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雅拒絕的太乾脆,乾脆的讓一輩子鮮少被人拒絕的容老爺子臉色微微變了變。
蘇顏在下面拉她袖子。
容閎咳了聲,出面緩和,“樊雅,容家跟各方面的關係都不錯,如果容家出面,總比寰宇孤軍奮戰的好。你也知道寰宇的主業是基金投資,這個主業並不受政府的喜歡。”
“我明白。”樊雅淡淡笑了笑,“但我還是想試一試,如果容潯在這裡,我相信他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容閎臉色變了變,不說話了。
寰宇集團是容潯一手創立的,即使寰宇集團有再大的困境,他也從來沒有向容氏索求過任何幫助,以他的驕傲,他是絕對不會想讓寰宇與容氏扯上任何關係的。
如果如今面臨同樣選擇的是左岸,樊雅或許會藉助容家的力量,但寰宇,不可以。
容老爺子哼了聲,微微動怒,“如果他在,你以爲我會說出這樣的話嗎?”
話裡話外,就是在說樊雅能力不如容潯了。
“爸!”容閎急忙阻止,這話太傷人。
容老爺子哼了聲,即使多少有些懊惱,但固執了一輩子,怎麼可能跟一個小輩道歉。
樊雅不以爲意,平靜的說,“就算我不如容潯,我也會盡量試一試的。”
“如果你做不到呢?”容老爺子惱聲,“就這麼把寰宇玩垮?”
樊雅眸光一銳,“我是他的妻子,就算我把寰宇玩垮了,也只有他有資格指責我。”
容老爺子怒極,猛地拍桌,“你這什麼態度!”
“不好意思,家教如此。”
蘇顏跟容閎都呆了呆,沒想到情況會演變成現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樣子,他們剛纔是錯過了什麼了麼?雖然滿心疑問,兩人還是趕緊充當救火隊員,一個拉這個,一個勸那個。
容老爺子哼了聲,“那你敢不敢跟我打賭?”
樊雅冷淡擡眼,“您說。”
“如果你沒辦法獲得星羅城項目,寰宇就必要歸入容氏。”
蘇顏大吃一驚,“伯父!”
寰宇是容潯親手創立的公司,樊雅怎麼可能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想着樊雅拒絕後有可能發生的情況,她下意識攔在樊雅面前。
相比較蘇顏的驚訝,容閎卻一怔,看了眼容老爺子,若有所思。
“可以。”
一直沉默的樊雅突然開口。
容老爺子都一怔,蘇顏跟容閎更不用說,吃驚瞪着樊雅。
蘇顏忙拉她,“哎,樊雅……”
“但我也有一個條件。”樊雅冷淡看向容老爺子,“如果我能取得星羅城項目,你不能強迫小雋接手容氏,他有權利選擇自己未來的方向。”
蘇顏一愣,霍然明白樊雅的想法了。
“不行!”容老爺子臉色驟變,斷然拒絕,“他姓容,骨子裡流着我們容家的血!”
“我本來是想着他姓樊的,容潯也答應過,我現在完全可以去替他改姓。”
“你敢!”
“你覺得我不敢麼?”樊雅冷冷看過去一眼,“如果你接受不了,寰宇合併容氏這種話就別再說了,這個賭約,我不會答應。”
容老爺子神色莫測,一瞬不動的盯着樊雅,顯然被她的要挾氣的不輕。
他確實是存心發火的,也想過樊雅會不答應這個賭約,但他沒想到樊雅會提出這麼一個要求。
他本來是想着,寰宇併入容氏,樊雅絕對不會不理寰宇,自然而然的進入容氏工作。這兩年他冷眼旁觀,驚異發現樊雅居然也有不遜於容潯的絕高商業天賦,雖然或許還有些不足,但只要稍加磨鍊,擔起容氏的膽子也不是不可能。等以後小雋長大了,他也能順理成章的接手容氏。
但現在樊雅提出這麼個條件,反而讓他難辦了。
萬一樊雅真的贏了,那他們容家唯一的繼承人,不也是飛了?
樊雅站起身,“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
容老爺子瞪着毫不遲疑轉身離開的樊雅,咬了咬牙,霍然拍桌,“站住!”
