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眨了眨眼。
“霍清隨……”迅速坐起來,直起身體,她伸手圈住男人的脖子,望着他沉沉的黑眸委屈的癟癟嘴,“你兇我,你居然兇我……”
她的眉頭蹙在一塊,怎麼看,怎麼都是委屈的傷心模樣。
霍清隨嘆了口氣。
“晚晚。”一隻手將她的手捉過,另一隻手撫上她的臉蛋,他無奈,“哪有你這麼說自己的?嗯?怎麼能詛咒自己的身體?”
“我……”
“玩笑也不行。”
儘管他的聲音很低,但夏晚還是聽出了其中並沒有消散的不悅。
男人還在生氣。
夏晚心尖顫了顫,隨即又變得柔軟異常。
他總是能輕而易舉的就讓自己陷進去。
“霍清隨……”咬了咬脣,自知失言,她垂下眸認錯,“對不起嘛,我真的只是開玩笑想逗逗你,誰讓你說那麼慢的?害得我也緊張。”
霍清隨失笑,說不清到底是被她氣得多一些,還是逗笑的多一些:“照你這麼說,還是我的錯了?嗯?”
“我沒這麼說呀,是你理解錯了。”夏晚連忙賣乖求饒,又索性在他脖頸裡蹭了蹭,故意放軟了聲音撒嬌,“霍清隨……”
“只此一次,下不爲例。”霍清隨並不吃她這一套,一副擺明了要她聽話的架勢,且沒得商量。
夏晚乖巧點頭:“嗯!霍先生你的霍太太知道了,保證不再犯。”頓了頓,她又眨眨眼,用期待又委屈的眼神溼潤潤地望着他,“那你不生氣了好不好?人家再也不說那樣的話了,玩笑也不說,我保證!”
霍清隨哪裡看不出來,她就是故意撒嬌的。
可就算她不這樣,他又怎麼可能繼續生她的氣?
疼她寵她都來不及。
“真是讓人操心的小笨蛋。”無奈失笑,他伸手颳了刮的鼻子,眼含寵溺,“不生氣,不捨得生太太的氣。”
夏晚當即眉眼彎彎,笑意滿滿。
他就知道。
霍清隨搖頭。
“嘿嘿!”夏晚笑得狡黠,想了想又捧住他的臉在他側臉上重重親了口。
“啵!”
溫情隨即飄散進空氣中。
霍清隨摟住她的腰,任由她鬧。
只是……
那件事終究要解決。
片刻後。
他沉着聲音開口詢問:“還想知道麼?昏睡這麼久的原因。”
程川說,她的問題,逃避並不能解決。
夏晚嘴角的笑意僵了僵。
抿了抿脣,她從他懷裡退出來,認認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嗯……”
霍清隨習慣性的和她十指緊扣給她安慰。
“你最開始昏倒的時候,我以爲你只是怒極攻心,可是你一下午都沒醒,所以我帶你去了醫院找程川。”他看着她,另一隻手輕撫着她的肌膚,“晚晚,告訴我,這段時間,你還會做惡夢麼?”
不清楚惡夢和昏倒有什麼直接聯繫,但夏晚還是誠實回答了:“上一次做惡夢,還是……左易冒充左霆川帶我走的那次,我在船上醒來前,做了惡夢。”
“昨天呢?”
夏晚皺眉想了想,第一次,竟有些不確定:“……沒有吧?”
“確定?”
“我……應該沒有,記不清了。”不知怎麼的,夏晚莫名覺得胸口有些窒悶,悶得她下意識就想逃。
霍清隨清楚的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逝的躲避。
“晚晚。”他握緊了她的手,另一隻手挑起她的下巴讓她面對自己,“程川說,你這次昏睡這麼久,應該有三個原因。”
夏晚微愣:“三個原因?”
“嗯。”
夏晚呼吸微微一滯:“哪三個……”
“在你從葉青房裡出來,怒極攻心是導致你失去意識的最直接原因,這是第一。”霍清隨沉沉地看着她,不想錯過她臉上任何的表情變化,“第二,臨風島那次,左易給你注射的東西,能讓你眼睛復明,也有後遺症,但現在還沒查出來到底是後遺症還是其他,但自那之後,你的確容易嗜睡。”
他沒說的是,她的體質,似乎也變得有些弱了。
看來,他得再去一趟安城,見一見左霆川。
左易……
如今再想到那個瘋子,夏晚仍有些發杵,哪怕她知道那其實是左霆川的第二人格,哪怕以後可能再也不會有這個人的存在,但只要聽到他的名字,她還是會心情複雜。
兀自想着,她沒有注意到男人眼底的晦暗。
“那……第三呢?”她輕聲問。
不知怎麼的,她突然有種感覺,第三……或許纔是昏睡這麼久最主要的原因吧?
