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戴嬋兒和戴戠被黑衣人拘在天羅網的鳥籠之中,但說那渭水河底的渭水宮中,張翼軫自昏迷之中醒轉過來,一睜眼,便正好迎上傾潁一雙美目關切的目光。
傾潁眼中有盈盈淚光閃動,一臉關切之意真情流露,倒讓醒來的張翼軫頗不自在。他記得本是他在救治傾潁,不知怎的竟然昏死過來,醒來之後卻是傾潁正在擔心他,這讓少年頗爲自責自己恁的沒用!
張翼軫起身剛要站起,感覺到手腕之處被緊緊握住,才發覺原來傾潁一隻纖細的小手正緊緊抓住他的右手不放。傾潁的手被張翼軫帶動,才意識到原來她還抓着人家的手腕,不禁面紅耳赤,急忙鬆手,解釋道:“我……我怕你經脈受損,所以才握你手腕……”說到後面,羞不可抑,聲音幾不可聞。
張翼軫卻沒有細想傾潁何故臉色緋紅,心中仍在爲剛纔昏倒而愧疚,又見傾潁臉色潮紅如故,心中以爲她傷勢未好,也顧不上許多,一把抓住傾潁手腕,便以道力試探。
傾潁被張翼軫的魯莽嚇了一跳,被他強行拉過手去,心中雖惱怒他的莽撞,卻竟是全身酥軟,連一絲反抗的力氣都沒有。想要開口罵他“無恥、輕薄”,心中卻又明明感覺受用得很,一時心中又急又惱,又有些隱隱期待,希望這少年“膽大包天”的時間更久一些。
張翼軫哪裡知道少女心思多疑且多變,略一試探之下便“咦”了一聲,一臉欣喜之色。
“傾潁,你的傷似乎無礙了,我便放心了……方纔你吐血昏迷,差點嚇死我也。只是我道力淺薄,想要爲你療傷,只治了片刻自己卻先暈倒,見笑了!”
原來他只是擔心她的傷勢,並無他想!傾潁見張翼軫一臉喜悅之意真情流露,羞赧之色漸消,心緒恢復平靜,卻又隱隱生起些許感動,這少年救她兩次,若是第一次只是路見不平一時撥棍相助,而這次便是真心全心救她脫險,並且險些道力乾涸成爲廢人。想到此處,傾潁再看張翼軫臉上因爲他救治不力並且暈倒而流露出愧疚之色,不禁眼睛一紅,淚水簌簌落下。
張翼軫正爲傾潁安然無恙而欣喜之餘,忽然看見傾潁梨花帶雨低聲涰泣,頓時慌了起來,以爲傾潁埋怨他昏迷過去,忙勸慰說:“傾潁莫哭,我以後一定勤修道法,精進道力,下次如果救你一定不會昏迷過去。畢竟我入門尚短,道力淺薄也情有可原……”
“噗哧……”傾潁被張翼軫的話逗得破涕爲笑,笑罵道,“有你這般說話的麼?下次救我?豈不是咒我還要受傷麼?”
傾潁淚痕未乾,卻笑靨如花,俏皮可愛,小女兒之態畢露,驚得張翼軫屏住了呼吸,支吾說道:“傾潁,你這般又哭又笑竟是恁的好看!”
傾潁頓時羞不可抑,粉頸通紅,急忙低頭轉向一邊,嗔怪說:“你平常也這般愛調笑別的女子麼?”
張翼軫一臉驚訝,一本正經地說:“調笑?傾潁你這是何意?我只是說你生得好看,絲毫沒有輕薄之意,切莫錯怪我。”
傾潁暗笑,原來這呆子只是有口無心,隨口說說罷了,根本就不解風情,倒是顯得她會錯了意。這般想着,一時恨得牙根直癢,卻見那可恨之人卻若無其事地東張西望一番,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開口向她問道:“傾潁,我聽那戴嬋兒說你是龍宮公主,一旦心怒發作,便會烏雲密佈千里,可有這等事情?她還說若是你犯了天條會被天帝綁上剮龍臺,這天帝便如世間的皇帝一樣麼?”
傾潁微微頷首,望了珊瑚牀上的傾渭一眼,神思淡淡間又恢復了清奇素淡的神情,便向張翼軫緩緩說起天庭之事來。
上有青冥之長天,其天有帝名天帝。天帝乃是太清三天之天帝,統轄三十三天以及四天王天。所謂三十三天,乃是以天帝爲中心的天庭,圍繞天庭之外另有三十二個小天庭,皆以天帝爲尊,統稱爲三十三天。三十三天爲天仙所居之天,其下有天名爲四天王天。四天王天實際上位於凡間和三十三天之間,爲飛仙、金翅鳥、龍、大力鬼王以及夜叉等神人所居之地。
中土大地地緣遼闊,中土之外有東、南、西、北四大海,海內有十洲,海外有三仙山。其實在三仙山之外,尚有無天山、無根海和無明島之所在。海內十洲和海外三山都屬凡間範疇,而無天山、無根海和無明島便屬於四天王天了。
天帝並不同於凡間的皇帝,雖是名義上一天之帝,只是從順應天道的層面統轄衆天。天帝也有不計其數的天兵天將,但這些兵力一般只用來和天魔作戰,並非用來鎮壓和統治。天帝更像凡間的掌門,因其修爲高深道法玄妙而讓衆天信服。自然若是天庭有下屬不依道而行,倒行逆施,天帝也會出兵討伐,將其擒獲而依罪當殺當貶或永世禁錮。
“若是我心怒不消,水淹長安城,天怒民怨之下,天帝肯定不會坐視不管,定會將我綁到剮龍臺,受那剮鱗抽筋之苦!”傾潁說完,目光又移到傾渭身上,喟嘆一聲。
“凡我龍類,天生便有興雲佈雨之能,所以自幼便被告知不可輕易動怒。若不是傾渭被那戴戠嚇死,我也斷然不會冒犯天條。這戴戠,我以後必殺之。”
張翼軫看向牀上那個與傾潁有六分相似的女子,搖搖頭,心道終究是傾渭的劫數應在了戴戠身上,而戴戠卻又偏偏喜歡傾潁,二人之間又是一個劫數,這天道循環,冥冥之中又是誰在操縱每一個人的命運?便是他本人十六年的平靜生活被一朝打破,竟是從一個鄉村少年到初入道門修道,又到華山論道,而眼下竟是在渭水河底的渭水宮之中與龍女相處,這一切猶如夢幻之事真切地發生在自己身上,讓張翼軫心生無限感慨。
世人皆言神仙好,卻不知神仙也有無數煩惱,那他一心向道修仙,追究那虛無飄渺的天道,爲的又是什麼?是長生久視還是那無可匹敵的力量?又或者只是爲了能夠有朝一日前向方丈與親生父母相見,將他們救出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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