墅附近的片區最爲熟悉。
羅醫生帶着幾個人在車子前擋風玻璃下面的中置空調出氣口上面搭建了個紙板房。
這次改造的主要內容在醫療條件上。
唯一能指望的，是蔣周和他姐不要再成爲那兩隻野貓的儲備糧，也別更倒黴到遇上其他的貓。
與之前不同，如今周家的行動隊裡多了馬老醫生和林醫生兩位真正的專業人士。
周遊四下打量，卻是眉頭皺起，“車子開不上臺階，沈苓你先把我的無人機飛上去看看情況，記得開夜視模式，那邊沒路燈，常規模式看不太清楚。”
很顯然，儘管姐弟倆已經拼了命，但最終還是沒能救到父親與奶奶，反而在半道上被這三隻貓給堵住了。
坐在越野車的前擋風玻璃下面，周遊一邊低頭看着縣城的衛星地圖，一邊是不時擡頭打量前方道路。
由於這石縫比較狹窄，所以蔣倩芸在將他往裡塞的時候多用了一些力，讓他的肚子死死卡在兩邊石頭上，單靠一人之力還真弄不出來。
不會有什麼好消息了。
另外沈苓還拆了兩個周遊的舊電腦上的風冷散熱器，一個是CPU散熱器，型號爲玄冰400，另一個則是當年的GT780ti顯卡的散熱器，把鰭片和熱管也裝到了金屬浴缸上，以進一步提升降溫效果。
林子英醫生和羅蕁主導着對蔣倩芸的搶救。
裡面的蔣倩芸依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勢，但卻並沒有答話，而是從始至終紋絲不動。
經驗豐富的馬老醫生見狀，怕造成二次傷害，立刻制止了周遊與孫迎軍發力，仔細檢查後，真發現蔣周的肋骨與石頭卡主了。
“那姐你回去啊！”
這剪刀的刀尖又刺在她的背甲上的縫隙裡。
至於醫用縫線針，則是昨晚林曜以普通縫衣針爲基礎，用車牀手搓而出，也算可用。
好燙！
或許哪怕再多耽擱個幾十秒，這三隻貓再稍微試探一次，倆人就得死。
不過，根據周霞蓉阿姨的說法，叼走蔣周的父親和奶奶的，是兩隻不算壯碩，但動作卻極爲迅捷的黑貓與狸花。
當然，那邊的人並沒有在樹洞裡，而是在大黃果樹左近的一個石頭搭成的石板凳的縫隙中。
在二人的後方，原本已經搖搖欲墜，都快要倒下去了的周霞蓉見狀，卻又硬撐着站了起來，拼命往外追，想把姐弟倆叫回去。
但蔣周這邊，他雖然挺着個大肚子，卻竟死死跟上了。
十分鐘過去，那三隻貓兩隻重傷而逃，一隻被當場擊斃。
那麼，周霞蓉阿姨至少還有活下去的動力與希望。
問題不大，只需要進行簡單的蛋白線縫合，再輔佐以止血凝膠，再在把人放進水裡之前用兒童防水肚臍貼給貼上即可。
她還想知道蔣周的爸爸與奶奶現在的情況。
“可我是你姐！還有，你這大肚子能追得上嗎？你給我滾回去！絕不能我們兩人都去！”
但這一來二去，至少也耽擱了七八分鐘。
姐弟倆確實也很能跑了。
“好，好，謝謝你周遊。真……真是太麻煩你了。”
在兩位專業人士的指導下，一切操作都很規範與標準。
原本週遊已經準備掛斷電話了，但對面的周霞蓉卻又追問了另一件事。
周遊趕緊湊上前，探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
其他親戚趕緊將她扶起來往屋裡帶。
這位從外地來樂來縣的表姐夫目前在縣國土局當公務員，但也兼着城中心社區的副主任職務。
周遊：“嗯，去看看。”
此時這倆人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順着貓逃脫的方向追下去。
正是靠着這剪刀的支撐，才讓她明明已經因高燒昏迷卻不曾倒下。
等車一到城中區，表姐夫這地頭蛇立刻展現出能力來。
隨後周遊趕緊抹過她的身邊，再往裡面去摸了下也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蔣周的額頭，也是一般滾燙。
今晚的陰影，格外致命。
林醫生已經給出了初步的診斷報告。
無人機飛過去之後，甚至根本就沒靠近那樹洞，沒花多少功夫就看見了這邊的異常。
但蔣周的情況比較麻煩。
從兩位長輩被擄走到現在已經過去太長時間。
如今又過去一天，比起昨夜救治林曜時，周遊這臺混動越野又經歷了一次規模不小的改造。
“好的好的，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顯然先前蔣周更先暈倒，蔣倩芸將他強行推了進去。
雖然對醫護人員來說，可以沒有性別區分，但對病人相互間，多少還是要注意一下隱私問題。
