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雅茹怔怔的看着徐其容,眼裡都是難以置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一臉茫然道:“你說什麼?”
徐其錦看了眼徐其容,沒說話,好在屋子裡並沒有留下人,徐其容說話也不用顧忌,直接道:“十五公主,只怕是對陸公子有些心思的。”
沈雅茹猛地後退了兩步,直搖頭:“不可能,容姐兒,你從小最懂事了,不能拿這事騙我。”
徐其錦把徐其容往後拉了一下,一本正經對沈雅茹道:“你也說了,灼灼從小懂事,不會故意騙人的。十五公主是什麼身份?灼灼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敢無緣無故把十五公主跟陸雁杭牽扯到一起!”
沈雅茹依然不肯相信,語氣變得有些尖利:“他說了喜歡我的!”
一牽扯上陸雁杭的事情,沈雅茹便變得有些不可理喻了,以前聰慧機警的形象全然不再。徐其容見她這樣,也沒有心思好好勸導她了,抿了抿嘴,不再多說。
徐其錦態度卻是堅決:“茹表妹,你要麼乖乖的等大舅舅來接你,要麼就離開這徐家大門,我這個做表姐的大義滅親一次,讓官差把你送回去。”
頓了頓,徐其錦道:“我不能讓你連累了整個沈家!你不顧惜自己的名節,你後面還有慧表妹等着說親呢!”
沈雅茹沒想到徐其錦態度會這般的堅決,不由得腳一軟,癱坐在地上。
她以爲,徐其錦跟自己相處了一段時間,兩人關係那麼好,自己爲了以後的幸福努力着。徐其錦怎麼着也會幫襯一二的。就算是不幫襯,也不應該是像現在這般,直接就站在了她的對立面啊!
沈雅茹聽過許多戲文,戲裡面的才子佳人因爲父母的阻撓不能走在一起,佳人總會有一個姐妹將心比心的站出來替她出謀劃策。沈雅茹以爲,徐其錦便是那個能對她將心比心的人,卻沒想到是自己看錯了。
沈雅茹現在情緒很不穩定。徐其容心裡存着事情。也沒有心思去安撫她了。直接拉着徐其錦出了門,回了自己的房間。臨走前還特地吩咐了沈安家的在門口守着,看着沈雅茹。又讓阿螺去勸勸沈雅茹。
直到進了徐其容的閨房,徐其錦才發現自己妹妹一臉的擔憂和躊躇,下意識的便覺得灼灼是被沈雅茹現在的處境給嚇到了,嘆了口氣。開口安撫道:“你別擔心,等大舅舅來了。便什麼事情都沒有了。茹表妹也會好好的。”
徐其容開口就反問道:“大舅舅來了,再把茹表姐接回去,許給東陽侯府的雲世子嗎?”
徐其錦直覺自家妹妹的態度有些不對,詫異道:“這不是很好嗎?茹表妹年紀還小。難免被那戲文裡面的故事迷了心,時間長了,她便能覺察到大舅舅大舅母是爲她好了。”
徐其錦沉了臉色。連自己姐姐都認爲沈雅茹嫁給雲嵐百利而無一害,沈家人更加不可能有相左的意見了。
此時此刻。徐其容才覺得,自己一個人揹負着上輩子的經歷太過無助。
咬了咬脣,徐其容下定決心,一本正經對徐其錦道:“我們要把茹表姐藏着,不能讓大舅舅知道茹表姐在我們這裡。等過些時日,沈家那邊拒絕了東陽侯府的提親,咱們再做別的打算。”
徐其錦一驚,騰地一下站起身來,語氣中帶了些怒意:“她腦子發了昏,你也要聽她的嗎?灼灼,這件事不是那麼簡單,若是傳出去了,別說茹表妹自己了,就是咱們和慧表妹的名聲,都要被她連累!”
“小娘子的名聲固然重要。”徐其容看着徐其錦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命呢?”
