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他真的倒了大黴?
劉師傅追了半天沒有結果,回到屋子裡坐下,長嘆了一聲。
軍威正要問他什麼,門又被推開,齊書記來了。
“齊書記……”劉師傅先站立起來打招呼。
“軍威,你們兩個都過來!”齊書記看來找他們倆有事要談。
三個人進了屋子裡,坐下。劉師傅就問:“齊書記,朱科長怎麼了?”
齊書記沒有回答劉師傅的話,卻先問軍威:“軍威,你當了這麼長時間的副科長,政工業務都熟悉了吧?”
“還行吧!”軍威歷來不喜歡把話說滿,實際上,科裡這點兒業務他早就爛熟於心了。
“嗯,今天找你們來,我宣佈一件事情:根據局紀委的建議,你們的朱科長不適合繼續擔任總支委員、廠政工科長的職務,所以,我們黨總支經過研究,罷免他的政工科長職務,派他到金工車間擔任支部書記。
“下一步,廠總支就要換屆改選了,局組織部建議讓軍威進入下一屆黨總支部委員候選人名單,爲了工作的連續性,經黨總支研究決定,任命軍威爲政工科長。”
“謝謝組織信任,也謝謝齊書記的信任。”軍威站立起來,心裡直打鼓,下午兩個人議論的事情,怎麼一下子就變成事實了?
“小劉,你別有什麼想法。”齊書記說完又對劉師傅說道:“考慮到你在政工科工作多年,付出了不少心血,爲了發揮你的作用,總支決定調你到廠技術科擔任副科長。
“謝謝謝謝……”劉師傅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十分激動,“組織讓我歸隊我就很高興了,怎麼還提拔了我呢,真是意料不到。”
“你是大學畢業生,有優勢嘛!希望你好好配合李科長開展工作,把咱們廠的技術工作搞上去。”因爲說的聽的都是好消息,談話之後皆大歡喜。
然後,齊書記就說:“軍威,政工科是個要害部門。一下子走了兩個人。你總不能當光桿司令吧?你可以考慮調進兩個人來。具體的人選你來定。到時候提交總支研究一下。”
“好的。”軍威點點頭,又問齊書記,“如果你有什麼人選,可以告訴我,我立刻調他進來。我一下子還真想不起來誰能勝任這兒的工作呢!”
將車間工人調進廠機關工作,算是個很大的人情。這樣的事情,軍威當然要把機會讓給齊書記。再說,他的心裡確實還沒有適合的人選。
“哈哈,軍威,你可以組閣了!”回到政工科,劉師傅就開起了軍威的玩笑,“這一下,你可以選拔幾個美女上來呀!”
“劉師傅,你心目中,有合適的人選嗎?”軍威笑了笑,隨即問道。
“人選我倒是沒有。不過,我倒是有個建議……”
“建議?請講。”
“我想,你這次選人,既不要從金工車間選,也不要從鉚焊一車間選。”
“爲什麼?”
“因爲,咱們政工科是個要害部門。現在,我和朱科長離開,等於是大換血了。各車間主任都會極力將自己的心腹之人推薦上來,
“你要是選了金工車間的人,鉚焊一車間就不舒服;你要是選了鉚焊一下車間的人,金工車間就會來鬧。乾脆,你避開這兩大派系的糾紛!”
“一個小小的工作人員,值得這麼勞神?”
“你不要輕視這小小的工作人員崗位,在這兒工作,起碼可以得到很多的信息,傳達到車間主任那兒就會影響他們的決策啊!”
“言之有理!”軍威點點頭,爲他的老道讚歎不已。
就在軍威與劉師傅商議選調人選的事情時,鉚焊二車間焦主任就行動上了。
下班之後,他將英娣叫到一邊,問她:“今天晚上你有什麼事?”
英娣一楞:“沒事兒啊。”
“沒事兒,跟着我去串個門兒。”焦主任說話像是下達命令。
“串門兒?去誰家?”英娣覺得很奇怪。
“去齊書記家。”焦主任告訴她。
“去齊書記家串門兒,有什麼事兒?”