“那邊臺階上面有顆黃果樹，樹根上有個大樹洞，不少在旁邊那條街爭地盤打輸了的貓都喜歡躲這邊養傷。”
……
她真的怕了。
周遊眉頭緊皺，趕緊快步往裡走去。
他覺得這沒有意義，徒增傷悲而已。
能不能找到蔣周姐弟，真就完全只能靠運氣。
……
所以……不會有任何僥倖的可能。
周遊去而復返，然後又攀到裡面那側，再讓力氣也不小的孫迎軍從外面拽。
“沒事，阿姨你先休息，我先掛電話了，我這邊需要看一下地圖，分析一下那些貓可能會去哪。”
“老城中心這邊的老房子多，以前這邊也有不少老年人喜歡投喂野貓。我們勸過很多次，可那些人都不聽，依然故我。就前面那間院子，你們看那院子圍牆邊上有個棚子，就是老年人專門給貓搭的。附近不少野貓都把那當家。”
姐弟倆竄過了別墅白牆的牆角，然後向四面八方打望，又對着左側同時喊道。
“阿姨，我已經找到蔣周和倩芸姐了。嗯，沒事，他們沒受什麼傷，但有一些新的情況，超限者的事情你知道一些吧？他們倆應該是覺醒了。嗯知道就好，我們這邊有非常成熟的救治經驗，還有首都的專家組遠程指導，醫療人員和設施設備也都夠的，放心吧。會沒事的。好，那我先忙了，嗯，等我好消息。嗯？我想想。”
聽說是要去那邊救人，這位本來就心裡裝着有事，但又不好開口的表姐夫立刻主動請纓，表示自己分管那邊的社區，成天走街串巷，特別熟悉環境，靠猜也能猜得到那邊的貓在暴雨後大概會往哪些地方躲。
他有些站立不穩，但卻又靠意志力勉強撐住，只重重抹了把眼睛，“姐，該是你回去。伱把刀給我。我是男的！”
蔣周聞言，鼻子也是瞬間酸透，兩行滾滾熱淚噴涌而出，模糊了視野。
由於夜視鏡頭的畫質不夠好，看不真切這人的面孔，但周遊卻一眼便認定倆人定是蔣周姐弟。
暴雨基本停了，只有些淅淅瀝瀝的毛毛細雨。
這可不是爆發速度，而是持續奔跑的穩定速度。
但周霞蓉忍着膝蓋的劇痛還想掙扎。
“回來！你們回來啊！求求你們回來啊！”
這紙板房的主要功能是儘可能地將冷氣集中起來，防止外泄，提高整體降溫效果。
在路過被擊斃的貓的屍體時，周遊晃眼一撇，注意到這貓身上並不只頭頂那一個箭矢貫穿傷，兩隻前爪和鼻子處同樣有銳器劃出的血痕。
表姐夫：“這棟樓一樓有家夫婦散養着兩隻貓。那兩隻貓經常到外面晃悠，算是附近的貓霸王。我們都說其他地區的貓想來這條巷子紮根，都得拜碼頭。”
姐弟倆轉了個牆角，再度拔腿追去。
正是在表姐夫點出來的那顆黃果樹旁邊。
可結合當時的情況來看，那兩隻貓分明是餓極，纔會選擇直接對人羣下手。
周遊只能如此寬慰她。
“我求你了，別添亂，我穿了鎧甲，體能好，真要有什麼，我還有活下去的希望。可你……”
但街道兩旁的鋪面遮雨簾下依然有陰影。
兩個大力士一前一後，卻竟都不怎麼拽得動。
明黃的路燈依然亮堂，把從新區入城的大道照得很亮。
周遊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確定了姐弟倆的大體情況，接下來便是緊急救治。
如果那兩隻貓不餓，只是玩耍，那說不定兩位長輩還有生還的希望。
蔣倩芸的運氣不算壞，在被那三隻貓困鎖許久的情況下，竟沒受到什麼致命傷，只在下腹部有一條深約兩毫米的割裂傷口，不算致命，出血量也不算大，並且早已在血小板等自發生理反應的幫助下止住了血。
區別只會是壞消息，以及壞得徹底的壞消息而已。
過一陣子，又到下一個目的地。
今晚負責開車的是周遊的表姐夫。
看似不可思議，但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卻又合情合理的事情發生了。
這種謊言，但凡是個處在正常狀態下的人都不會信。
坐在駕駛艙裡的表姐夫大聲應道。
這個事，周遊是真不知道，其實原本也不打算去追查了。
等靠得近了，他才發現蔣倩芸此時雙目緊閉，根本就呈昏迷狀態。
“表姐夫你可以再開快一點。路上沒有什麼車，這車胎的防滑性能也足夠。”
興許是冥冥中真有老天保佑，當約莫一個半小時過去後，周遊最終竟真找到了人。
不是倆人力氣不夠，而是彷彿卡住了。
“把無人機調回來，唐大河你掛在我的無人機下面。羅蕁你掛沈苓的無人機下面。你們先到前面去巡邏，然後等着接應射擊。其他精英作戰人員，跟隨我沿臺階旁邊的斜石板徒步上去。表姐夫，你先按喇叭，一直按，不要停。立刻出動。”
