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來到眼前一丈之處的巨掌帶動呼呼風響,讓人望之色變,張翼軫毫無懼色地舉棍便打,棍一舉起,忽見巨掌陡然轉向,竟是緊緊擦着張翼軫身體一側,擊向了後方的空空之處。
呃?這是何意?
張翼軫這一愣神,未及多想,身後巨掌卻又猛然折回,以雷霆之勢從背後襲來!
好一手偷襲!
張翼軫一驚之下想回身一棍已然不及,忙將身一縱,想要躲過這致命一掌,不料巨掌竟是如影隨形,緊隨身後窮追不捨,始終在張翼軫身後一丈左右,蓄勢待發,任憑張翼軫騰挪躲閃,這巨掌卻也靈活多變,在空中猶如一條噬人的巨龍,伺機要將張翼軫一口吞下。
而再看羅遠公,人在空中,兩條手臂長如蛟龍,左右舞動,倒像那長袖善舞的飛天仙女,再加上渾身上下紫光繚繞,遠遠望去倒也頗像斬妖擒魔的仙人。只是羅遠公那得意的笑聲聽起來陰森恐怖,刺耳得很。
“哈哈,一個黃毛丫頭,一個懵懂少年,卻要和某這千年地仙相鬥,當真是自嫌命長,可笑得很!”
張翼軫被羅遠公的手掌追得四下逃竄,哪裡顧得上他的嘲諷,一擡頭,眼見戴嬋兒一臉苦痛之色,和靈動一起離羅遠公的手掌不過一丈左右,心中大急,心知一旦二人被羅遠公收服,待他全力對付自己之時,恐怕片刻之間便會喪命,既如此,何不捨命一搏,早晚是死,莫如拼個魚死網破!
心動身動,張翼軫猛然止住身形,也不顧身後緊緊相逼的巨掌,凝神收心,全身道力運於手上,高高舉起無影棍,一揚手,無影棍脫手而出,迅猛無比地直直飛向羅遠公的後背。
這無影棍一飛出手,猶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直朝羅遠公的後心撞去。張翼軫棍一離手,慌忙中向右一躲,已然不及,半邊身子被巨掌掃過,只聽“砰”的一聲,張翼軫猶如風車一般在空中翻轉了數十圈,才“撲通”一聲掉入海中。
羅遠公見一擊得手,正暗自高興之際,忽然心生莫名警覺,只覺一絲危險突然靠近,卻不知究竟位於何處。這一遲疑,鎖仙手便威力大減,戴嬋兒嚶嚀一聲,重新又施展風聚術,意欲脫離羅遠公的虹吸之力。這一動彈,羅遠公立時察覺,正要凝神一舉將戴嬋兒二人拿下,忽然間心神大亂,神識一動,驀地發現無影棍已然接近身後三尺之內。
這一驚非同小可!
羅遠公當即立斷,立時轉身想要躲過此棍,卻爲時已晚。無影棍蘊含張翼軫的捨命一擊,且與張翼軫心意相通,其上既有無盡的戰意,也有少年必死的決心。是以羅遠公剛一側身,無影棍便迅捷無比地突破他的護身仙氣,狠狠地打在他的後背之上!