“當然是爲了你的事兒。”焦急看了看英娣那雙迷茫的眼睛,禁不住笑了起來,接着就問:“英娣,你和軍威科長的關係怎麼樣?”
“軍威科長,我們在宣傳的事情是常常打交道。說不上太好。還可以呀!”
“嗯,只要他不反感你就行。”
“反感?不會的。”英娣想了想,做了一個肯定的判斷。接着又問:“焦主任,咱們去齊書記家串門兒,與這個軍威有什麼關係?”
“哼,關係大着呢!英娣,你知道不?朱科長被調離了。政工科大換血,軍威當了科長了。他現在需要往身邊調人呢!”
“政工科調人?焦主任,你的意思是……”英娣還是聽不明白。
“傻丫頭,這次,我要完成你爸爸的心願,爭取把你調到廠機關去!”
“嗯,謝謝焦叔叔,這麼多年了,你還想着這事兒……”英娣一感動,就掉了幾顆淚珠。
“傻丫頭,哭什麼?當初我答應你爸,讓你到廠機關工作。可是,那個姓朱的牛哄哄的就是不開口,連齊書記的面子他也不給。這一下換軍威當科長了,他一定服從齊書記的指示。”
“嗯,”英娣高興的點點頭,說:“我去買點兒禮品帶上。”
“別花太多錢。意思一下就得了!”焦主任怕英娣花錢太多,囑咐道。
“我知道!”英娣回答了焦主任的話,騎上自行車出了工廠大門。
焦主任與英娣的爸爸同是鎖陽市走五七道路的幹部,一齊來到鎖陽縣馬莊改造思想。
焦主任是鎖陽大學校辦工廠的小廠長,英娣的爸爸是學校的教授。兩個人行業不同,但是都比較直爽,在農村處得相當好。
後來,回城了,英娣的爸爸回學校繼續教書。焦主任則來到輕工機械廠當了車間主任。
英娣初中畢業,因爲家庭生活困難,辦理了留城手續,沒有上山下鄉。爸爸就通過焦主任的關係,將她安排到輕工機械廠。
看到英娣喜歡寫文章,焦主任就答應安排英娣到廠機關工作。並向齊書記做了推薦。齊書記答應了,可是被朱科長攔下了。
朱科長說:“反動教授不是黑五類,也是臭老九。這樣家庭出身的子女怎麼能直接到機關?下去好好鍛鍊吧!”
自己答應過的事兒不能實現,焦主任覺得很沒面子,就一直等待機會,沒想到,這機會終於讓他等來了。
從齊書記家串門回來,英娣就向爸爸媽媽彙報起了這次走後門的結果。
“英娣,怎麼樣?那些禮品,他收下了麼?”媽媽性子急,看到女兒回來,就忙不迭地問。
“收下了。他說,他給軍威科長打個招呼。”英娣老老實實彙報着事情的經過。
“他既然收下了禮品,又答應給軍威科長打招呼,這事兒,就算成了!”爸爸十分樂觀,立刻喜笑顏開說道。
“可是,他也沒有大包大攬。他還說,你是年輕人,你也不是不認識軍威,你也可以毛遂自薦嗎?”
“那你就毛遂自薦一下。”媽媽說道。
“一個大姑娘,怎麼張這種嘴?萬一人家拒絕了,多沒面子啊!”英娣一想這話從自己嘴裡說出來,就覺得像是上刀山下火海一般,實在是張不開嘴。
“姐姐,這軍威科長是男的還是女的?”妹妹在一邊插嘴道。
“男的唄!”英娣沒好氣的回答她,心想,你這個小丫頭摻和這事兒幹什麼?
