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是的。這種病,我們稱之爲宇宙之毒,無解!”薩曼莎的表情也不無遺憾:“這種病潛伏期三年之內,一旦發作,進程非常快,你得儘快安排好你朋友的後事了!”
舒雲鵬抱住腦袋,發出狼嚎一樣的嗚咽。他怎麼也想不到,如此悲慘的事,會落到克萊爾頭上!
“冷靜些,舒中校,”薩曼莎說:“我這裡有一些藥,可以緩解你朋友的疼痛,你來拿吧!否則到了最後一段時間,你的朋友會求你殺死她的!”
“去拿吧!”黃朗趕緊對舒雲鵬說:“我們用了很多種藥,克萊爾還是痛苦不堪!她需要……”
“好的,我這就去……”舒雲鵬抹了下臉,說。
“另外,讓舒醫生留在科學院吧,她可以一邊等待檢查結果一邊幫我照看克萊爾。”
“好的!”
他答應着,跳起來就跑,易如、艾米莉、樑晶晶立刻緊跟着跑了。
太空船連夜出發,升空後,立刻以最大速度飛往瓊斯人所在的方位。路上,薩曼莎告訴舒雲鵬,她已經派了一艘母艦迎上來,這樣他可以少跑一半路程。
他與瓊斯人碰頭拿到了藥,又立刻掉頭往回趕。他們趕回地球,進了科學院時,克萊爾剛剛經歷了一次劇烈的疼痛。
“殺了我吧……”她痛苦地對張靜怡喊道:“快給我一槍!”
舒雲鵬一個箭步衝上去,拉開泣不成聲的張靜怡,緊緊地抱住克萊爾。他聽見她的牙齒”咯咯“直響,顯然是在咬緊牙關苦熬,抵禦周身出自全身細胞深處迸射出來的疼痛。
“趕快給她注射!”他喊道。
藥給她注射進去了,大約五分鐘後,克萊爾緊繃的身體開始鬆馳。漸漸的,她變得全身癱軟,無力地鬆開了緊緊抱着舒雲鵬的雙臂。舒雲鵬把她輕輕放回到牀上,給她擦拭着滿臉的汗水。
她看着舒雲鵬,露出一絲笑容,喘息着說:“我沒事……”
她赤 裸的身子渾身溼透,被子牀單全是她的汗水。黃朗讓護士拿來乾淨的牀單被套,舒雲鵬把她汗溼透了的身體抱起來,好讓護士們給她換被子牀單。
他把她緊緊抱着,抱得很緊,好象這樣就能抱住她正在無情流逝的生命似的。他哭了:“克萊爾,我沒照顧好你……”
“不……”克萊爾仍然面露笑容。藥力正在起作用,她已睡眼朦朧,但仍然喃喃着:“謝謝你,真高興此生遇到了你,穿越者……”
被子牀單換好了,他把她放回牀上,她已經沉沉睡去。他坐在牀邊,看着她被病痛折磨得消瘦的臉,不由得潸然淚下。
“哥,你也去睡會兒吧,”易如輕聲對他說:“瓊斯人說過,這藥力能讓她安靜地睡五個小時。”
“好的……”他彎下身,在克萊爾沉睡着的變得瘦削的臉上吻了一下,搖搖晃晃的象喝醉了酒似的向門口走,易如趕緊扶住他。
他神思恍惚,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昏昏沉沉的,任由易如、艾米莉她們給他洗澡換衣,又送到牀上。
他睡着了,但是睡得非常不穩。一會兒,他似乎是在滾滾江水中撲騰,他正在奮力遊向落水的伊羣……一會兒,他又覺得自己是在茫茫太空中尋找克萊爾……夢境的時空倒錯混亂不堪。他明明知道這是在做夢,卻無法擺脫噩夢的纏繞。
“哥,醒醒!”項紫丹喊他,搖晃着他,他終於擺脫了夢境。
“我做惡夢了,”他抹着滿臉的冷汗喃喃。
“是的,你大喊大叫,說些很嚇人的話……”
“我知道……你去休息吧,別累着!”他一邊說,一邊起身穿好衣服,又要去科學院了。
“哥,張靜怡司令官來了,她知道你在休息,就一直在客廳等你。”
他點點頭,隨即來到客廳。張靜怡的眼眶紅紅的,她一看到他,立刻撲到他身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別哭了,靜怡,你也要保重……”他緊緊抱着她,撫摸她安慰她,但自己卻忍不住淚水漣漣了。
“怎麼會這樣?”在他的百般安慰下,張靜怡總算勉強止住了哭:“前幾天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成這樣了?”
“也許這就是報應!”舒雲鵬一臉苦相:“我們都是軍人,殺人太多,終有報應,怪不得別人!”
“我們從來不殺不該死的人!”