樊雅站住了,漠然回頭。
“我答應你。”他就不信,小小的寰宇能從那麼多人手裡搶下星羅城項目。
“蘇顏……”樊雅看向蘇顏。
不等樊雅說完,蘇顏立刻揮了揮手機,微笑,“我已經跟白思翰說過了,他馬上就把合同傳過來。一式兩份,簽字算數。”
容老爺子瞪了眼蘇顏,臉色十分難看,“我容邇還會說話不算數?還要合同!”
“伯父,在商言商,你該知道合同是最有法律效力的事了。”蘇顏毫不在意容老爺子的冷眼,擁住樊雅的肩膀,“走,我們出去散散步,等合同傳過來,我會送到伯父辦公室的。”
樊雅心裡一暖,朝蘇顏笑了笑,蘇顏回以一笑,眼角餘光一掃,突然凝在某處,危險睞眼。
半掩着的餐廳門立刻砰一聲關上。
偷聽的蘇佐喘着氣逃回遊戲室,撫胸順氣,“我媽眼神真的是越來越銳了,我藏的那麼嚴實她都能看得見。”
小雋隨手將牛奶送過去,“都讓你別去偷聽了。”
“幸虧我去偷聽了好不好。”蘇佐咕嚕嚕的喝完牛奶,白嫩可愛的小臉上立刻多了一圈白鬍子,他也不在意,興致勃勃的將聽來的話鸚鵡學舌似的學了一遍,語氣什麼的居然學的惟妙惟肖,然後巴巴看向容雋,“都是什麼意思?”
他雖然不太懂,但容雋是肯定懂的!
小雋是天才!
容雋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起,他的長相承襲了容潯與樊雅所有的優點,雖然不像蘇佐那樣精緻過頭,但更符合一個男孩子該有的長相,細緻又不失男孩子該有的英氣,如果不是他臉色稍顯蒼白,跟蘇佐站在一起,倒像是蘇佐的哥哥。
他想了想,跟蘇佐解釋,“我打個比方,寰宇是蜂蜜,容氏是牛奶,爺爺跟媽咪在打賭,爺爺如果贏了,就把蜂蜜跟牛奶混在一起,如果媽媽贏了,本來我必須要喝的牛奶就可以選擇喝還是不喝,選擇權就在我的手裡。”
一邊說着,一邊忍不住扔了溼紙巾給蘇佐,“把你的臉擦一擦,跟花貓似的。”
蘇佐乖乖擦臉,他知道容雋最看不得髒亂,他眨了眨眼,忍不住問,“那你到底是打算喝還是不喝啊?”
“不知道。”容雋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選擇,搖搖頭,“等他們輸贏數來了再說吧。”雙手快如閃電,在電腦鍵盤上飛快運動,飛快打入一個網站。
頁面倏地跳轉出來,上面是一排排精緻到極點的蛋糕。
容雋飛快將拍攝好的汽車蛋糕圖片上傳,屏幕上立刻跳轉出來是否發佈的字樣。
他扭頭看向蘇佐,“你確定?”
“我很確定!”
蘇佐湊過來,指着網站上那個玫瑰花造型的logo,大眼亮的很,“我記得那個叔叔是個做蛋糕的高手,但凡有這種logo的活動都是他舉辦的!找了半年多好不容易找到了,我不能放棄!”
“幸虧楊奶奶是做蛋糕的高手。”容雋瞟了眼過度興奮的蘇佐,心裡其實對他的肯定不是很相信的,但既然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不試一試也實在是太可惜了。
他很淡定的按下確定鍵。
五分鐘後,叮咚一聲,郵箱裡突然跳出一封郵件,點開郵件一看,果然是一張印有玫瑰花logo的邀請函。
容雋微微皺眉,雖然楊奶奶確實是做蛋糕的高手,但這網站應允的也太快了吧,而且現在可是晚上八點,難道他們都不休息嗎?
看了眼興奮的上躥下跳的蘇佐,容雋沒打算跟他分享自己的疑惑。
反正就算是說了,蘇佐同樣會把問題丟給他。
但蘇佐同學還是有問題的,歪着頭,“那個,就我這個樣子,我就算拿了邀請函也進不去吧,難道我要踩高蹺?”