饒是羅遠公地仙之體,千年的修爲,也被這來歷不明的神兵利器擊中之後,慘叫一聲,仰天吐出一口鮮血,兩隻蛟龍一般的手臂倏忽收回,恢復成正常模樣,卻臉色陰寒,全是猙獰之色,惡狠狠地飛離原位。體內靈力一轉,便知這一棍之威,雖不致命,卻讓他損失了一半功力,不由勃然大怒。
羅遠公撤回雙手,鎖仙手便告失效,戴嬋兒得了時機,眨眼間施展風匿術將靈動隱藏到遠處,又見張翼軫被打落海中,生死未明,心中焦急萬分。
戴嬋兒何曾吃過這般大虧?想起剛纔差點被羅遠公舉手之間,猶如捏死一隻螞蟻一般捏死自己,一時無比惱怒,這從小被衆人如衆星捧月的無喜公主如今被羅遠公捉弄於股掌之間,倔強的稟性讓她早已不顧生死,飛身躍到半空之中,呼嘯一聲,竟是現出金翅鳥真身,金翅金爪,身長百丈有餘,猶如大山壓頂一般朝羅遠公撲去。
無影棍擊中羅遠公之後,卻失去張翼軫的氣息,兀自在空中旋轉不定。羅遠公雖是受了重傷,畢竟千年地仙之體,即便只有三成功力收拾戴嬋兒也綽綽有餘。所以也並未將戴嬋兒現出真身放在眼裡,定睛一看盤旋在空中的無影棍,心中大奇,這棍竟能悄無聲息地突破他的護體仙氣,絕對是一件不世的寶物。見獵心喜,羅遠公一伸手便要將無影棍拿在手中。
出乎羅遠公意外,無影棍不躲不閃,卻是任由他一把抓在手中。羅遠公一拿得手,心中大喜,以爲可以唾手可得一件絕世寶物,正想拿起此棍回身將戴嬋兒打落,不料棍一入手卻覺重如萬鈞,以他這般千年地仙的修爲竟是無法拿持,猝不及防之下,羅遠公不及鬆手,便被無影棍帶動,直直朝海面掉落。
得此良機豈可錯過,戴嬋兒一見之下,長嘯一聲,疾飛如電,瞬間兩隻巨爪便搭在羅遠公的雙肩之上,用力一分,便要將羅遠公從中撕裂開來,一分爲二。
奈何羅遠公是何許人也,被戴嬋兒抓住雙肩,不慌不忙,鬆手扔掉無影棍,大喝一聲:“長!”身形須臾間漲大到百丈高大,雙手猛然間紫氣一閃,只一瞬間便突破數十丈之遙,以難以置信的迅捷“砰”的一聲擊中戴嬋兒!
蘊含了羅遠公五成功力的一掌威力非同小可,只聽戴嬋兒悲鳴一聲,被羅遠公的雙掌擊飛,瞬間消失在空中,不知去向。這一掌之威竟有如此巨力,只怕戴嬋兒凶多吉少。
羅遠公雖是擊飛了戴嬋兒,卻也好不了多少,不說方纔被戴嬋兒死命之下抓下一大塊皮肉的雙肩,便是剛纔全力施展之下,又牽動體內傷勢,巨痛難忍,讓羅遠公更是恨恨難安。回身靈眼一掃,便發現被戴嬋兒藏匿起來的靈動,一揮手破去戴嬋兒的法術,招手間又將靈動縛到身前。
那無影棍方纔在羅遠公鬆手之下,掉入海中不知去向。羅遠公雖是接近飛仙的高人,但畢竟還不是飛仙,還達不到飛天遁地四海遨遊的境界,是以猶豫一番是否要下水尋找那個棍子,略一沉思又想起恐怕此棍已認這少年爲主,是以外人若拿便是沉重無比。只是剛纔那少年被打傷落水之後,此棍仍是入手如山,莫非剛纔受此重創,這少年仍未斃命?
怎麼可能?
羅遠公猛然驚醒,不由暗自責怪自己方纔被這一對少年男女連番悍不畏死的攻擊之下,竟是心神疲憊,一時卻如此疏忽!剛想通此處,正要探手入水將張翼軫趕盡殺絕,忽聽嘩啦啦一聲巨響,一道沖天的水柱從海中猛然升起,水柱之上立有一人,雖是渾身傷痕累累,卻一臉堅毅決然之色,手持三尺長棍,二話不說朝羅遠公當頭打去!
卻正是被打落水中的張翼軫!
張翼軫畢竟身懷玄龜珠,又習得龍族的隱水訣,更有先前在小妙境之中偶得萬年溪水的靈性,如今天性與水相融,是以一落入水中便念動隱水訣,與海水融爲一體,得東海浩瀚之水的滋潤,纔沒有被羅遠公的靈力將體內經脈摧毀,只是半邊身子火燒般疼痛,動彈不得。
張翼軫將心神沉入大海浩蕩無邊的本體之中,感受到水的本源之力,藉以慢慢恢復體內殘餘了一絲道力。這東海之水浩蕩無邊,萬水之源果然不同凡響,傾刻之間受傷一側的身體痛意大減,漸漸恢復了知覺,正想再要借這東海之水療傷片刻,忽覺身上有一物動了一下。
探手一拿,卻是戴嬋兒的贈他的金錯刀。刀上精雕的兩隻金翅鳥已然消失不見,而刀身之上赫然裂開一道縫隙,這金錯刀,竟是一刀兩斷!
