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以航聽的一頭霧水,有些粗魯的拽鬆領帶,莫名其妙的問,“你們在說誰?”
樊雅輕輕笑了笑,將樊以航跟高雲開讓進門,“待會你就能見到了,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
容閎那邊拖延的時間不長,她必須要加緊時間。
媽媽那邊拒絕跟她交流,幸好大哥及時趕了回來,畢竟他們是這件事的當事人,比她有發言權。
高雲開知道他們有話要說,也不多問直接進了容雋房間,樊雅將樊以航帶進書房,毫不猶豫的將容閎帶過來的照片遞過去。
她相信大哥會理智,就像她知道爺爺跟媽媽肯定不會害的人家破人亡一樣。
但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樊以航一看照片臉色就微微一變,表情倏爾一厲,“這張照片你是從哪裡來的?”
樊雅怔了怔,眸光一動,“你見過這照片?”
樊以航側頭望了她一眼,隨即,有些複雜的看着手上的老照片,“爺爺去世前兩天,親自將這張照片交到我手裡。”
樊雅是真的怔住了,爺爺去世的時候,她才八歲,不像大哥,在爺爺身邊生活了十幾年,可以說,她對爺爺的所有印象,也都來自於大哥的描述。
她真的沒想到,在爺爺去世前,竟然給了一模一樣的一張照片給了大哥,那不就是意味着……她抿了抿脣,輕輕的道,“那……”
不等樊雅問完,樊以航就接口回答,“那張照片塞進爺爺的日記本里,都燒給他老人家了。”雖然時間過了那麼久,也從來沒後悔自己的決定,但還是不得不說,“爺爺真的是太奸詐了,還沒等我緩過神,他老人家就這麼去了,讓我想抱怨的機會都沒有。薑還是老的辣,老狐狸算準了我會這麼做。”
話雖然這麼說,臉上卻沒有任何遺憾。
“原來你早就知道你不是……”樊雅聲音一頓,想起什麼,聲音不由自主的微擡,“那那次驗血……”
她一直以爲,大哥跟她一樣,是那次幫着他朋友輸血才知道他不是樊家子嗣的事的,這樣說起來,時間根本對不上!
樊以航深深看了她一眼,俊朗臉上露出極淡的笑容,坦然承認,“那次我是故意的。”
說他狡詐也好,變態也好,他是真的對幾乎是由他看着長大甚至說照顧着長大的小妹妹有了些超乎親情之外的情感,但看着她全然將他當哥哥的崇拜樣子,內心的蠢蠢欲動也壓抑不住,所以他故意找了朋友演了一場車禍,輸血是假,驗血是真,想讓她知道他們根本不是親兄妹是最終目的。
“我跟自己說過,如果你也能有些回饋,就算我背棄在爺爺墓碑前發的誓也無所謂,但我沒想到,你居然拼命幫我遮掩,一點多餘的想法都沒有。”樊以航自嘲一笑,“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在你心裡,我就是你哥,你不會也不可能對我有多餘的情感。然後我就死心了。”
樊雅怔住,下意識轉開視線。
她其實一直都是知道樊以航對她有那麼些無法言說的心思,但在她心裡,大哥就是大哥,永遠不可能有第二個身份,所以她處處裝作懵懂,甚至有陣子刻意避開大哥,當年一開始對容潯的追逐,多少也跟這有點關係,如果她有了心儀的人,或許大哥就不會將目光放在她身上,只是她也沒想到,她真的會不可自拔的愛上容潯。
樊以航看着面前表情明顯不自在的樊雅,恍惚間又彷彿看到了當年那個年輕氣盛肆意驕傲的樊雅,這麼多年,驕傲依舊,只是已經被她妥妥的藏在了骨子裡,從容而優雅,展露着屬於成熟女人的風韻。只在這個時候,表情尷尬的樊雅,多少看出當年那個小女孩的樣子。
眸底深處滑過一抹極深的情緒,他突然大笑,“你這是什麼表情,我不是說我已經死心了麼?就算你現在投懷送抱,我也不會要啊!”
樊雅擡眼看向神色爽朗坦然的樊以航,心裡微微鬆了口氣,隨即暗笑自己庸人自擾,大哥都結婚又離婚了,最近又跟蘇顏走的那麼近,而且他既然能坦白說出來,顯然已經是放下了。
她笑了笑,嗔看一眼過去,“誰讓你突然說這種話,嚇人也不是這麼嚇的。”拿過樊以航手上的老照片,與另外一張並排放在一起,簡單的將容閎那天說的事說了一遍,說完之後,她定定看向神色怔忪的樊以航,遲疑了下,“哥……你怎麼看?”