靠着這罐清油的潤滑，可算把蔣周搬了出來。
老醫生轉而讓無人機趕緊從車裡運過來一罐清油。
蔣周的父親與奶奶已經完全沒有生還的希望。
在這世上，總會有光照不到的地方。
可任憑周霞蓉在後方如何呼喊，姐弟倆卻都恍若未聞。
作爲一個平時就訓練有素，體能狀況極佳的人，蔣倩芸此時的奔跑速度並不慢，至少有每秒兩米多，快的時候甚至能接近三米。
此時蔣倩芸已經提前躺進了一個浴缸中。
林醫生的手藝非常好，蔣倩芸此時的昏迷也很徹底，所以省略了麻醉步驟，直接開縫。
這又給他的心情增加上一層陰霾。
馬老醫生、羅醫生和另一名男護士來負責蔣周的救治工作。
周遊總能時不時從一些陰影處看到在夜裡閃着瑩瑩綠光的貓眼。
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狀況完全不在自己把握中的感覺了。
她明知道自己已經不行了，也撐着最後的清醒架好了剪刀，並讓自己始終保持站立姿勢，對外面的三隻貓形成威懾。
在這人身後更裡面的石縫裡，還擠着個圓墩墩的人影。
她體重不大，人也更靠外，周遊出來時順便就給背出來了。
無人機飛到三隻貓的上方，然後打開探照燈，再將夜視模式的鏡頭對準石縫，再放大畫面，便能看見被堵在裡面的不是老鼠，而是一個穿着盔甲，雙手抓着半邊剪刀的人。
這三隻貓的個頭不小，看起來營養很充足，並不像是普通的野貓，倒像是從居民家裡跑出來的家貓，就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從大發超市裡趕出來的那些。
“蔣周和他姐都追上去了，我們不知道他去了哪，我們也報警了。還找了好多朋友。他們說會出動人。但他們又讓我別抱什麼希望，現在是大晚上，雖然有路燈，但如果貓真要躲起來，沒人能找得到。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周遊，我到底怎麼辦？求求你幫幫阿姨，幫幫蔣周吧，你們關係那麼好……再不濟，你一定要幫我把蔣周和他姐姐帶回來，我不能再沒有他們了。”
“阿姨你放心，我們已經出發。這就趕過來，你放心。你們先不要呆在外面，很危險，先回家裡去，把門窗都關緊。今晚我一定給你個交代。”
等蔣周終於被搬出來時，那邊的蔣倩芸已經開始在冷氣紙板房裡接受緊急治療了。
周遊第一時間制定出作戰計劃，並採取行動。
姐弟倆的運氣的確不錯，等到了自己的救援。
姐弟倆居然一同超限覺醒了！
周遊不確定倆人究竟是誰先覺醒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蔣倩芸展現出了極其強橫的意志力。
根據創傷面的情況可以判斷，是貓爪剛好鑽進了她的鎧甲拼接處給她造成了傷勢。
如果不親眼看到，決不罷休。
這裡距離蔣家別墅的路程大約有四百米。
但他毫無辦法，只能在心頭替胖子祈禱。
最後還是個膽子特別大的侄兒順着牆角摸過去，然後又溜回來，才神情痛苦地說道：“舅媽，別追了，真追不上。我已經看不見他們了，不知道他們跑哪去了。”
垃圾桶的斜後方，也是一條長長的陰影。
一隻橘貓、一隻三花還有一隻虎斑正蹲在那石板凳的縫隙前，目不轉睛地盯着裡面。
她在賭命，也在賭運氣。
在馬醫生師徒加入後，車裡的醫療設施還算齊全，蛋白線、止血凝膠、防水貼都有。
至於之前的礦泉水瓶子浴缸，也變成了兩個用數個易拉罐壓合拼接而成的金屬浴缸。
傷員搬運也用上了晚上林曜剛帶人制作出來的摺疊擔架。
周遊先給周霞蓉阿姨打了個電話，給她報去好消息。
在針對蔣倩芸的縫合完成，也貼上了防水貼，並剛剛放進降溫浴缸裡時，蔣周也到了，也被塞進旁邊另一個金屬浴缸裡。
周遊只能接連撒下善意的謊言。
再這兩個金屬浴缸中，還預留了用做頭部固定的卡扣與橡膠帶。
思考再三後，周遊決定說實話，“阿姨，不可能的了。我做不到的事情，不能隨意給你承諾。這種謊言，沒有意義。節哀順變。”
那邊的周霞蓉沉默片刻，終於放棄了幻想，“好……好的我明白了。還是謝謝你周遊，對不起給你帶來困擾了。嗯，好的。好的那你忙吧。拜託你了。”
對面先掛斷了電話，周遊嘆了口氣，沉思幾秒。
旋即他又立刻撥通了華音的視頻通訊，請求技術支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