“這邀請函對我們根本沒用。”容雋瞥一眼那張邀請函,“我們只需要地址時間就行了,到時候找個機會混進去。”
“好啊好啊。”蘇佐傻傻點頭,點頭點了一半突然醒悟過來,驚恐看着一臉淡定的容雋,“我們?你也打算去?”
“怎麼,你沒打算讓我去?”容雋雙手環胸,淡淡睥睨一眼過去,眼神也不知道像誰。
蘇佐眼神閃爍了下,沒膽老實交代自己確實沒算上容雋的份。
他媽對他是屬於放養狀態,他身體健康,也不在意,可容雋不一樣啊,他身體弱,容家寶貝似的護着,出門在陽明山上散個步都是大事了,更別說是偷溜出去參加這種看起來似乎有點玄乎的宴會了了。
一想通,蘇佐立刻振振有詞了,大聲說,“你又沒辦法出去,我怎麼帶你嘛!”
“出去的問題不用你擔心,我會解決。”容雋淡定回答。
“可是你要吃藥,萬一出什麼事,你媽會傷心……”
“你再說,我現在就去告訴蘇姨這件事。”
“你敢!”蘇佐驚了,“你忘恩負義,我跟你絕交!”
容雋不說話了,依舊很睥睨很淡定的眼神,很專注的落在蘇佐身上,“嗯?”
充滿威懾力的低音,尾音微微上挑。
也不知是跟誰學來的。
蘇佐立刻萎了。
嘟嘟囔囔,“你到底爲什麼要去嘛?”
對於蘇佐的嘟囔,容雋只是淡淡掃過去一眼,“擔心你闖禍。”
“擔心我闖禍?”蘇佐呆呆重複一遍,隨即怒了,“我怎麼可能會闖禍,我那麼聰明!”
“我在家悶得慌。”容雋換了個說辭。
“悶是悶了點啦,要我也不準出門,我也會悶的。”蘇佐咕噥,突然敏銳擡頭,“我怎麼覺得你在忽悠我?”
“那又怎麼樣?”容雋環胸,睥睨一眼。
蘇佐大張的有很多話要說的嘴,默默閉上。
嗚嗚嗚,他討厭小雋!
蘇顏一進休息室,就看着自家兒子一張要哭不哭的醜臉,驚奇的眨眼,“你這是……又被欺負了?”
蘇佐屁股一扭,猴子似的爬上蘇顏的懷抱,悶聲道,“纔沒有,女人別多嘴。”
他跟小雋是男子漢,有矛盾自己會私下解決,纔不會丟臉的搬救兵。
蘇顏失笑,無可奈何的看向身後跟着的樊雅,用眼神示意樊雅去套話。
相比較自家固執的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笨兒子,小雋就聰明體貼多了。
樊雅失笑,不置可否。
這兩個小男子漢日漸長大,越來越有自己的想法了。
蘇佐打了個哈欠,摟着蘇顏的脖子打瞌睡,蘇顏寵溺的托住他的後背,怕他睡到地上去,朝樊雅打了個招呼,轉身出門。
目送蘇顏母子離開,樊雅走進遊戲室,小雋已經從電腦椅上下來了,蒼白的小臉上掛着淡淡的緊張,長眸一動不動盯着她,眼神……像極了容潯。
心口像是被針紮了下,微微刺痛。
她深吸了口氣,強行壓住那點鈍痛,微笑走過去牽住他稍顯冰涼的小手,容雋有些緊張的辯解,“媽咪,我沒有欺負蘇佐。”只是進行很理性的溝通。
“你確定嗎?”樊雅微笑將他抱起來,容雋只是扭捏了下,隨即依戀的環住她的脖子,將頭靠在她的臉上。
好一會,他才說,“我不確定。”想了想,又補充,“但是我還是覺得我沒有欺負蘇佐。”
蘇佐將他排除在這個計劃外面,本身就是對他的不尊重。
所以他對蘇佐再過分,應該也是可以的。
偷偷瞥了眼一言不發的樊雅,原本堅定的決心有些微動搖,他遲疑了下,“或許我該用更好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
樊雅替他脫了衣服將他送進暖暖的被窩,看着臉上掩不住緊張的容雋,輕輕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媽咪只想問你,如果不是蘇佐,是其他人,你會怎麼辦?”
