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後,青山秀信立刻傳達了藤本貴榮的指示,一隊警察按照路線上山果然發現了一個隱蔽的山洞。
山洞很深,陰暗潮溼,內部七拐八拐,有一套獨立供電設備,此外還有張手術檯以及大量手術用具,牆上還有個黑板,上面貼着七名受害者的照片,每張照片上面都畫着個紅叉。
青山秀信得到反饋,確定的確找到了山洞後,立刻讓人留守現場進行取證,他則親自帶了隊人前往醫院。
藤本貴榮是個講究人,因爲這案子本來就是青山秀信負責的,而且關鍵線索也是他找到的,因此把最後的收尾工作也交給了他,沒有因爲松下豐裕是直接找他揭發松下秀吉的罪行就親自帶隊抓人收尾摘取勝利果實。
這種格局,怪不得能夠把北海道警察本部經營得鐵桶一塊,將黑白兩道全部握在手中,當規則的制定者。
雖然青山秀信這反骨仔一直想着下克上奪藤本貴榮的權,取代對方在北海道黑白兩道的統治級地位,但也不得不承認此人的確有點人格魅力。
“青山警視正!是青山警視正!”
“青山警視正,請問警方如此大規模搜山是否是在圍捕在逃罪犯?”
“又或者是在尋找受害者屍體?”
當在外圍苦苦等待的記者透過車窗玻璃看見青山秀信乘車出來,立刻一擁而上將車死死堵住,爭相提問。
這種情況下青山秀信沒有下車。
而是打開天窗探出身子,對記者們說道:“在我們警方堅持不懈的全力調查下,連環分屍案已經取得了重大突破,我們搜山是因爲得到可靠消息兇手囚禁殺害分屍受害者的窩點就在山裡,目前已經找到,我現在正要去對兇手實施抓捕,請各位讓路。”
既然要利用連環分屍案告破一事來降低槍擊案的熱度,當然就要給記者透露更多消息,使他們爭相報道。
民衆對熱點事件的關心完全取決於媒體報道什麼,當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連環分屍案告破一事上時,那昨晚的槍擊案自然就會漸漸的無人問津。
對於青山秀信來說,通過縱容昨晚的槍擊打破北海道地下世界原本穩定的格局,使其亂起來,他今後纔好渾水摸魚,同時再給上面領導留一個藤本貴榮辦事不力的壞印象就夠了。
作爲如今北海道警察本部榮辱與共的一份子,在有證據抓住宮崎勇之前,他也不想記者一直盯着槍擊案。
而等到等抓住宮崎勇後,那根本就不用記者盯着,他都會主動召開記者會來大書特書,宣揚自己的功勞。
“連環分屍案的兇手找到了?”
“警視正能透露他的身份嗎?”
“警方是怎麼找到線索的……”
突然聽到這麼個重磅消息,所有到場的記者都又驚又喜,隨後新一輪問題又接二連三的丟向了青山秀信。
“別問了,都讓路,讓路,讓青山警視正去抓兇手,免得人跑了!”
突然有記者聲嘶力竭的大喊道。
原本激動的衆記者聽見這話瞬間反應過來,他們可以跟在青山秀信的車後面直擊抓捕現場啊,到時候獲得的新聞價值不比在這裡提問要多嗎?
所以衆人又一窩蜂的散開,把路讓了出來,紛紛向停車場狂奔而去。
“開車。”青山秀信坐回了車內。
大概幾分鐘後,三輛警察拉着警笛閃着警燈在馬路上呼嘯疾馳,後面跟着一堆各種各樣的私家車,有的車身還印着所屬報社的Logo和宣傳語。
等青山秀信抵達醫院時,面容憔悴的松下豐裕已經提前在大門等候。
青山秀信帶人下車迎了上去,客客氣氣的鞠了一躬,“松下院長,又見面了,你能分清是非,大義滅親助我們警方破案實在讓我深感佩服。”
不管松下豐裕是出於什麼樣的考量出賣自己兒子,但論跡不論心,而且也的確是幫到了警方,所以在表面上還是要對他這種行爲給予肯定的。
而在他下車的同時,就有一隊警察動作迅速的在醫院大門外拉起了警戒線,防止後續趕到的記者往裡衝。
“怎麼是松下院長?難道兇手是醫院醫生?青山次長回答一下吧!”
“松下院長,請你也說兩句吧!”
被攔在警戒線外的記者們伸長脖子和手裡的話筒,聲嘶力竭的喊道。
看着那麼多記者,松下豐裕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他並沒有理會那些記者,悲痛欲絕的說道:“都是我教子無方,致使他犯下如此大錯,因爲我本身職業的原因當初逼着的學醫,沒想到他會把學到的解剖手法用在這種事上,想想無辜的受害者我就心如刀絞,我親手培養了個惡魔。”
說到這裡,他眼角淚珠滑落,不知是真因兒子犯下的罪行而痛苦,還是爲自己出賣兒子的行爲而內疚,閉上眼睛擦了擦眼淚說道,“走吧,青山警視正,我帶你去抓這個逆子。”
“松下院長其實可以迴避的,人之常情,能理解。”青山秀信勸道。
松下豐裕搖了搖頭,眼神痛苦但卻倔強而堅定,“是我疏於教育才讓他變成了這樣,我送他最後一程。”
既然已經決定了要樹立自己大義滅親的形象,那就必須要貫徹到底。
他對松下秀吉有感情嗎?
