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愛自由落地45,當動力遇到阻力(五)
醫生是個半百的婦人,慈眉善目,笑起來象送子觀音,
“着急了吧,”她仔細地看着童悅的化驗單,“現在人生孩子晚,二十八歲並不算大,”
童悅忐忑不安地嚥了咽口水,“你的意思是,”
醫生用和藹的目光沐浴着她,“你太過緊張,太過急躁,壓力也大,影響了生理期的秩序,你並沒有懷孕,”
走出醫院,童悅不知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並不是以爲的如釋重負,似乎有點悲涼,醫生還建議她暫時別要孩子,她有點貧血,
這是老天的憐憫麼,她輕嘲,
夕陽西斜,霞光淡淡,冬天的黃昏象遲暮的美人,縱是萬種風情,也是最後的謝幕了,
留不住的何止是日光,
一輛堵在大門前的車連着按了幾聲喇叭,引起了她的注意,蘇陌的神情隱在夕照中,她看不真切,“上車,我送你回去,”
由不得她遲疑,後面緊跟着的幾輛車也是不耐煩地猛按喇叭,甚至還有人開口國罵,
她拉開車門,彥傑最敬重蘇陌,他們之間最近有聯繫嗎,
“回學校,”蘇陌問道,
她點頭,“謝謝蘇局,”
蘇陌笑,象促狹,又象自嘲,
下班高峰,車水馬龍,前面又是家大超市,置買年貨的人特多,幾個警察在路邊維持秩序,車如同老牛慢步,走幾步停幾步,
“葉總怎麼沒陪你來醫院,”堵車是令人崩潰的,斯斯文文的蘇陌也冰了臉,
“他工作忙,”童悅絞着十指,用力過度,指尖微微發白,“蘇局,我哥最近和你有聯繫嗎,”
“元旦的時候給我發了條短信,”蘇陌簡短地回答,
“嗯,”前面到底怎麼了,都過去十分鐘,車流沒有流動的意思,
平時,蘇陌一定會親切地追問下去,今天,他也象心思重重,沒聽出她語氣中的無助,
車內的氣氛緘默如一潭死水,其實很難受的,童悅很後悔搭便車了,
蘇陌突然眯起眼睛,視線從車窗越過去,落向街邊的某處,隔了半晌才慢條斯禮地問:“你說葉總工作很忙,”
童悅納悶地看着他,
他的聲音一寒,“那邊吃麪包的男人是誰,”
“呃,”童悅看過去,情不自禁怔了下,路邊站着吃麪包的男人正是葉少寧,而且不止他一個人,身邊的車歡歡同樣手裡捏着塊麪包,吃得有滋有味,
葉少寧在路邊吃東西,太匪夷所思了,更匪夷所思的是,他沒有一點不自然,看在別人眼中也不傷大雅,因爲那畫面太美了,男人溫和,女孩明豔,相視而笑時,那和諧溫暖的氣息堪比春日微風,你無法忽視,也無法指責,
兩人好象是吃的是不同品種,車歡歡掰了一塊遞給他,讓他嚐嚐自己的,同時也向他要一片他吃的,他寵溺地搖搖頭,不知講了一句什麼,車歡歡撒嬌地背過身去,他笑笑,掰了塊麪包遞過去,同時接過她手中的,
似乎別人的麪包吃起來更香,兩人相視而笑,
“你知道那個女孩嗎,”蘇陌何止是冷了臉,那聲音更冷,簡直就象冰塊一樣,
“沒看見他們手裡握着安全帽,肯定是同事或同行,”童悅輕飄飄地收回視線,謝天謝地,前面的車終於動了,
“只是同事或同行,”蘇陌是男人,所有成熟的男人都有共性,肯這般放下身架陪女孩站在路邊吃東西,是戀愛中的男人才願意降低智商做的傻事,他初遇童悅時,也曾有過這樣的衝動,彷彿一下子年輕了十多歲,回到青澀的歲月,迫不及待地想帶她去吃大排檔,去看午夜電影,去遊樂場,給她買冰淇淋,在星空下的公園裡手牽手的散步,,,,,,只是那時他是亦心的老公,所有的就是想法,從未實施,他一直都認爲帶女孩坐在氣氛極好的餐館吃飯、喝咖啡,是應酬,而不是戀愛,
“不然還能是什麼,”童悅依然平靜如水,
蘇陌冷笑,“好,我相信,但是小悅你心裡相信嗎,我記得不錯的話,今天是你們結婚的第二十四天,”
童悅不悅地皺皺眉,“和這個有關係嗎,”日子過得挺快的,都二十四天了,前幾天看了個報道,韓國一對明星夫妻,婚前恩愛得令韓國民衆羨慕妒忌恨,結婚不到三天,新娘渾身是傷召開記者招待會,說受虐待,要求離婚,
她和葉少寧都是低調而又成熟的人,不可能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了,
“小悅,在我面前不要這麼撐着好不好,”蘇陌重重地捶了下車窗,文質彬彬的男人真的生氣了,“我不是幸災樂禍,我是心疼,你懷着他的孩子去醫院產檢,他卻,,,,,,”
“我沒有懷孕,”她打斷了他,