那他是會真的欺負他的,對蘇佐只是稍加懲戒。
這句話當然只在心裡想想,是不能說出口的。
容雋眸光一閃,“我不知道,媽咪,你知道我常見的只有蘇佐。”
知子莫若母,樊雅當然知道自己的兒子絕對沒有容老爺子他們看到的那麼白蓮花,乖巧的外表下面也有狡猾的一面,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會養成這樣的性格,但他骨子裡流着容潯的血,或許是遺傳?
“就因爲你常見的只有蘇佐,蘇佐不代表所有人。”樊雅微笑拍了拍他的臉,“蘇佐可以不當一回事,不跟你計較,是因爲他當你是弟弟,但外人不會像他那麼忍耐你,知不知道?”
容雋若有所思,“媽咪的意思是……”
“欺負人是個技術活,欺負成功的標準就是讓人家抓不到把柄。”樊雅循循善誘,一點也不擔心容雋會聽不明白,“你討厭的人可以隨便欺負,但我們不能欺負那些因爲愛你而忍耐你的人,你欺負的多了,遲早會讓他們離開你的。明白嗎?”
容雋沉默一瞬,隨即擡頭,眼睛亮亮,“我明白了!”
“既然你明白了,那我能知道你跟蘇佐爲什麼鬧彆扭嗎?”樊雅和顏悅色的問。
“是因爲……”脫口而出的剎那,容雋立刻捂住嘴,漂亮的長眼睛有些不滿的看着她,悶悶的道,“媽咪,你欺負我。”
樊雅噗嗤一笑,無辜的擺手,“我沒有。”只是順勢誘導而已。
容雋不說話了,沉默的用眼神控訴她她就有。
樊雅失笑,再一次感慨孩子長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拍了拍他的頭,“不說也無所謂,媽咪相信你會處理的很好。”
容雋薄薄的小嘴脣一勾,心裡全是驕傲,還是媽咪最好。
他笑眯眯的勾住她的脖子,學着蘇佐的樣子在樊雅臉上落上大大的一吻,看着樊雅吃驚的樣子,臉一紅,害羞的縮進被窩宣告,“我睡覺了。”
樊雅撲哧一笑,隔着被子抱住他,在他臉上同樣的位置也落下一吻,“這叫對稱。”
拍了拍裹的嚴實的蠶寶寶,樊雅抓着換洗衣物走進盥洗室洗澡。
朦朧的水汽瀰漫上來,漸漸迷了眼。
在所有人前一直都保持着堅強的女人在浴缸裡慢慢蜷縮起來,像是一條受創過度的魚,只能在水裡尋求安慰。
四下裡靜的出奇,上好的隔音牆隔絕了所有聲音,關切的,嘲諷的,憤怒的,所有一切都被隔絕在外面,讓她能真正喘息一下。
她喃喃,“容潯,我今天跟老爺子打了個賭。我知道老爺子是故意用話激我的,可是我必須要賭一賭。”
“你一直不甘容閎的偏心,其實你不知道,世家子弟纔有說不出的苦,他們的未來是被按部就班的規定着的,永遠沒有辦法獲得自己真心想要的。我不想讓小雋過這樣的日子。”
“我本來是想讓小雋姓樊的,可是你不在,就算他姓樊了又怎麼樣,小雋長大以後依舊必須要接手容氏。這樣也好,只要我賭贏了,即使不能算是自由,至少他有選擇的權利。”
“容潯,你什麼時候回來……我真的好累。”
她眨了眨眼,將眼底的淚意眨落,她很早就知道,哭泣是根本沒用的。
“我不想再爲了身體健康強迫自己休息,強迫自己吃那些我根本不喜歡的東西,你已經讓我回不去肆意狂放的歲月了,你還想着讓我連最後一點任性都丟了?你再不回來,我真的會變成一個你完全不認識的樊雅了。”
“那樣的我,你還會愛嗎?”
“你如果不愛了,我苦苦撐這麼久,又有什麼用?”
她喃喃低語,沒在意雙面玻璃的那一面,有個小小的人影站在那裡,慢慢的將樊雅落在牀上的睡袍放進置衣架。
樊雅洗好澡出來,窩上牀,還沒有睡着的小人兒立刻滾進她的懷裡,微涼的溫度讓樊雅微微蹙眉,“身上怎麼這麼冷?”