當然有,而且很深。
可他現在有了個小兒子,一個身體健全的小兒子,爲了這個小兒子能茁壯成長,他必須保住自己院長這個光鮮體面的身份,因此只能賣了松下秀吉,這樣就能夠免受輿論的指責。
否則上面考慮到影響問題,肯定會讓他公開道歉,然後主動辭職,更何況裡裡外外不缺人對他的院長之位虎視眈眈,這些人必定會落井下石。
“既然如此,松下院長請。”青山秀信點點頭,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松下豐裕沉默無聲的在前帶路。
“警視正!”
到病房門口後,負責看守松下秀吉的兩名警察立刻齊刷刷敬禮問好。
青山秀信點點頭算是迴應。
松下豐裕推開門先走了進去。
等得心焦如麻的松下秀吉看見親爹後大喜過望,迫不及待道:“爸你總算回來了!怎麼樣,搞定了嗎?我今後是能留在札幌,還是要出國?”
“留在札幌。”青山秀信帶着人走了進去,迎着他錯愕的眼神語氣平靜的說道:“以入土爲安的方式留下。”
“你怎麼會來!”松下秀吉驚慌失措的大吼,隨後又不安的看向松下豐裕連聲問道:“爸,這是怎麼回事?”
“唉,是我沒把你教好。”松下豐裕重重的嘆了口氣,滿臉不捨的悲痛的說道:“秀吉,面對現實吧,既然做錯了就要承擔責任,主動向青山警視正交代一切,走得坦然體面點。”
“什麼意思?你這什麼意思?”松下秀吉如遭雷擊,滿臉不可置信的望着松下豐裕,目赤欲裂的咆哮,“我把你當救命稻草,你卻出賣我?我是你親兒子啊!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面對兒子的指責,松下豐裕不禁老淚縱橫,卻緊抿着嘴脣一言不發。
“啊!說話啊你!”松下秀吉歇斯底里,一邊哭一邊吼,“你就是有了小兒子,所以不在乎我了!恨不得讓我去死,好給你們一家人騰位置!我就算是做鬼也會永遠纏着你們的!”
松下豐裕緊握拳頭,心如刀鋸。
“帶走。”青山秀信大手一揮。
兩名警員立刻上前強行摁住松下秀吉給他戴上手銬,因爲他腿腳不方便的原因,只能用輪椅把他推出去。
“我來吧。”松下豐裕聲音嘶啞。
推着輪椅的警員看向青山秀信。
青山秀信微微點頭,隨後警員將輪椅推到了松下豐裕的面前交給他。
“滾!別碰我!何必要如此惺惺作態!我現在這樣都是拜你所賜!”
輪椅上的松下秀吉反應很激動。
幾次差點從上面掉下來,幸好腿不好使,下半身發不了力纔沒摔倒。
在被推出醫院的過程中,松下秀吉一路上哭着咒罵松下豐裕,將人可以想到的惡毒之詞全部都說了出來。
而松下豐裕全程一言不發,只是默默的流着淚,推着他往外面走去。
當來到醫院大門前時,外面的記者看見這這一幕都愣了一下,不明白推個木乃伊出來幹啥,但當看見木乃伊手上的手銬後立刻爭先恐後拍照。
“青山警視正,兇手爲什麼在醫院?他包成這樣是因爲被燒傷嗎?”
“松下院長,爲何是你哭着推兇手出來,他跟你是有什麼關係嗎?”
青山秀信還沒回答,松下豐裕已經聲音嘶啞的開口,“他是我兒子。”
“譁!”
聽見這話,全場頓時一片譁然。
“松下院長您……您說什麼?您是說連環分屍案的兇手是您兒子?”
“不錯,是我管教不嚴,使得他被社會帶來了傷害,所以我含淚親自向警方揭發了他,要讓他給受害者個交代。”松下豐裕語氣低沉的說道
人羣中再次炸開了鍋。
松下豐裕作爲北海道最知名的醫院之一的院長,本身在當地擁有豐富的從業經驗,是個很德高望重的人。
他的兒子是連環分屍案的兇手已經夠震撼人心,沒想到還是他向警方揭發了兒子,這就更加讓人震驚了。
青山秀信爲松下豐裕作證,表情嚴肅的說道:“我們雖然已經鎖定了松下秀吉是嫌疑人,並且初步判定第一案發現場在西崗公園,但是一直沒有確切的方位,多虧了松下院長大義滅親,節省了我們警方很多時間。”
他必須要說明一下警方依靠自己而取得的突破,否則國民肯定會誤以爲警方破案全靠松下豐裕出面揭發。
“子不教父之過,身爲父親我難逃其責,在這裡,我向所有受害者和國民致歉。”松下豐裕深深的鞠躬。
松下秀吉惡狠狠的罵道:“冠冕堂皇讓人噁心!對親兒子都能見死不救的冷血動物也配稱是大義滅親?”
“兇手已經落網,警方接下來會整理相關證據遞交檢察廳,具體的消息請諸位等候通報,現在請大家把路讓開。”青山秀信面色嚴肅的說道。
隨後在下屬的護送下,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擺脫記者上車離去。
松下豐裕沒有跟着,靜靜的站在醫院門口看着警車遠去而攥緊拳頭。
秀吉,父親一定會爲你報仇的!
出賣兒子完全是迫不得已,而且他下意識逃避自己這種行爲,不願承認害死兒子的是自己,所以把責任推給警方,推給負責此案的青山秀信。
都是青山秀信多管閒事,對連環分屍案緊咬不放,才逼得他不得已出賣了兒子,才即將害死他的好大兒。
眼看記者追警車而不得又返回來採訪自己,他立刻流露出悲傷的情緒等着繼續加強自己大義滅親的人設。
“醫生以救死扶傷爲己任,我雖然是一名父親,但更是名醫生,我的兒子沒有繼承我的理念治病救人,反而殺人分屍,這讓我實在無法違背自己的良心和道德去選擇包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