蘇陌驚愕地繃緊下頜,好一會都沒說話,腳下油門一帶,差點撞上前面一輛銀色的奧的,
他把車開到海邊的一個廣場,暮色濃郁,華燈下,海水奔涌着撞擊堤岸,濺起千堆雪,
童悅胸口猝然發緊,疼得沒有辦法,她無力地想抓住某樣東西,當指尖觸摸到體溫,才發覺抓住的是蘇陌的手掌,
她倏地鬆開,
蘇陌探詢的目光劃過她的臉龐,“小悅,爲了懲罰我對亦心的不忠,你義無反顧地推開我,嫁給葉少寧,我接受了,剛剛在醫院裡,看到你走向婦產科,我第一個念頭就是你懷孕了,我的心沉到谷底,我想從此以後要慢慢地把你忘記,有了孩子,責任和義務都不同了,我不能無恥地要求一個媽媽迴應我的愛,可是情況不是這樣的,小悅,此刻我又信心百倍,我不知葉少寧吸引你的是什麼,但是我可以自信地說,我一定會比她珍視你,別再向前了,回頭好嗎,我在這裡,”
蘇陌沒有熄火,暖氣在窄小封閉的空間裡呼呼地吹着,讓她有點透不過氣來,
她穩了穩聲音,“蘇局,我不覺得這一切有什麼需要改變的,少寧還是少寧,他並沒有犯原則性的錯誤,婚姻能這麼輕而易舉地放棄,當初何必結婚呢,你說過你並不愛亦心,不是同樣陪她到永遠,婚姻更多的是責任和承諾,不到山窮水盡,就要堅持到底,”
“該死的,不要老拿亦心來說事,亦心她愛我,深愛我,我對她沒有愛情,可是有親情,你愛上葉少寧了,”肩膀被不輕不重地扣住,
“蘇局,我下去打車回學校吧,”她怔了一下扭頭避開,
“小悅,是你給我希望的,我再也不會放手,”緩慢的語速,如同誓言,“男人都是卑鄙而又自私的,爲了你,我會變本加厲,”
她懶得再爭論下去,男人再卑鄙自私又怎樣,女人不動搖就行了,
他不會當真讓她下去打車,車駛離了廣場,經過鬧市區時,她卻要下車,“我想逛逛街,”
“我陪你,”他皺着眉頭,四下尋找着停車位,
“我想一個人逛,”她謝絕,
他都沒來得及講話,一眨眼,她就消失在人流中,
風冷冰刺骨,吹進眼睛裡有種刺痛的感覺,讓人想流淚,
她記得這條街上有個男裝品牌專櫃,款式都是簡潔不失高貴的,結婚的時候,她在這裡給葉少寧買過幾件衣服,價格昂貴得她很是心疼,
“歡迎光臨,”專櫃小姐的微笑都是非常專業的,嘴角微微上翹,絕不咧嘴大笑,
她對葉少寧的尺碼非常熟悉,她買了一條西褲,一件毛衣,一雙鞋,包括棉襪,最後想想又拿了件大衣,
“小姐是付現金還是刷卡,”小姐抑制不住激動,很少有這樣豪買的顧客,
她遞過信用卡,葉少寧給的,讓她敗家用的,這是她第一次敗家,簽名時,她特地在另一張存根上寫下:一月二十四日,傍晚,大潤發超市,零下十度,然後,她將存根細心地疊起,放在包包夾袋的最裡層,
這個日子,這個地點,這個溫度,如烙鐵一般,深深地印在她的心上,
哈爾濱到青臺,幾千裡的路程,情意太重,如何運載,怕是一路行,一路散,到了青臺,還留下什麼,
她怎麼就當了真,
但沒有埋怨的,是她要嫁葉少寧,發生什麼,遇到什麼,她都應坦然面對,
今晚沒有心情做飯,她在拉麪館吃了碗拉麪,紅紅的辣油,上面鋪着厚厚的牛肉,不過八元錢,吃得滿頭大汗,吃到撐,其實養活自己很容易,
流年不利,回辦公室拿試卷,在臺階上腳踝扭了一下,疼得她跌坐在臺階上,眼裡飽含着淚水,就連烏黑濃密的睫毛都彷彿沾染上了無邊無盡的水汽,
孟愚發現了她,扶着她回了辦公室,讓她解開襪子看看傷得怎麼樣,她怎麼也不肯,說等一會就好了,
哪裡會好,腳踝腫得象發酵的大饅頭,路都沒辦法走了,孟愚的公寓今天送傢俱,他要回書香花園看看,正好送童悅回家,
凌玲已經先過去了,
童悅死活不要孟愚抱,她單腳跳着下樓,到達停車場,數九寒天,生生出了一身的汗,
孟愚的駕照考了剛不久,車開得哆哆嗦嗦的,在小區門口差點碰上一個女人,孟愚嚇得呆在座位上,許久才緩過神,忙下車道歉,那女人慌亂地丟過一眼,急匆匆走了,
就那一眼,童悅認出那女人,在她的婚禮上,周子期領着她來敬酒,女人個子嬌小,站在身高體胖的周子期身邊,象個孩子,葉少寧讓她叫女人嫂子,女人熱情地邀請她和少寧以後去做客,
她扭頭看看孟愚,孟愚不好意思地抹了把汗,“讓我再喘口氣,”
“婚禮都準備好了嗎,”
孟愚臉上輕淡的笑意不知何時早已收斂起來,多了一絲漠然,“就那樣吧,老人們在忙,”
結婚於他,似乎是種無奈,就象一部長篇連續劇,觀衆追了那麼久,結局已不是編劇說了算,而是要符合廣大觀衆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