埋在她懷裡的小臉上滑過一點懊惱,忘記套外套了。
“我一個人睡肯定很冷的。”他依偎的更緊,“媽咪陪我睡我就不冷了。”
樊雅半信半疑,發現他身上真的漸漸暖和起來,微微鬆了口氣,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
“媽咪,蘇佐聽到你跟爺爺的說話了。”
樊雅嗯了聲,蘇顏也告訴了她蘇佐偷聽的事,蘇佐知道了,也就代表容雋知道了。她先道歉,“抱歉,我事先沒徵求你的意見。”
容雋聰明的過頭,在理解力方面也遠遠超過同齡的孩子,所以樊雅也堅持把他當做朋友來對待,絕對不會因爲他年紀小而敷衍他。
容雋搖搖頭,他也很喜歡這種談話方式,這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大人。
“我知道媽咪是在爲我考慮,而且你也留了後路了啊,我可以不選也可以選的。”只是……他擔憂看向樊雅,“太爺爺會不會生您的氣?”
他是小孩子,太爺爺只會寵他,媽咪是大人,承受的怒氣肯定多的多。
“他年紀大了,生氣對他的健康有好處。”樊雅不是很在意。
“可他一生氣,他就會耍手段。”容雋擔心的是這個。
“嗯,他不會的,如果真耍了手段,那這個賭約本身就不算數。”樊雅淡笑,“而且你太爺爺那麼驕傲,他不會爲難我這個弱女子的,他也不好意思啊。”
她點了點小雋的額頭,“這世上有很多喜歡人擺身份講面子,驕傲限制了他的行爲模式,也容易被人趁機利用,所以,驕傲是好事,但我們也要學會變通。”
“所以媽咪就是在利用太爺爺的驕傲?”容雋若有所思。
“沒錯。”如果容老爺子插手,那她真的必輸無疑。
百年容氏根深蒂固,要想從中作梗,寰宇在第一輪就會被刷掉。
她之所以敢賭,也是因爲知道以容老爺子的驕傲是不屑對寰宇做什麼的,而且以她猜測,容老爺子肯定也存着些考校的心思。不過他考校他的,跟她沒關係。
她對容氏沒興趣。
回過神,才發現容雋的目光正落在牀頭櫃上那個木質的聖母像上,她拿起放進容雋手裡,在牀頭擺放了三年,顯出一種十分漂亮的紋路,讓這個聖母像除了精緻外,多了些歷史的厚重感。
“媽咪,你現在還沒有沈叔叔的消息嗎?”
“沒有。”樊雅目光微微落寞。
“媽咪你想找他嗎?”
“當然。”樊雅悵然笑了笑,跟她有關的人,一個接一個消失在人海,有時候她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災星。
容雋看一眼樊雅,慢慢摩挲着聖母像,他早就知道沈叔叔是爲救他失蹤的,他身上掛着的碧綠色的玉璧,還有這個聖母像,都是他送過來的,他看過照片,沈叔叔笑起來十分好看,一看就是個性格很好的人。
相比較而言,他那個從來沒見過據說他一出生就失蹤了爸爸,照片裡的他看起來真的很冷淡,一點也不好親近的樣子。
而且楊奶奶偷偷說過,爸爸讓媽媽哭過很多次。
讓女人流淚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這是蘇佐說的。
雖然他從來都認爲蘇佐說話一般都不過大腦,能聽的話沒有幾句,但蘇佐這句話他還是很贊同的,既然找回爸爸只會讓媽媽哭,乾脆,就別找了吧。
如果沈叔叔在,媽咪或許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可憐的容潯,不知道自己一張照片,就讓自家兒子判了生死。
嗚呼哀哉,尚饗。
五天後,樊雅收到消息說卓芊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重傷。
樊雅驚了一跳,連手上要緊的公事都顧不得處理,立刻坐車奔向s市,等她好不容易趕到s市,迎接她的是好端端的擺弄花草的卓芊,卓芊支支吾吾解釋說當時她只是暈了暈,一會就醒了,可能是照顧的李嫂大驚小怪了。
樊雅冷靜看着一說謊就臉紅的卓芊,心裡突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幾乎是同時,蘇顏的電話已經追了過來,“樊雅,你在不在家,幫我去看看蘇佐?羅少辰說分工廠的貨源出了問題,我過來一看根本沒問題!他剛坦白說是被蘇佐給逼的!我擔心他會鬧事。”
“我在s市。”樊雅深吸了口氣,“被設計的還有我。”
對面的卓芊慚愧的差點把自己的臉埋進仙人掌裡。
不用卓芊解釋,樊雅也知道卓芊肯定是容雋找的幫手,卓芊疼這個孫子就差沒疼進骨子裡,要不是限於身體狀況還有容閎,早就搬到容家去了,容雋小小的一撒嬌,還不是什麼都答應。
果然,卓芊吶吶的說,“小雋說他要給你個驚喜……”
樊雅撫額,對善良到沒有一點心機的女人實在沒轍,果斷打電話回家。
電話剛一接起,就聽見容家那邊一團混亂,還有容老爺子的咆哮,“給我找!我就不相信有人能在眼皮子底下帶走小雋!給我找!”