“誰該死誰不該死,也許我們說了不算,”舒雲鵬還是一臉苦相:“沒人能做別人的審判官,而我們卻樂此不疲,這就是人類的悲劇!”
“你以後不再殺人了?”
“殺!繼續殺!送走了克萊爾,我會大殺特殺,殺他個日月無光、地暗天昏!”他咬牙切齒地說着,把張靜怡按坐下去:“你得休息,我要去陪着克萊爾了!”
“哥,你別太累了,”項紫丹勸道:“有很多人陪着克萊爾司令官,你就多休息會兒吧!”
“不行,”他說:“她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必須陪着她!”
“知道……”項紫丹說完,淚如泉涌。
他很快又回到科學院,跑到克萊爾的病牀前。他癡癡地看着沉睡着的克萊爾,心中百感交集。沒多少天,那個曾經生氣勃勃的克萊爾,已經不復存在。她的臉頰不再飽滿,斜射的燈光下,一縷暗影時隱時現,象死神的鐮刀在她臉上鑿刻下的印記……
“呵……”他情不自禁地浩嘆一聲。曾經健壯的生命,在他眼前無情地流逝,而他卻束手無策。“……一旦發作,進程非常快,你得儘快安排好你朋友的後事了!”薩曼莎的話又在他耳邊響起,使他心如刀絞。
有人輕輕拍拍他的後背,他回頭,看到的是黃朗。黃朗示意他出去,他機械地邁動腳步,跟着黃朗到了病房外面。
“你要有心理準備……”一走到外面,黃朗就把門拉上。
舒雲鵬點點頭:“她還有多少時間?”
“不知道,”黃朗語氣沉重:“也許一週,也許一天,也許過不了今晚……我從沒見過病勢如此兇猛的疾病。她的內臟幾乎已經衰竭,全身細胞……”
黃朗搖搖頭,說不下去了。他是看着克萊爾長大的,看她從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長大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美少女;又看着她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孩子,成長成爲一名優秀的女戰士,成爲一名戰功顯赫的將軍。如今,他眼看她瀕臨死亡卻無可奈何!
“我知道了,不管多久,我會一直陪着她的!”
舒雲鵬說完,撇下黃朗回進病房。
天漸漸黑下來了,病房裡的感應燈亮了。克萊爾慢慢睜開眼,她費力地轉動着腦袋。看到舒雲鵬時,她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舒雲鵬連忙蹲下身,抓住她的手:“好過些麼……”
克萊爾微微點頭,她看到他的眼眶紅紅的,就說:“你哭了……”
“是的,我哭了,”舒雲鵬輕輕地說:“我沒照顧好你……”
“別哭,也許,這就是我的命……”克萊爾喘息着說:“也許,就象你說的,我是軍人,殺人太多……”
她話沒說完,突然臉繃緊了,緊接着痛苦呻 吟起來……在外面隨時準備着的黃朗和醫生們,立刻衝進來,給她注射薩曼莎那裡拿來的藥劑。
“一半劑量……”克萊爾雖然痛不欲生,但咬着牙斷斷續續的說:“我不想……睡……着……”
黃朗看看舒雲鵬,舒雲鵬毅然點頭:“就一半,剩下的留給我!”
“謝謝!”等黃朗和醫生們出去後,克萊爾臉上又露出微笑:“我不想在睡夢中死去……”
“別胡思亂想,克萊爾!你不會死的!”
“你真不會說謊!”克萊爾笑出聲來了:“有你陪着我,死就不可怕了……告訴你,我想要了……”
舒雲鵬差一點哭出來。他知道,她渾身疼痛難忍,怎麼還可能想那事兒?她只是想逗他開心,但是,他能開心嗎?
“行!”他強裝出嬉皮笑臉的模樣:“我這就陪你睡!”
舒雲鵬迅速脫光了自己的衣服,鑽進被窩,抱住克萊爾,把她摟進懷裡。
“真好,你的身上真溫暖……”克萊爾閉上眼,她依然微笑着,把臉貼到他的胸膛上:“給我說些什麼,我想聽你說話……說說你那個世界的事,你小時候的事……你一定很調皮,對吧……”
“對的,我小時候很調皮……”他忍住淚,極力回憶着:“我記得,應該是我上小學四年級時,有一次上數學課,老師正在講課……突然,不知哪位同學放了個屁,很響……教室裡一下子鴉雀無聲,連老師也停止了講課……我看見所有人都愣住了,就問道:誰吹口哨?‘轟’地一聲,教室裡鬨堂大笑,老師也笑得手上的粉筆都掉了……”
他感覺到克萊爾在他懷裡抖動,她在笑……漸漸的,他感覺到了,他懷裡的克萊爾不動了,她的身體也漸漸的開始冷下去了……
“克萊爾……”他淚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