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淵良久才哄睡蘇初歡,他站在牀沿邊深深望着她睡着的容顏,還有枕上的水漬,雖然知道她很傷心容連翹的死,可是他沒有給她一絲希望。
反而讓她放棄救容連翹的念頭,因爲一個人能被利用一次,肯定是有把柄在別人手裡,還有會第二次。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雖然他確實有辦法救容連翹,但他卻不如她善良,或者說,善良這個詞在他身上根本不存在。
他同樣繼承了父親的殘暴,世人稱他父親爲暴君,他的殘暴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除了對她。
看着她入睡,原本閻淵應當退下了,可是今夜她的傷心似乎傳到了他的內心。
閻淵緩緩俯身,擡手撐在了她枕邊,鳳眸深鎖着她,氣息微涼地最終在她的脣瓣上,印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他沒有讓自己打擾到她的睡眠,更沒有停留多久。
只是當他起身時,纔看到了那道在門口明晃晃的龍袍,不知道站了多久,看了多少,也看不清他的情緒。
閻淵眼底閃過一絲情緒,不過很快平靜下來。
他確實沒想到會被撞到這一幕,只能怪他自己情不自禁沒控制住,他不擔心自己的下場,反倒擔心他離開後她能不能平安生下這個孩子……
那道明晃的龍袍無疑是容檀,從夜宴結束後,他便沒有片刻停留地移駕蘭心閣。
他知道她肯定會爲容連翹的死而傷心,所以他放心不下趕過來,可看到的卻是這樣的一幕。
容檀終於知道他那怪異的目光是爲什麼,那分明是一個男人看一個女人的目光,瞬間聯想到上一次他撫摸着蘇初歡的腰和肩,以及現在親了她的脣,他就算再遲鈍也應該發現了——
這個宮女,根本就是個女扮男裝、混入宮中的……男子!
閻淵彷彿也知道自己瞞不下去了,便緩緩解開了自己脖子上的絲巾,瞬間露出了男性的喉結,女人是不會有喉結的,哪怕他有多似女子,但眼前這個宮女明顯是個真真正正的男人。
他平靜地擡起鳳眸,“反正我在容國的目的已經達到,容國皇帝想如何處置我不會有半句話。”
“你是焱國的人。”容檀的語氣是肯定,而不是疑問。
他從蘇初歡來替焱國求情的時候,就已經猜測她身邊隱藏着焱國的人,不論是威脅還是交易,肯定是她親近之人。
聽罷,閻淵魅惑的眸子竟然隱着一絲笑意,“我是焱國的人,想必容國皇帝已經猜到我是爲了與容國結盟而來。”
如今盟約書已經簽下,便是十年裡與焱國註定是盟友,不會因爲他而反悔,所以他才肆無忌憚。
所以他是利用了他的女人,還佔了他的女人不知道多少便宜,容檀的俊顏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從脣縫陰鷙擠出,“你對她還做過什麼?”
閻淵愣了愣,隨即輕笑,“我除了保住你們的孩子照顧她,頂多要了她一個吻而已,用我的命換來的,不過值得。”
聽罷,容檀手背青筋微爆,眸光邪冷得無溫強勢,“那朕就成全你,你敢利用朕的女人,你就該做好碎屍萬段的準備,來人,將他押入大牢凌遲處死!”
閻淵沒有一絲害怕,被帶下去之前,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動了動櫻般魅惑的薄脣,“一開始是利用,不過如今我都差點動了真心。”
容檀餘光瞥見他被侍衛押下去,一股氣還憋在胸口,怎麼也散不去,彷彿自己的女人被人玷污一樣刺在胸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緊握的拳頭,才漸漸鬆開了。
容檀僅僅瞥了一眼流着淚水睡着的蘇初歡,原本他一心來安慰她,怕她傷心怕孩子動胎氣,可是剛剛那一幕,他只怕自己再留下……
忍不住又拿她出氣,傷及孩子。
所以,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蘭心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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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初歡是被一陣噩夢驚醒的,夢裡容連翹小小的身子滿身是血地向她爬過來,她尖叫着退後,可是無路可退。
她喊着向自己索命,喊着是她見死不救的,蘇初歡搖着頭說不是,眼淚一點點流下來。
緊接着容連翹的身影變成了容戰的,他在說孃親爲什麼不救她……
小手就抓到了她的脖頸,生生想掐死她。
蘇初歡痛苦地喘息着,最終被驚醒了,眼睛還不停地流着淚。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平復下氣息。
她知道她是把容連翹當成了容戰的影子,可是她的死,她已經無能爲力去救了,她連自保都做不到了,哪裡還能救人?
蘇初歡捂着冰冷的臉,緩緩從牀榻起身,想起了昨夜是閻淵哄着她才漸漸睡着的,她知道不應該怪她,如果沒有她,她腹中的孩子早就保不住了。
每日她醒來,閻淵總是第一個站在她身旁,蘇初歡也習慣了。
可是今日醒來,她卻不見了。
蘇初歡心底突然蔓延出一個不好的預感,她緩緩起身,披了件衣衫便下了牀榻,嘶啞問了句,“顏鳶呢?”
“回娘娘,顏鳶她……”宮女們似乎爲難似的欲言又止。
她的預感彷彿靈驗了。
蘇初歡逼着自己冷靜地問,“說話都說不利索,是想領罰?”
“奴婢不敢,顏鳶她昨夜得罪了皇上,具體什麼事奴婢們並不知道,只知道她如今被押入大牢,皇上很動怒,從未有過的生氣,恐怕顏鳶她凶多吉少是要被斬首了……”
宮女們話還沒說完,蘇初歡臉色煞白地離開了蘭心閣,她救不了容連翹,但她不能連顏鳶都保不住。
絕對不能!
身後的宮女見狀連忙追隨了上去,不用問便知道娘娘肯定是去養心殿想去跟皇上求情。
可是今日卻不同往日,因爲皇上正在動怒,此刻誰求見那便是自尋死路,所以,就連蘇初歡也被拒之門外在養心殿外……
恐怕容檀也知道她來爲何,此番拒絕就是爲了讓她死了心替顏鳶求情。
蘇初歡卻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那我便在這裡等,等到他肯見我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