“既然是男的,那有什麼張不開嘴的?兩個人都認識,那就像談戀愛那麼談唄!”妹妹不以爲然地出了個主意。
“去你的!人家剛剛結婚,你怎麼給我出這種美人計的溲主意?”英娣張口就罵開了。
“嘻嘻,什麼美人計?幹嘛說那麼難聽?現在啊,女人要想出人頭地,就得付出代價。嘻嘻,你看那些上山下鄉的女知青,爲了回城,哪個不與生產隊長眉來眼去的?”
“越說越不像話了。”爸爸聽了小女兒的話,立刻呵斥了她,“不過,英娣啊,我看你們齊書記說的也在理。
“你和軍威科長本來就熟悉,現在遇到這事兒你自己不主動開口,卻找齊書記發話,齊書記也許怕他會挑你的禮呢!上次,那個姓朱的拒絕你,我看就是這個原因。”
“那……英娣是個矜持的姑娘,萬一被拒絕了怎麼辦?”媽媽爲女兒發愁了。
“我看這樣,英娣你就找他正常談工作。對了,你不是宣傳員嗎,不如寫一篇稿子,讓他審查,順便打聽一下這事兒,行就行,不行就算。也虧不着什麼。”
“嗯。”聽了爸爸的話,英娣覺得這還真是一個可行的辦法。
第二天,英娣來到車間辦公室,就盯着那臺電話,等待齊書記給焦主任打電話來。現在是八點半,齊書記與軍威科長打招呼也許就是幾分鐘的工夫,
那麼,十分鐘之後,軍威就會打電話來,通知她去政工科報到。可是,等啊等啊!一個上午過去了,那臺電話機毫無動靜。
難道說,是軍威拒絕了?難道說,是齊書記工作忙,忘記了?難道說,是電話機壞了?
中午,來到食堂,英娣就盯住了軍威平時吃飯的位置看,沒有他。難道說,他今天沒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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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裡焦慮起來,想催焦主任問一問,又怕焦主任責怪她沉不住氣,於是,只好將火憋在心裡,慢慢地煎熬着這難捱的時光。
下午兩點了,還是沒有動靜。英娣就死了心,算了,我不等了。寫稿子吧!就像爸爸說的那樣,拿了這一篇稿子去談工作,他怎麼也得接待自己吧!
只要兩個人見了面,什麼話都好說了。於是,她將那篇傳動裝置革新的稿子寫完了。
其實,這一天,軍威還沒考慮調人的問題。他心裡還在爲昨天朱科長的態度糾結着。他知道,朱科長對這次職務變動毫無思想準備,心裡一下子難以接受這個近乎發配的結果。
如果他這個樣子離開政工科,不知道還以爲是自己擠走了他呢!他軍威可不想提這個罪名。他在考慮,採取什麼方式,能讓朱科長體面的離開?
讓彼此之間都有些面子,顯得和諧友好,不要讓別人誤會是自己擠走了他。
這時,他想起在部隊,凡是老兵復員、幹部轉業,連隊都要讓炊事班安排會餐,表達戰友間的離別之情。有時一兩個幹部離開,連隊也會讓炊事班炒幾個菜,
小酌一番,表達戰友的惜別之情。現在,朱科長和劉師傅兩個人同時離開,自己這個繼任者就得安排這種送行的事情了。
軍威就來到工廠附近的紅衛飯店,找經理安排了一桌酒菜。中午請來了齊書記、劉師傅和朱科長,舉行餞別儀式。
軍威感謝朱科長對自己的支持,感謝劉師傅對自己的幫助,希望他們調走之後繼續幫助自己。這樣,送別的氣氛就顯得好了不少。
再加上齊書記親自作陪,兩個要離開的人都表示感謝領導關心,當然,朱科長作爲被罷免之人,發幾句牢騷也是必然的。
但是他發牢騷沒有涉及齊書記和軍威,而是高屋建瓴地分析自己的失敗是政治路線改變的結果,什麼時候政治路線再糾正過來,他依然可以官復原職的。
齊書記也就祝他在新崗位工作順利,有什麼困難儘管找自己,這樣,總算是完成了這麼一個艱難的歡送儀式,爲今後的和諧相處打下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