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正好!”
這是所有山內人的真實想法,攻城中的一萬人和野戰中的一萬人,不是同樣的一萬人!
固然甲軍久經戰火,野外浪戰之用更是名冠東國。但山內兵是弱旅?甲信精兵,甲雖在前,但信也不遑多讓。
甲斐這個盆地,只要他關起門來,還真就是一個烏龜殼。等閒你來上一兩萬人還真不好打進去,諏訪賴滿試過,小笠原長時試過,今川氏輝也試過。
現在他自己放棄山口要隘,主動前來平坦湖原合戰,求之不得呢。
“甲軍到哪兒了?”
“諏訪口!”
“停兵了?”
“已經停兵!”
這就奇了,入笠山和八嶽兩座高山正好將諏訪與甲斐隔絕開來,中間只有諏訪口這一條稱得上寬闊的大道。
武田義信停兵諏訪口,距離上原還有小半天的路程,正常行軍,兩三個小時總不止。停兵在諏訪口到底什麼意思呢?
進不可能快速支援上原,退又無法全軍進入甲府。尤其是甲斐萬騎盡在諏訪口,佐久口不去管了?那高梨政賴可就要發揮武家本色,大肆的武德充沛一番了。
別說小平太以及細川采女一衆山內武士都十分不解,其實連武田軍自己的士兵們也不解。
“如今我軍只是稍挫,上原城內六千騎,殿下本隊一萬騎,合兵一處,一萬六千騎完全可以與山內一戰。只需戰而勝之,原本信州反亂之衆必定再度恢復至我武田氏。”
山縣昌景站在幕府中央,大聲的向武田義信進諫。並試圖勸說幕府內的武田軍各大將,讓他們同意自己的建議。
“兵衛說的簡單,山內之衆不下二萬五千騎,我軍即使匯合不過一萬六千騎,兩者差距極大。況且我軍新敗,士氣不振,如何對敵!”
小山田信茂反正也是武田一門的國人家老城主,他並不懼怕山縣昌景分毫。甲軍在砥石城損失慘重,甲州的國人領主們都暗懷自保之志。
“越前守爲何漲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我甲軍縱橫東國,何曾畏懼過?”
“今時不同往日!殿下新繼,衆心尚未賓服,如何能戰?”小山田信茂譏諷一句。
這就讓武田義信臉上掛不住了,合着你小山田信茂沒有給我寫誓書?去年冬天寫的誓書墨跡還沒幹呢!就特麼在這大放厥詞,說衆心未服。
就是你小山田信茂不服!
“不要做無謂的爭執!下馬太郎雄兵二萬五千騎就在眼前,爭執有何用!”
武田義信還是不如他爹武田信玄,武田信玄眼神一掃,保證在座的所有人一個屁都不敢放。他說往東,絕對不會有人敢往西。但武田義信就沒這個威望,能和他一條心壓制羣臣的飯富虎昌又被一炮打死了,連個能有資格站臺幫他怒斥羣臣的黑臉都沒有。
要是飯富虎昌還活着就好了,武田義信看着坐在下手中間的飯富左京亮昌時。小夥子一臉侷促,空有父親遺留下來的數百人兵力,卻沒有父親的半分威勢,唯唯諾諾。
“諸位,大敵當前,還是應當一致同心嘛!”坐在武田義信右側的大熊朝秀只能出來做和事佬。
平時他給武田義信做算盤,打仗了,還要給武田義信做陣馬奉行。想來一把年紀,也算是爲武田家鞠躬盡瘁了。
山縣昌景資格夠老,說實話也確實有一點不把他們這些臭弟弟放在眼裡。畢竟武田信玄時代的家老這回幾乎死了一個徹底。典廄信繁死了,刑部信廉死了,馬場美濃死了,內藤修理死了,連香阪彈正都切腹自盡了,還有誰比得上他。
“爲今之計,必須盡全力一戰,一步退步步退,只求自保,必不能保!”
繼續強諫,山縣昌景誰的面子都不給!
“山縣兵衛坐下說坐下說,不要急嘛!”大熊朝秀站起來扯着山縣昌景坐下。
別看大熊朝秀年紀不小,但是力氣很大,居然還真就一把拽住了山縣昌景。河窪信實(信玄弟)一看,立馬也站起來去安撫山縣昌景坐下。
武田義信很矛盾,他知道山縣昌景說的沒錯,諏訪一定要救。如果不救,那諏訪的人口土地就將全部化爲山內家的實力,以後想再和山內氏旗鼓相當的合戰一場幾乎就不可能了。
可諏訪是諏訪竹王丸的領地,雖然如今由武田信豐控制着,但竹王丸長大了呢?會不會起來和他爸爸諏訪勝賴一樣,捅自己一刀?
那還不如把刀子遞給山內家,讓山內把竹王丸弄死,這算是最樸素的借刀殺人之策。就是武田信豐和六千大軍捨不得,十分捨不得。這個陪葬的代價太大,他承受不來。
“兵衛亦當知道,甲斐不能再死人了,甲斐的血要流乾了。”一直一言不發的原昌胤從砥石城撤回來以後,幾乎老了十歲,整個人像是行將就木的垂垂老者。
這話一說,山縣昌景也一陣搖晃,甲斐的血在砥石城流了一半,如今就剩這點了。不管怎麼樣鄭重都是應該的,都是必須的。
但這話也讓原本士氣就不高昂的幕府內更加沉悶,本來這仗打的就夠憋屈了,這麼一說更加憋屈。
咱們甲斐人怎麼這麼難!
“但下馬殿下來勢洶洶,又有藤原彈正、細川采女輔佐,必不會善罷甘休!委實只有一戰,纔可使山內正視我軍!我武田氏纔能有修養生息,蟄伏待時之機。”
老臣說話就是中聽,咱們也不要什麼戰而勝之了,列堂堂正正之陣,大張旗鼓的去迎戰山內。能不打就不打,但是肌肉一定要秀出來。讓山內家知道武田是會死磕的,就算能弄死武田,也要讓你山內傷筋動骨,丟掉半條命。
只要這個當口的難關過去,回甲斐舔兩年傷口,就未必沒有機會!
“隼人所言,老成謀國!”山縣昌景終究退了一步。
“倒也有幾分道理!”小山田信茂也覺得對峙是最好的辦法。
於是以山縣昌景爲先手大將,指揮二千五百衆,擔當全軍的箭頭,甲軍遙遙向山內軍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