徐其錦聽不明白自家妹妹在說什麼,卻也感受到了徐其容語氣的凝重,不由得沉了臉色,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徐其容一直守着自己的秘密,不敢告訴任何人。一開始不敢告訴別人,是因爲她沒有可以信任的人。後來有了信任的人了,依然不敢告訴別人,是因爲她怕她信任的人並不信她,當她說的是瘋話,甚至,把她當成怪物,從而疏遠。
可是現在,她需要姐姐的幫助,憑着她自己一個人,根本沒有辦法讓沈家人改變主意。
穩了穩心思,徐其容看來一臉擔憂的徐其錦一眼,緩緩開口:“姐姐,咱們母親過世後,爹爹就納了繼室,繼室姓程,肚子裡給咱們懷了一個弟弟。”
徐其錦一臉詫異的看向徐其容,以爲徐其容是在說胡話,徐其容卻擺擺手,制止她開口,繼續道:“可是程氏流產了,她們都說是我做的。爹爹要趕我走,祖母從佛堂走了出來,把我帶去了佛堂教養。等我再從佛堂出來,爹爹卻突然被徐亭進從族譜上抹去了名字。程氏陪着爹爹離開了徐家,然後爹爹跟樑文璟、段旭他們起兵造反。我害怕,自古亂臣賊子沒有一個是善終了的。
當時我心裡對爹爹,也是有怨的吧!可那到底是爹爹啊!爲了給爹爹留一條後路,我聽了徐郭氏的引誘,成爲了東陽侯府的世子夫人,爹爹卻在這個時候跟我斷絕了關係。做了四年的世子夫人,又做了兩年的侯夫人。原以爲就算爹爹跟我斷絕了關係,我也能好好過日子的。”
徐其容看向一臉震驚的徐其錦,正色道:“那六年我過得生不如死,雲嵐在別人眼裡卻依然是光風霽月的好人。”
徐其錦腦子裡嗡嗡作響,徐其容說的話,她每一句都聽懂了,可聽完了,徐其容到底說了什麼,她一點兒都不明白。
徐其容擔憂的看着徐其錦,臉色有些白,聲音中就帶了些委屈:“姐姐~”
徐其錦回過神來,扶着額頭嘆了口氣,依然有些茫然:“你先別說話,等我緩緩。”
時間就在兩姐妹的對峙中緩緩流逝,徐其容心中忐忑,可卻也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上輩子的事情她一直憋在心裡,如今終於說出來了,反而少了分惶恐多了分淡然。
半個時辰之後,徐其錦才臉色的難看的開口,語氣中帶着些小心翼翼:“灼灼,你說的那些,是你做的噩夢麼?”
徐其容愣了一下,點頭:“是噩夢。”
徐其錦皺了皺眉頭,又問:“灼灼受了那麼多罪,我在哪裡?爲什麼夢裡面沒有姐姐幫你?”
想了想,徐其容還是據實以答:“母親去了沒多久,姐姐便陪母親去了。”
徐其錦是何等聰明的一個人,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哪裡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那戲文裡面也有借屍還魂的故事,徐四老爺找回來的那些書裡面,也有講執念過深回到過去重來一遍的誌異傳奇。
如果,灼灼真的是那執念太深重新來過的,那許多事情,比如說當初爲什麼會用自己服毒的本辦法救她、從揚州沈家回來之後爲什麼總是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爲什麼知道去放生池會認識佳仁縣主、又爲什麼會在徐亭進和徐謹行開祠堂之前找來法什大師……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釋。
徐其錦覺得自己胸口一陣一陣的疼,灼灼上輩子得受了多大的罪纔會執念深到老天爺都看不過去讓她回到過去重來一次!
“灼灼,”沉默了良久,徐其錦才鼓起勇氣再次開口,問道,“後來呢?”
徐其容見徐其錦這樣,也不敢說太多,只道:“後來有人救我,要帶我離開西京城。可惜路上沒走掉,被雲嵐的人追上了。可惜連累了救我那人,跟我一起死在了破廟前。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在揚州沈家了。”
徐其錦有些不解:“雲嵐……那畜生,爲什麼要殺你?”
“他是太子的人,娶我本來就是爲了牽制爹爹,爹爹死了,他還留我佔着他的侯夫人位置做什麼,自然是要殺了我的。”徐其容頓了頓,緊接着道,“我跟雲嵐一起生活了六年,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了。他這次會纏上茹表姐,只怕是太子殿下,對咱們外祖家的財富,起了別的心思。”
一下子知道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徐其錦還有些愣神,反應有些慢。徐其容趁着這個機會,趕緊解釋:“姐姐,咱們不能讓雲嵐如意,那樣不僅是害了茹表姐,更是害了沈家!茹表姐這個時候跑來咱們這裡了,才真真是沈家命不該絕!”
又等了好一會兒,還不見徐其錦開口,徐其容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終於又開始惶恐起來:“姐姐,你……你不相信灼灼嗎?”
“還是說,姐姐,你害怕灼灼了?”
是啊,徐其容覺得有些心酸,更多的卻是理解。姐姐不過是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娘子,聽了這麼可怕的事情,能撐着問自己幾個問題,已經很了不得了!
理解是理解,可依然會感到難過!
正躊躇着再說點什麼,就感覺到徐其錦一把抱住了自己,頭擱在徐其錦肩膀上,還能感覺到徐其錦在顫抖。
然後便聽到徐其錦聲音有些哽咽:“傻妹妹,爲什麼不早點告訴姐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