或許……
驀地想到一個可能,她下意識張口問:“是和惡夢……”
“是。”
夏晚咬住了脣。
霍清隨伸出手阻止她繼續咬自己:“說過多少次了,不準咬,不聽話?不疼麼?嗯?”
“我……”
霍清隨望着她,阻止她的羞惱:“晚晚。”
“嗯……”
霍清隨輕撫她的手指:“的確和你的惡夢有關,準確的說,是你的心理問題,當年你親眼目睹車禍,以爲她在你面前出事,這件事,一直是你的心魔,是你過不去的一道坎,所以你常常會做惡夢。”
夏晚眸色暗了暗。
她沒有否認,畢竟……這是事實。
只不過,她還是不自覺的移開了視線:“……然後呢?”
“你在逃避。”霍清隨挑破,“昨天和葉青的見面,她的那些話,讓你的問題加重,除了車禍,現在連如何面對你的親生母親,包括和葉青曾經的過往,都成了你的心魔,你覺得逃不開,不知道怎麼辦,所以索性沉睡。”
頓了頓,他放低了聲音繼續:“剛剛你醒來,其實你也是在躲避相關事情不肯正視,晚晚,我說的對麼?”
夏晚沉默了。
霍清隨沒有催,只是握着她的手緊了緊。
即便他沒再說話,夏晚仍是感受到了他的擔心。
她閉了閉眼。
幾秒後。
舌尖無意識的舔了舔脣瓣,她深吸口氣,慢慢鼓起勇氣開口:“霍清隨,昨天……我昏倒之後,還發生了什麼事?他們……”
“南總和南夫人這兩天會親自去趟安城,會將她帶去薄家,見薄老夫人,錄音……他們已經複製了一份過去。”霍清隨看着她說道。
薄家……
夏晚指尖顫了顫,有些恨意蠢蠢欲動想要涌出,但也僅僅是一瞬,就被她強行壓制了下去。
“還有呢?”再開口,她的嗓音有些喑啞。
霍清隨沒有隱瞞,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客觀說道:“南先生……他昨天啓程回了部隊,這次回去,他會遞交轉業報告,之後他會親自去羅馬找你媽媽。”
他清楚的看到她眼底掠過她的難過。
“晚晚。”他放柔了聲音安撫,“南總那邊有熟識的人可以幫忙,我也派了人過去羅馬,只要還有希望,就算很小,都不能放棄,知道麼?”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控制不住的酸意一下涌上了夏晚的眼眶。
“知道,我知道。”雙眼微紅,心上的一塊巨石像是突然被男人拿開,她喘了口氣,不停點頭,“霍清隨,我知道的,不能放棄……我只是……”
她只是……的確如他所說,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辦,於是做了自己向來輕視的選擇——逃避。
心中觸動,抿了抿脣,夏晚擡眸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聲音更啞了,顯得她有些楚楚可憐:“霍清隨,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霍清隨低頭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只要你沒事就好,晚晚,我們之間沒什麼不能說的,明白麼?如果覺得說不出口,就找紀微染,沒關係的。”
夏晚拼命搖頭。
一聲嘆息,霍清隨溫柔的吻着她:“晚……”
“是……我需要見心理醫生麼?”
霍清隨眸光微閃。
他沒想到,她主動提及了。
“晚晚。”
夏晚覆上他的手背,垂下了眸:“其實我自己也清楚,我在這件事……不對,逃避……的確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可,我……”
“你知道的,這不是病。”霍清隨又吻了吻她,耐心的溫柔地安慰着,“現在這個社會,很大一部分人都有心理問題,或多或少,需要調節。而太太你,只是去聊聊天,順其自然就好。”
微笑着凝視着她,他緩聲又道:“我會陪着你。”
四目相對。
夏晚眨了眨眼,伸手撫上了他的眉頭,輕輕的,柔柔的,她替他撫平微皺的眉心,接着是鼻子,兩頰,最後指腹停留在他的脣上。
他在擔心,雖然沒說。
在這之前,夏晚覺得自己像是走入了一個迷宮,看不清路,也找不到路,更逃避的不想出去。
但現在,她發現,這個男人在等自己,他在帶自己出去。
恍惚間,她想到了曾經他說過得很多話——
“一切有我,別怕。”
“我會陪着你。”
“……”
是啊,她到底在怕什麼呢?
沒什麼好怕的啊。
不過是見心理醫生而已,何況她的確不能再逃避。
她要,也會勇敢。
手指撫在他的側臉上,心情赫然明朗,夏晚展顏淺笑:“好。”
重新圈住他的脖子,夏晚釋然的在他胸膛前蹭了又蹭,想要繼續說什麼,忽地想起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