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絲黃瓜、瓜燒裡脊、麻辣肚絲、口蘑髮菜、鳳尾魚翅、紅梅珠香、宮保野兔、八寶野鴨、佛手金卷、龍井竹蓀、花菇鴨掌、紅豆膳粥……就算徐家現在沒有女主人,在沈安家的的安排下,這一頓午膳還是極合適極體面的。
入席後,那姚氏眼睛一亮,笑道:“妹夫家日子過得真不錯,瞧瞧這席面,比咱們沈家還要富貴呢!”
徐其容詫異的看了姚氏一眼,她以爲姚氏之前那樣,是故意不把她和姐姐兩個小孩子看在眼裡。這會子才知道。姚氏這人是真的不會做人。
徐四老爺是個厚道人,當下便笑道:“不是什麼好東西,三哥和平嫂子不要嫌棄纔是。”
姚氏忙道:“不嫌棄,不嫌棄,在家的時候,這些菜,要過年過節才能吃到呢!”
這下,連徐四老爺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只能訕笑。
沈家人是客,到了徐家,徐家自然是要拿好東西招待的,若是拿些平常吃的菜品招待,那豈不是怠慢了?姚氏這話聽着,倒好像沈家虧待了她似的。
沈回秋有些尷尬,瞪了姚氏一眼,姚氏訕笑,然後見沒人搭理她,撇了撇嘴,不再多說。只是光撿好東西往自己碗裡扒拉,吃相怎麼看都覺得有些難看。
徐其容這才反應過來,姚氏這樣子,分明像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村姑。心裡不由得更加疑惑,三舅舅怎麼就娶了這麼個人做平妻?在徐其容看來,三舅舅就算是少了條腿,這姚氏也是配不上三舅舅的。
用完午膳,沈回秋也不好撇下沈陳氏一個人在什剎海那邊太久。帶着姚氏便要告辭回去,沈雅慧連忙衝着徐其容使眼色,又是眨眼睛又是打手勢,可着急。
徐其容笑着對沈回秋道:“三舅舅,容姐兒想留表姐住幾日,可好?容姐兒跟慧表姐和茹表姐好久沒有見面了。就是姐姐,也想留兩位表姐說說體己話的。”
沈回秋還沒開口。那姚氏就先開口了:“家裡面還亂着呢。慧姐兒和茹姐兒回去也要收拾收拾,過兩日再讓她們姐妹過來看你就是了。”
徐其容眉頭一皺,正要說話。那邊徐其錦已經擰着眉開口了:“瑤舅媽這是怎麼說的?慧表妹和茹表妹再怎麼說也是嫡出的小姐,且不說什剎海那邊我爹爹派人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是沒收拾好,就能讓兩個嫡小姐動手做這些下人的活兒嗎?再者說了。三舅舅作爲一家之主,都還沒開口呢。怎麼就輪得到你這個做姨娘的開口了?”
姚氏乍見徐其錦發火,心裡還有些發虛,等後面聽到“姨娘”兩個字,立馬就不高興了。也擰着眉看着徐其錦,道:“錦姐兒說話真像小孩子,我又不是你三舅舅的妾室。怎麼就成做姨娘的了?”
徐其錦冷笑:“瑤舅媽這話說得也真像小孩子,慧表妹不叫你姨娘。難不成還叫你母親?慧表妹的母親還在呢!”
“你……”
姚氏還要多說,沈回秋心裡已經升起了火,喝道:“好了,跟一個晚輩鬥嘴,你也好意思?”然後軟了語氣,看着沈雅慧嘆了口氣,對沈雅慧和沈雅茹道,“你們表姐妹以前感情就好,好不容易見面了,就在這裡待幾天吧。聽好了,不許跟容表妹吵架!”
沈雅慧眨了眨眼睛:“爹爹就放心吧,我只有幫着容姐兒欺負別人的,哪有自己帶頭欺負容姐兒的。”
徐其容一陣無語。
姚氏訕訕的也想開口叮囑幾句,沈回秋看都不看她一眼,跟徐四老爺告辭,然後就自顧自的推着輪椅要走。兩個糯米糰子見沈雅慧和沈雅茹跟着兩個新鮮出爐的表姐一起送他們,才反應過來兩個姐姐不跟他們一起回去。
其中一個糯米糰子眼睛一亮,賴着不肯走了:“錦表姐還欠我蹴鞠呢,我也要住在姑父家。”
見他不走,另外一個糯米糰子也不肯走了:“哥哥不走,禮禮也不走。”
沈回秋一陣扶額。
沈彬和沈禮的奶孃跟陳氏一起回什剎海那邊了,兩人到底只是三四歲的小孩子,這會兒玩得開心,說不定過會兒就哭了,這裡也沒一個能哄孩子的人,哪裡敢把他們留在徐家。
最後還是徐其錦許諾明天就去什剎海那邊看他們,兩兄弟才戀戀不捨的一步三回頭的上了馬車。
送走三舅舅和姚氏,沈雅慧和沈雅茹都明顯的鬆了口氣。
徐四老爺叮囑了徐其錦和徐其容幾句好好跟表姐妹相處,便打發她們姐妹自去玩了。這才從雲管事嘴裡只道,華惟靖已經離開了徐家。
想了想,便帶了平安出門,打算去書坊看看。
沈雅茹跟徐其錦湊在一起討論繡荷包的花樣子,徐其容和沈雅慧並不熱衷那個,便一人佔了園子裡的一個鞦韆,聊起閒話來。
沈雅慧身邊的丫鬟一開始就跟着沈陳氏去了什剎海那邊安置沈雅慧的私人物品,虞夏站在沈雅慧身後,輕輕的推着鞦韆。
徐其容見沈雅慧那股子自在的模樣,有些愣神,想了想,還是直接問道:“慧表姐,那姚氏是怎麼回事啊?”頓了一下,又道,“三舅舅的腿怎麼了?”
