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愛自由落地82,三寸日光(六)
鄭治的英明決策給童悅的離開有了一個無瑕可擊的理由,
“各位,忍一忍,好不好,看在我鄭某人的面子,這一個月,你們哪都不要去,就呆在學校裡,食宿全免,補貼照拿,”在高三年級會議上,他象個走江湖的,雙手抱拳,向衆人作揖,
然後,他朝童悅坐的位置瞟來一眼,臉露懇求,
後勤處的處長上前公佈各人的宿舍,童悅分在最裡端,很安靜,
“童老師,你多諒解我,我也是無奈,都這個時候了,其他老師看着,會說我偏心,葉總那邊我去道歉”散了會,鄭治喊過童悅,
“不需要的,我和他說好了,本來就準備住到學校,行李我都帶來了,放在保安那邊,”
鄭治百感交集,“童老師真是令人窩心呀,對了,已經有許多高二的家長找過我,想下學年分到你班上,你看看,你多有人緣,”
“鄭校長,我先去班上了,”
“去吧,”
下學年的事,太遙遠了,她現在不能去想,今天要開家長會,考前動員,要做好心理準備,明天去拿體檢表,後天考生要體檢,得折騰大半天,這個時候,浪費一點時間,都非常心疼,
剛站在講臺上,拿出手機欲關機,有短信進來,
“敢冒好些了嗎,”拼音輸入法吧,“感冒”打成了“敢冒”,
在相識最初,關係還末明朗,她走在清晨的校園裡,也會收到這樣的一兩條短信,其實他會發短信,只是不願意罷了,
關了手機上課,
呃,謝語的位置空着,
“謝語呢,”眉頭蹙起,看向班長,
“生病了,”
“下午能過來嗎,”她有點急,
“老師,我來了,”門外,謝語眼睛腫着、臉色蒼白,像一隻女鬼,
“撐不了還是回去休息吧,”
謝語搖頭,“不,我可以的,”
“下課後我陪你去醫務室看看,”
“不,不用,”謝語慌亂地直襬手,
她嘆氣,也經歷過高考,這時,心都是敏感而又無助的,她沒有再堅持,開始上課,
午飯前去保安處拿行李,剛低下身子拿拉桿,一雙手搶在她前面,
“強化班的老師都緊張到形容俱瘦,別班的老師還不得瘋了,”李想慢騰騰地說道,
她失笑,“這麼自信,你考個清華、北大給我瞧瞧,”
李想拖了行李在前面走,“我不屑好不好,彷彿全中國就那兩所大學,人人趨之,難道出來後個個是精英,只要是英雄,處處都是用武之地,”
也只有年輕,才能無畏地講出這番豪言,
鄭治很體貼,公寓都已打掃乾淨,窗簾、被具一應俱全,只需帶幾件衣服就好,掛了兩件衣服,手機響了,葉少寧的,她瞥了下,繼續忙,
手機停了,又響,響了又停,過了一會,安靜了,
她洗好手出來,準備去餐廳吃午飯,
手機叮叮咚咚又響了起來,這次是個陌生號碼,
她納悶地接過,
“童老師,你好,我是小傅,”乾乾淨淨的男聲,笑起來很親切,
她印象中不認識姓傅的男人,“你打錯電話了,”
“呵,沒有,昨天我們剛見過面,在你家公寓樓下,”
她陡地想起,這男人是葉少寧的新特助,她一時給忘了,“你有事嗎,”
“我在實中的保安處,找童老師有點事,你方便出來下嗎,”
“我,,,,,,我現在有些忙,”
“嗯,那你先忙着,我在這邊等,”傅特助等她先掛了電話,
她哪真的好意思讓人家等,在屋子裡轉了兩圈就過去了,
傅特助從車裡抱出一牀絲被還有一個枕頭,用牀單裹着,“葉總說你睡不慣生牀,枕頭得睡自己的,他給你都備下了,”
她紅了臉,討厭的鄭治還是出賣了她,
值班的保安很熱情,搶着替她送去公寓,
傅特助又從車裡提出一籃水果,還有一個食盒,那食盒上的標記似乎是青臺市區某家著名的淮揚餐館,
“葉總說學校是大鍋飯,營養不全,現在是關健期,童老師爲了學生,也要好好保重身體,”
伸手不打笑面人,何況還是外人,她拉不下臉來,無奈地接過,
“童老師,明天見,”傅特助降下車窗,一臉和煦春風般揮手道別,
明天見,這戲碼每天都要上演一番,她一個頭兩個大,
傍晚抽了時間跑了趟童家,
“哥讓我捎給媽的,他交了位加拿大女友,那女孩不願意呆在中國,他可能要移民,”遞上紙袋,又送上一張照片,
照片裡,彥傑接着一位大嘴美女,那是主演《公主日記》的海瑟薇,用電腦合成的,錢燕從不看外國影片,不會穿幫,