樊雅深吸了口氣,對着說話還有點顫的管家問,“容雋怎麼了?”
“不、不見了。”管家簡直快哭了,丟什麼不好,丟了個小祖宗。
迎向卓芊疑惑惶恐的眼神,樊雅收斂情緒,“我馬上回來,告訴老爺子彆着急,我保證他很安全。”
掛斷電話,卓芊膽戰心驚的問,“小雅,怎麼了?”
兒子已經失蹤了,孫子就是她的命。
樊雅壓下心底的慌亂,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小雋跟小佐捉迷藏呢,讓我回去找他們。”
卓芊鬆了口氣,“這孩子就是貪玩,跟容潯小時候一個樣,頑皮的不得了。”話一出口,壓在心裡想問又不敢問的問題不由自主的說了出來,“小雅,上次你說有人在日本看到了容潯,你去找了沒?”
樊雅呼吸一窒,看着卓芊期待的眼神,心口不由自主的一痛。
她可以對所有人都坦然容潯的失蹤,甚至包括小雋,但面對一輩子都系在兒子身上的脆弱女人,她真的沒辦法說出口其實根本沒有容潯的消息,只能用一個接一個謊言來掩飾。
樊雅深吸了口氣,“已經去找了,應該快了。”
卓芊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那孩子有時候會做錯事,你別在意,有什麼不對,你跟我說,我幫你教訓他。”
樊雅微微皺眉,總覺得卓芊說的話很奇怪。但這時候她也沒空理會,匆匆告辭,趕回家去收拾兩個小祖宗折騰出來的殘局。
卓芊目送樊雅的車疾馳而去,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嘴脣微微顫抖,“都一年了,怎麼還會找不到……難道真的像她說的那樣……不會的不會的……”
她嘴上說着不會,手卻無意識的拽着花枝,啪嗒一聲,她精心培育了很久的花枝,斷裂了。
樊雅趕回容家,容家已經擠滿了人,能夠趕回來的人都趕回來了,站成一排聽着容老爺子發火,“怎麼會找不到!無能!廢物!都給我去找!找不到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樊雅也懶得上前觸容老爺子的火氣,直接從人羣裡找到專門照顧容雋的女傭,“怎麼回事?人什麼時候丟的?”
女傭顯然已經哭了很久了,雙眼紅腫的像核桃,一見她就像是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她,“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蘇佐想喝橙汁,我就帶他去了啊,我走的時候小少爺就在書桌前看書……”抽噎了兩聲,“可是我一回來,人就不見了。然後我就找不着了。”
“那時候幾點?”
“九、九點多吧,九點一刻!”女傭忙道,“我記得那時候快到小少爺吃藥的時間了,我記得很清楚。”
樊雅環視一週,“接下去誰看見他了?”
衆人面面相覷,好一會幾個人同時舉手。
有人說在後院。
有人說在花園。
還有人說在樓頂。
容老爺子出離憤怒,“既然看到人了,怎麼到現在都沒找到!”
“我們找了,可是小少爺跑的太快……”
“胡說八道!小雋那身體,能跑嗎!分明是你們不用心找!”