張翼軫立時明白,兩隻金翅鳥消失不見,一是應了戴嬋兒送到他東海之事,二是恐怕應了戴嬋兒幫他救下靈動之事,如今這金錯刀卻又一分爲二,只怕是那戴嬋兒遭遇了不測!這般一想,這個堅韌的少年心意一動,頓時感應到落入水中的無影棍。張翼軫在水中可以瞬息千里,心念一動便持棍在手,此時也正好羅遠公已是發覺張翼軫並未死去,正要入水擒殺,張翼軫將身一躍,挾帶東海之水奔騰之勢,直如蛟龍出水,猛然朝羅遠公迎面撲去。
羅遠公見張翼軫勇猛無比,反而哈哈大笑,說道:“無知小兒,你當某還怕你不成?速來受死!”說着,左手屈指去彈無影棍,右手幻化成巨掌,朝張翼軫當胸拍來。羅遠公便是拼了被無影棍打上一下,也要一掌將張翼軫斃命於此。
張翼軫不躲不閃,眼中全是決絕之意,一棍便實實打在羅遠公的手指之下,當即將羅遠公手指打爲兩截,隨即一聲悶響,羅遠公的一掌也正中張翼軫胸口,頓時將張翼軫打得倒飛數百丈,“撲通”一聲又落下海中。無影棍也緊隨其後掉入海水之中,隨即不見了蹤影。
羅遠公強忍左手鑽心的疼痛,一掌擊中張翼軫胸口,心道以他千年地仙的修爲,如果這一掌再打不死這個道力淺薄的少年,豈非天大的笑話?一掌擊實,靈力一吐,張翼軫便經脈盡斷,體內全無生機。
只是忽然間,羅遠公只覺右手印在張翼軫胸前,驀然一道純正浩然的仙家之氣從少年脖間襲來,正面與羅遠公的靈力相遇。羅遠公心中大駭,想要撤手收回靈力哪裡還來得及,這股仙氣雖是微弱,但仙家之氣遠勝靈力,只一照面,便將羅遠公體內靈力悉數逼回,這還不算,一絲極其微弱的仙氣還順勢而上,勢不可擋地衝入羅遠公體內。
這一絲仙氣雖是純正沖和,卻又霸道無比,只一入體,便如入無人之境,奔走之間便將羅遠公體內的靈力衝得七零八落。直到將羅遠公體內靈力衝擊得所剩無幾之時,這絲仙氣猶如調皮的頑童,竟是“砰”的一聲自爆消失。
莫看這絲仙氣幾乎微不可察,須知這仙氣乃是天地間最無上最純正之力,仙氣一爆,羅遠公只覺五內俱焚,當即大叫一聲,狂吐鮮血,再在無法飛在空中,身體直直如一段樹樁一般,“撲通”一聲跌入水中。
一切風平浪靜,這東海的一隅,經過一番大戰之後,又重新歸於千古的沉寂之中。不知過了幾時,天上飄飄揚揚地飄落幾根金色的羽毛,若是仔細一看,便可看到羽毛上的斑斑血跡!
羽毛飄蕩到海面各處,其中一根悠悠間落到一處顏色略有不同的水面之上。忽然,一隻海水形成的手掌從水中伸出,一把抓住了羽毛,緊接着,肉眼可見的水形人影竟從海水之中脫影而出,坐在了海面之上。
水人盯了羽毛片刻,忽然嘆息一聲,口吐人言:“嬋兒對我也算仁至義盡,竟是拼了性命也不逃走,如此有情有義的奇女子,翼軫不知該如何回報?若是此次翼軫僥倖不死,重回中土之後,定要殺上魔門,將一衆魔人殺個片甲不留,以報嬋兒之義,以報靈動師伯之仇!只是不知嬋兒是生是死,而我也道力盡失,也幸虧懷中這玄龜珠被羅遠公的一擊之力竟是化爲靈氣進入我的體內,才得以催動這隱水訣,只是如今卻無法脫水而出,又如何才能逃出生天……”
張翼軫伸開左手,手中赫然是斷成兩半的金錯刀,小心地將金錯刀藏好,少年重新又躺入海水之中,與海水再不分彼此。仰望藍天白雲,想到逢此鉅變,靈動師伯和戴嬋兒生死未卜,而羅遠公魔心仙體,若是返回中土,不定又要害了哪位新晉的地仙。而中土之大,如羅遠公一般人物不知還有凡幾,一時衆多不解和紛亂涌入腦中,少年只覺腦中一陣巨痛,緊接着眼前一黑,又陷入沉淪和暈死之中……
過不多時,突然間天地變色,烏雲滾滾而來,片刻之間電閃雷鳴,暴雨傾盆。水天一片之間,四處汪洋,風急浪高之際,張翼軫也不知被風吹雨打到了何方……
正是:美人贈我金錯刀,何以報之英瓊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