雖然她確信爺爺跟媽媽不會做這樣的事,但這件事從頭至尾跟她關係不大,她可以用一種旁觀者的身份理智的看待這件事,但樊以航不一樣,既然爺爺將同樣的照片交給了他,就可以肯定這照片中的孩子確實是他,他的親生爸媽也確實是死了,這件事的矛頭直指樊家,難免大哥會……
樊以航一眼就看穿樊雅的心思,淡淡笑了笑,“爺爺跟我說過他們的事情,不過跟容閎說的不同,他的死,是徹頭徹尾的咎由自取,與人無尤。”
“當年樊氏確實是與冷焰盟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但做的都是正派生意,爺爺那隻老狐狸,怎麼可能將辛辛苦苦的建立起來的樊氏葬送在不入流的洗錢交易上?只不過當年冷焰盟還不是七爺九爺當家,當時的盟主康三是個辣手的角色,爲了取信康三,爺爺特地找人做了一部分假賬,後來七爺九爺上位,已經命人毀了所有賬目,只是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何……我親爸當時居然拿到了最關鍵的一本賬目,還拿出來要挾爺爺換取樊氏的股份,”樊以航苦澀一笑,“也怪他運氣不好,他約見七爺九爺跟爺爺的那個地方,焊板脫落,他就這麼摔了下去。”
樊雅一怔,心裡第一個念頭就是未免太湊巧了。
她皺眉擡眼看向樊以航,樊以航神色卻異乎尋常的平靜,彷彿根本沒看出樊雅的疑惑。
樊雅心裡微微一動,突然了悟。
或許過去的那些事真的有隱情,何先生的死因同樣有問題,但那又如何,過去的就過去了,既然大哥不想再追究,更不想去糾結其中的真假,他選擇相信爺爺的話,她更沒有理由翻起舊賬。
就讓所有一切都湮滅在過去裡,不需要再起漣漪。
樊雅面上露出一抹釋然的微笑,她以前總以爲大哥性子偏浮躁,現在恍然才覺得,他纔是樊家最聰明的那個人,或許,爺爺早就看到了今天這一天,他知道樊家人的骨子裡都藏着偏執,只有坦然大度的樊以航,才能真正掌握樊家這艘大船,不至於傾覆。
樊以航望一眼樊雅,知道她明白了他的意思,輕輕笑了笑,視線落在老照片上,目光稍有些複雜,“只是我真的沒想到她還活着,爺爺當年他派人去海里找過,找到了一具看不清面目的屍身,沒想到她還活了那麼久。”
“哥……”樊雅有些不忍。
“我沒事,多少有些感傷罷了,畢竟她是養我的人。”樊以航灑脫笑了笑,“對了,這件事你別告訴媽,媽最近身體不是很好,別讓她操心了。”
不是他狠心,只是畢竟他與親生父母相處的時間短,於他而言,那兩個人不過是照片上的人物,即使會有感傷,也並不十分強烈。相比較之下,他更關心的是樊家人,他已經做了三十多年的樊家人了。
“媽最近身體不好?”樊雅一驚。
樊文希這幾年都深居簡出,很少露面,也拒絕見樊雅,樊雅也一直都有些生氣當年樊文希做的事,算起來,除了偶爾重大社交宴會上碰過一兩次,根本沒有私下見面,只是辛苦了樊以航,不停來回在母女倆之間做傳聲筒,試圖修復母女倆之間的關係,可惜收效甚微。
“其實自從前些年動完手術,她身體就一直不是很好,不過你也知道媽的性子,好強了一輩子,骨子裡的驕傲比你還離譜,從來不肯承認身體不好,如果不是汪叔告訴我,我也不知道。”樊以航輕輕嘆了口氣,“樊雅,有空回去看看,媽真的是老了。”
樊雅抿了抿脣,低聲說,“我剛纔去找過她,可她不肯見我。”
“然後你就回來了?”樊以航不用想也知道樊雅會做什麼決定,不由嘆了口氣,“你跟媽一個性子,都那麼驕傲。”
“她都不肯見我,我在外面浪費時間有什麼用?”樊雅忍不住反駁,在樊以航面前,她沒辦法保持從容優雅的樣子,不自覺的又露出幾分當人家妹妹的任性。迎向樊以航不贊同的眼神,她有些不自在的轉開視線,好吧,她承認,她不肯進去,也多少有點賭氣的成分在裡面。
她抿抿脣,瞪他一眼,“好了啦,等這件事結束了,我一定去見她,不過到時候你得給我開門。”
“家裡門鎖密碼從來沒換過,你的指紋掌紋也從來沒從指紋儀裡刪掉,需要我幫你開門麼?”樊以航涼涼一眼過去,看的樊雅更加狼狽,微微發惱,抓起桌上的文件夾朝樊以航砸過去,“陰陽怪氣!”
樊以航哈哈大笑,輕鬆利落的閃過,啪嗒一聲,文件夾打開。
裡面的文件顯露在他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