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伸出的手,突然垂到了牀畔,嫣然看着,都覺得手上的骨頭應該是疼的。
因爲那聲音,刺得耳朵都疼。
可是楚玉,臉卻依然是寒冰一塊,他靜靜的看着不遠處的點點春色,無波的眼中突然涌動清澈泉水。
他的嘴囁諾幾下,卻終究沒說出話,只是等着空茫的眼睛,看着遠處,好像那裡,有她心馳神往的夢。
“王爺。”嫣然鼓足勇氣喊道,她緊緊盯着楚玉,看着他無助的像個孩子。
“嫣然,我還是看不到染墨。”楚玉的話語中全是失落,這無邊的黑暗,無不在告訴他,他的染墨,真的已經不在了。
嫣然的淚水已經控制不住的落了下來,他靜靜看着楚玉,不敢回答。
“王爺,回楚國後,我們找名醫,肯定會治好你的眼睛。”嫣然靠近楚玉說話,卻聽到了楚玉在嗓音裡傳出的哽咽聲。
那樣悶悶的聲響,落到嫣然的耳中,是誰都控制不住的刺痛。
“沒有染墨,我要這眼睛有什麼用?染墨在大明,我就呆在這裡,陪着她。”許久之後,楚玉的聲音才落到嫣然的耳中。
可是簡短的話,讓嫣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楚國,那是楚玉一直以來的理想,可是他竟然這樣輕易的放棄。
生無可戀。
嫣然終於明白了這四個字的含義,她甚至不敢再開口,她怕自己不經意的一句話,會戳破楚玉的理智,自己得到的是更催天坼地的悲傷。
嫣然只能放任楚玉躺在那裡,好像一個沒有了生命的浮屍。她知道他不會死,但是她更知道,原先的楚玉再也活不過來。
嫣然一直守在楚玉的門外,等着他在房間裡發出丁點的聲音,哪怕只是餓了或者有別的要求,也比這樣不聲不響要強得多。
嫣然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焦灼了,可是楚玉的聲音,卻依舊沒有傳來。
直到蘇離靜靜的出現在嫣然的身後,他只是站在那裡,聽着嫣然不住的長吁短嘆。
“蘇離,你說,軒王爺
的眼睛,還能治好嗎?”嫣然擔心的看着蘇離,蘇離雖是侍衛,卻也是少有的名醫。
“你很在乎?”蘇離的聲音很輕,帶着探究,低頭看向嫣然。
“他都不在乎了,我在乎還有用麼?”嫣然擡頭,看着蘇離平靜的臉。
“你早就知道?”嫣然詫異的站起身,看着蘇離,他第一次問楚玉的眼睛,他卻波瀾不驚。
蘇離不說話,只是看着嫣然,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靜靜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看的嫣然心底慌亂更重,起身,向着楚玉的房間奔去。
她還是不放心楚玉,蘇離看着那個倉皇離去的背影,嘴角突然溢出淡淡的笑。
雖然心中也有負疚感,但是看着嫣然倉皇的背影,他突然覺得自己做什麼都是值得的,只是此刻,他已經沒有了去楚玉房間的勇氣。
他早就知道,楚玉的眼睛裡肯定還是空茫一片,而這空茫,很大程度上,還是自己所賜。
雖然自己一直是楚玉最欣賞的手下,雖然楚玉一直將自己當成好兄弟,但是,他不得不……
嫣然低着頭走到楚玉的面前,楚玉的臉色已經變得一如往常,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空茫的眼睛裡好像包容了世間的風景,即使雙目失明,他依然是那個翩翩公子,憔悴的臉色都遮不住他的絕世風華。
“王爺。”嫣然輕聲的喊道,她努力的將自己的話語變得溫軟,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表達出她心底的擔憂。
“嫣然,備水,我要洗漱。”楚玉的聲音依然溫和,只是說話的時候,再也不會用含笑的眸子盯着你,嫣然看着他淡漠的臉,終於轉身離去。
千言萬語,她想和他說的,可是現在,他分明不需要任何的話語。
他要洗漱,那肯定就準備好了迎接接下來的一切。
可是未來,連嫣然想着都覺得無趣。
皇位是太子的,以後楚玉會成爲個失明的閒散王爺,只是她又非常明白,楚玉雖然看起來並沒有不同,但是很多事情,早已經註定,不再相同。
只是嫣然沒想到,
收拾好的楚玉要去的既然是城門。
“去城門做什麼?”嫣然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天,楚玉剛纔昏睡中醒過來,他現在雙目失明,還要去城門做什麼?
但是問完話,嫣然的世界就陷入了慌亂之中,馬上要去麼?
城門,是她和蘇離話語中說出來的,現在的城門口,應該有染墨的遺體懸掛……
她只顧着楚玉的失明,卻忘了,楚玉掙扎着活過來,是爲了什麼。
“我馬上去安排。”嫣然慌亂的離開,楚玉聽着她匆忙的腳步聲,眉頭,突然一皺,但是瞬間,又重新變回原先的風輕雲淡。
二月的城門口,帶着冬末的寒意,將最凜冽的風吹進四肢百骸,楚玉安靜的站在門口,周遭寒涼的空氣都逼不走他心中掩壓的角落,那裡,許久之前,就住下了一個人影,現在,她離自己咫尺天涯。
染墨呀……
他輕輕地往前挪動步子,想離染墨更近一些,更近一些……
嫣然和蘇離都跟在他的身後,他能感受到嫣然身體的顫抖,他不知道外面是怎樣的場景,但是肯定和自己腦海中的樣子相同。
“嫣然,王妃在哪裡?”楚玉輕聲的問道,他不斷的扭頭,希望能感受到染墨的氣息,可是染墨,真的已經消失在了他的世界裡,他的眼睛看不到,他只能問別人。
在成爲質子的那一瞬間,他就習慣了所有的事情都由自己負責,即使是眼睛看不見了,他也是努力的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能不麻煩別人就不麻煩,可是,這一次,他願意放下架子,只爲能得到關於染墨的丁點的消息。
“王爺,我去和他們交涉,待會我帶王妃過來。”蘇離安靜的咱在楚玉的身後,突然開口道。
楚玉不說話,只是盯着嫣然的方向,他現在只是想走到染墨的身邊,即使染墨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嫣然感覺到楚玉空茫的眼睛中流露出的祈求,他看向蘇離,蘇離只是輕輕點頭,她伸手,握住楚玉的手,一步步向着城門口走去,而蘇離,早就先行一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