沈雅慧撇了撇嘴:“你也覺得那姚氏挺上不得檯面的對吧?跟我母親那樣的大家閨秀一比,那姚氏簡直是地上的泥。”然後嘆了口氣,“可是有什麼辦法呢,要不是姚氏,我連一個壞了一條腿的爹爹都沒有了。”
徐其容心裡一驚,再一細問,才知道,當初爲了避免跟華家合作水產生意,三舅舅隻身一人前往晉州打探華家的底細,誰知剛入晉州境內,沈家就失去了三舅舅的消息。後來過了小半年,才找着三舅舅,舉家搬到晉州去。
找回三舅舅,才知道三舅舅剛進晉州,就被一羣黑衣人追殺,三舅舅也會一些拳腳功夫,好不容易躲開了追殺,卻遇上了山體滑坡,被埋在了碎石下面。那姚氏是晉州一個小鏢局的鏢頭的女兒,那日同她爹爹一起走鏢,正好遇上一堆碎石攔住了路,扒拉開碎石,才發現石頭裡面還埋着一個人。
試探了一下,見人還有氣,便撿了回去。帶回去之後請了大夫醫治,好不容易撿回來一條命,沈回秋便着急要姚氏父女幫忙往揚州送信。誰知那姚氏見沈回秋儀表堂堂動了心,磨蹭着不肯馬上送信。沈回秋便掙扎着想離開姚家,自己回揚州去。
結果因爲身子太虛,剛出晉州的城門不久,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腦袋磕了石頭,失了憶。姚氏把沈回秋撿了回去悉心照顧,沈回秋感念姚氏救命之恩,便在姚父做主下娶了姚氏。兩人恩恩愛愛了好幾個月,沈迴風帶了人尋了過去。
乍見親人,沈回秋這纔想起自己是誰來,姚氏也這才知道沈回秋是真的已有妻室,不是拿話誆自己的。
徐其容瞪大了眼睛:“那三舅舅就把人帶回家來了?”
沈雅慧攤攤手:“不然怎麼辦?到底是救命之恩……而且已經是我爹爹的人了啊!”
徐其容有些不能理解:“三舅母也同意?”按理說,今日這種場合,陪着三舅舅一起來徐家的應該是三舅母纔是,若不是三舅母有意退讓,怎麼會輪到姚氏?姚氏雖說是平妻,可平妻也只是一個好聽些的名頭,沒有哪家把平妻當妻室看待的。
沈雅慧嘆了口氣:“母親說,要不是有她,爹爹也不能活着回來。”頓了頓,又道,“我只怨當初救了爹爹的怎麼不是一個大家閨秀,偏偏是一個不會說話不會做事的女江湖。她是個平妻,卻總把自己當正妻看。每日有什麼宴會,她總纏着我和母親帶她一起去,若是不帶她去,就要哭鬧,說我們不把她當自己人。可帶她去了,像今日這般一開口就得罪人,不知道有多少次。總得我和母親替她收拾爛攤子。”
徐其容也跟着嘆了口氣,一時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沈雅慧繼續道:“偏偏她還總喜歡自作聰明,爲着她,我和母親一接到別的夫人小姐下的帖子,都不敢應了,連忙拒絕了。她知道了,居然自己收拾收拾,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了,美名其曰去跟那些和我家有生意聯繫的人家的太太小姐打好關係。現在,好了,滿晉州人都以爲沈家三夫人是個傻大姐了。”
徐其容表情僵了一瞬:“你們就這麼由着她?”
沈雅慧撇撇嘴:“還能怎麼辦?母親請了嬤嬤來教她規矩,她一開始還認認真真的跟着學,後來不知從哪裡知道了那嬤嬤是專教六七歲小娘子的,就跑到我父親面前哭鬧,說自己自在了二十幾年,現在卻被別人挑理。爹爹一開始還好好勸她,都現在,也不怎麼惹她了。見識不同,成長的環境也不一樣,根本沒法溝通。”
徐其容想了半響,也找不出話來安慰沈雅慧,最後只好道:“既然這樣,你和茹表姐就在我家待久一些,最好是三舅舅三舅母要回晉州的時候,你們再離開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