樊雅不悅看了眼容老爺子,容老爺子被孫媳婦看的心口沒來由的一涼,想要說什麼扳回一城,但眼角餘光掃見樊雅微微顫抖的手,心裡一軟。
孩子丟了,最緊張的就是當媽的。
他悻悻哼了聲,在沙發上坐下不說話了。
“你們都看的是正臉?”樊雅繼續問。
那幾個人茫然對視。
“他跑的很快。”
“穿的是小少爺的衣服。”
“他背對着我看書。”
樊雅揉了揉太陽穴,“那你們後來誰看見過蘇佐?”
衆人立刻安靜了。
一個司機吶吶舉手,他纔來了不到半年,還算是新人,“蘇佐少爺說嚇怕了,哭的很厲害,讓我送他回家。我跟容先生說過的。”
容老爺子一愣,慢半拍的纔想起來似乎是真的有這麼一回事,當時容雋不見了,他着急上火,隨口就應了聲。
他皺眉看向孫媳婦,“有什麼不對嗎?”
樊雅揉了揉太陽穴,她想她知道那兩隻小的做了什麼了。
李代桃僵,張冠李戴。
她看向司機,“你確定你送的是蘇佐?”
司機一愣,“啊?”
容老爺子也漸漸反應過來了,驀然拍桌大喊,“去查查,還有誰不在家?”
因爲容雋的失蹤,所有人都在大廳,所以很快就查了出來,在場只有司機老李不在。
老李在哪裡?
老李正在替蘇佐開車門,還很關切的問,“蘇佐少爺,你確定不需要把我送回家嗎?”
蘇佐老氣橫秋的指指後面的大樓,“我媽就在這裡上班啊,我要給她一個驚喜!”
這種類似的驚喜已經連續五天了,所以老李也沒在意,抱着他下車,突然聽見自己丟在前座的手機響了。
他趕緊接起,“是……我在左岸事務所這裡,蘇佐少爺?他在我這兒啊……蘇佐少爺,二少夫人……咦?”
他身後空蕩蕩的,哪裡還有人在。
就在所有人都在着急上火時,兩隻小的已經在左岸事務所隔壁的商場裡順利會師了。
蘇佐興奮搓手,崇拜看着一臉淡定的還穿着他的衣服的容雋,沒想到大人這麼蠢,居然就這麼給他們騙了!
剛纔他領着女傭去廚房,容雋藏起來,趁着女傭着急忙慌的出去找人功夫,迅速跟藏起來的容雋換了衣服,然後容雋捂着臉哭兮兮的去騙新來沒多久還不是很認得清他的司機,他就穿着容雋的衣服到處晃盪,騙的所有容家人都以爲他還在家裡,然後趁着空當,他再換了衣服去找司機送他回家。因爲他不止一次讓李伯伯送過他回家,家裡又亂,所以也沒問容爺爺,直接將他送到了這裡。
容雋仰頭,十分無奈的看了眼一臉多動症兒童樣的蘇佐,將自己身上揹着的揹包也交給蘇佐揹着,這種體力活,還是交給蘇佐比較好。
蘇佐一點也不介意自己被當苦力使,還沉浸在聯手大騙大人的興奮裡,一竄一跳的跟在容雋後面,“小雋,我們接下去該怎麼辦?”
“買衣服。”
“啊?”蘇佐拉拉自己身上的衣服,一頭霧水,“衣服有什麼問題嗎?很好啊,我媽敢給我買的新衣服!”知道容雋不喜歡髒,他還特地穿了新的!
“太臭。”容雋嫌惡嗅着身上的味道,蘇佐好動,才早上一會就染上汗臭味,還有他早上喝牛奶吃點心時留在身上的食物殘餘,讓他穿着這衣服去找沈叔叔,會很丟臉的!
蘇佐小心臟立刻受創了,可憐巴巴的瞪着容雋,“哪裡有臭!很好的!”
“就是很臭啊。”容雋很堅定。
“我要跟你絕交!”蘇佐憤憤大吼,說着根本不會實現的臺詞。
容雋扯扯嘴角,無可奈何的纔要安撫蘇佐,眼角餘光突然掃見一個人影,他吃了一驚,用力一拉蘇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