“出國好呀,說起來多有出息,我支持他,老童,你快來看看彥傑的女友,比中國姑娘漂亮多了,我家彥傑眼光就是好,”
童悅嚥下一口苦水,再嚥下一口苦水,
“彥傑有沒說別的,他都很久沒給我打電話了,”錢燕嗔道,
“哥讓媽不要再值夜班了,媽想買什麼、想去哪玩,都不用擔心,他會給你寄錢的,”
錢燕幸福地彎起了眼角,“我也算苦出頭了,修到這麼個好兒子,老童,還是養兒子好呀,”
童大兵擔心童悅生氣,笑得乾乾的,
童悅沒敢多坐,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來,匆忙告辭,童大兵送她下樓,舊話重提,“小悅,去看下她,她身體很不好,”
換作從前,她會當作沒聽見,想着彥傑,感覺生命是如此無常,恨又怎樣,如果有一天,這人突然沒了,你連恨的人都沒有,
她下了樓,在超市買了點東西,打車去小麪館,
小麪館門前冷冷清清,裡面燈光昏黃,她都懷疑有沒有人住在這裡,
試探地敲了下門,許久才聽到動靜,“咳,咳,誰呀,”
她的聲音塞住,張張嘴,沒發出來,
“小悅,”藉着燈光看清外面的人,江冰潔喜出望外,不住地拉衣服、捋頭髮,“你瞧我這屋裡亂的,你來也不吱一聲,我,,,,,,給你做點好吃的,你瘦了許多,工作辛苦嗎,”
江冰潔非常憔悴,無論神色還有腿腳,都沒有她婚禮那天見過的那樣,
“你身體哪裡不好,有沒去醫院看看,”她彆扭地問道,
“小毛小病,沒事,我去燒點水,”
“不用,”她看到內屋一牀凌亂的被,家裡連喝的水都沒有,不禁心慼慼,“我還得趕回去上晚自習,”
江冰潔無奈坐下,“嗯,嗯,工作要緊,少寧送你來的嗎,你爸告訴我了,少寧很疼你,給你買大房子,買車,你走個幾分鐘,他就很緊張,我聽了好開心,”
心中如黃連一般的苦澀,
“去市區租個房子,這裡太僻靜了,四周都沒有人家,”
“不用,我習慣了,”
“你,,,,,,還好嗎,”她摸着包,想從裡面掏出錢夾,給江冰潔點錢,可是她的手擡不出來,
“生活上還可以,我能自給自足,其他方面,我也滿足,你爸爸算是對我有情有義,經常來看看我,陪我說說話,另一個人呢,現在也常來,他還給我辦了份保險,這算不算幸福呢,應該是吧,我比他家那個女人幸福,她得到他人,我得到他心,老了,不願意再去搏個輸贏,也許使點力氣能把他搶來,但是又怎樣,很多人可以相愛,卻不能共同生活,周而復始,分分合合,有意思嗎,”
上一輩的感情糾葛,她沒有立場評價,
她把手機號碼留下,還是悄悄在食品裡塞了一疊錢,“有事打我電話,我手機都開着,”
“我沒事,你忙呢,放了暑假,你,,,,,,來玩啊,”
她默然,回頭看看站在燈影中的江冰潔,美人遲暮,形隻影單,無限淒涼,
傅特助的電話第二天在同一時間又打進來了,這次是涼麪,配了兩種湯,還有餐後點心,
“我們學校的伙食很好,明天不要再送了,”她很認真地對傅特助說,
“葉總今天去工地,和建築工人一塊吃飯,我馬上也過去,晚上有個應酬,總部來人,他得陪全場,童老師,有什麼話要我捎給葉總嗎,”
她無語了,
傅特助嘿嘿笑了兩聲,“葉總說後面幾天溫度高,童老師能穿裙子了,你穿裙子很好看,”
她差點暈厥,
一邊的保安們呵呵笑個不停,
“童老師,明天見,”傅特助臨走時又這樣說道,
她目送他離開,發覺他今天開的車是葉少寧的奔馳,門窗緊閉,裡面彷彿還有別的人,她轉身就回,
體檢表放在她辦公桌上,她細心地檢查了一遍,收好,明天要起大早帶學生去醫院,
她是最後一個出辦公樓的,整個樓層裡只有她的腳步聲在迴響,
跨下最後一個臺階,黑暗裡站在一個人影,她嚇了一跳,
“趙清,你幹嗎,”
趙清耷拉着頭,壓低音量,“童悅,你幫幫我,千萬要幫幫我,”
她沒見過這麼無助而又沮喪的趙清,“出什麼事了,”
“我闖了個大禍,很大的,”
她可憐的腦袋想不出趙清能闖什麼樣的大禍,“你殺人了,”
“比這還可怕,”趙清擡起頭,眼露絕望,“謝語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