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
站在他身邊的瘦高男人皺眉看了眼不遠處的鬧劇,心裡微微懊惱。
他本來以爲……
有心想要勸人離開,但首席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勸說反而落了痕跡。
“你在他身邊待了很多年?”專心看戲的男人突然側頭,形狀優美的薄脣微微勾起,弧度完美。
瘦高男人驚了一跳,楞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說的是誰,微微躊躇了下,“不到十年。”
“時間也不短,怪不得你覺得他想在這裡辦甜品宴。”他又問,“聽說這地方也是你選的?”
“不是,是星選的。”瘦高男人急忙否認。
男人一笑,“我就說,以你的謹慎,怎麼會選擇這個地方?”
瘦高男人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遲疑間,男人又問,“你中意的,就是那邊那個女人?”
今天的變數太多,瘦高男人反而猶豫了,停頓一瞬,他慢慢的道,“她是個很有野心的女人,又有孩子,很符合我們這次的選擇。”
“是麼?”尾音微微上挑,有些慵懶的意味,又彷彿即將清醒的猛獸,懶散卻又危險。
“是。”
“我要親自看看。”男人直起身,瞥眼過去,“待會讓她來我房間。”
瘦高男人怔了怔,眼底瞬間露出狂喜。
雖然波折太多,但最後殊途同歸,居然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忙應了聲是,男人已經轉過身,懶洋洋的往房間走,“我要休息一會,沒有大事,別吵我。”
“是。”
瘦高男人才要轉身去安排,突然聽見男人聲音從遠處飄來,似意味深長,“原來瀲灩紅裙,也別有一番風情。”
瘦高男人怔了怔,擡眼看向場中對峙的兩個女人。
一個白裙如雪,一個嫣紅如血……
沈晏看着下屬一個個空着手進門,眉頭攏的更緊。
手機突然響起,關眠走到一邊接電話,接完之後急忙走過來,“沈先生,康天齊問你在哪?說要商談堂裡的大事。”
最近堂裡能有什麼大事,康天齊說這話,明擺着故意試探。
試探沈晏的態度。
沈晏不語,修長手指輕輕敲着桌面,噠噠輕響。
關眠又補充,“他說如果您沒空見他,他不介意過來。我想,他應該是知道我們在這裡了。聽語氣,似乎很急的樣子。”
動靜這麼大,康天齊這麼快知道,沈晏並不覺得訝異,訝異的是他這次爲什麼會這麼堅決?
康天齊知道他的心思不在這邊,他也知道康天齊懷疑他,但他們兩個人目前也沒辦法捨棄對方,所以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狀態。
康天齊突然這麼堅決,是出了什麼要緊的事了?
突然想起某個未曾證實的傳聞,他心裡微微一動,手指一頓,心裡已經下了決心。
“關眠。”
關眠立刻走過來,“沈先生?”
“你在這裡守着,找人的事情全權交給你,就算把這個玫瑰公館翻過來,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沈晏站起身。
關眠不敢馬虎,“沈先生放心。”
沈晏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接過下屬遞過來的大衣披上,看了眼身後幾個要跟着離開的下屬,淡聲道,“你們都留在這裡,陳四跟我回去就行了,你們在這裡聽關眠的吩咐。”
關眠一驚,“沈先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最近各方勢力都很平穩,應該沒事。找到孩子是要緊。”
關眠見沈晏一臉堅決,雖然心裡擔心,也知道勸不了,只能憂心忡忡的吩咐了陳四幾句話,沈晏已經快步走出休息室。
休息室外是長廊,長廊向左盡頭便是直通地下車庫,向右,是玫瑰公館的大廳。
他站在原地。
理智告訴他應該向左走,但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轉身向右,身不由己。
遠遠的,見一面也好。
玫瑰公館整體造型是圓形,外間長廊形成圓形,往下看,就是一層層長廊與底層大廳,外間長廊又直通四個內間長廊,直通分類不同的娛樂室與休息間。
沈晏還沒走到外間長廊,遠遠的就看見對面二樓長廊上一個男人轉身,很快就消失在內間長廊。
距離隔的太遠,沈晏不甚在意的收回視線,走到欄杆邊,居高臨下往下看。
然後第一眼,就看見了站在人羣中她。
紅裙烈焰,黑衣端穩,她就站在那裡,娉婷冷靜,泯然出衆。
他的視力經過那一次,真的是不太好了,就算是花了大量金錢與時間,也不過救回了六成視力,他其實已經看不太清她的模樣了。
但其實不看也無所謂,她的模樣早就鐫刻在他的心底,無法磨滅。
看你在人羣裡安好,我便安心。
他凝視着她,脣角微微揚起,淡淡溫柔寵溺。
“沈先生?”陳四走過來,“車已經準備好了。”
“走吧。”沈晏毅然收回視線,斂下眼底眷念與遺憾,轉身走向電梯。
等他盤龍九天,護她周全……
他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旁邊一個休息室的門輕輕打開。
他瞥眼過去。
與門內出現的女子視線一對,眼底浮上淡淡憐憫,隨即不在意的轉開視線,大踏步離開。
女子身體卻驟然僵硬,握着輪椅搖桿的手猛地一緊,怔怔看着他的背影。
怎麼……是他?
身後輕輕腳步聲,佝僂着背的男人站到她身後。
她受驚似的猛地鬆開搖桿,驚覺自己掌心已經全是冷汗,她勉強笑了笑,“嚇我一跳,走路都沒聲音。我想出去透透氣。”
佝僂着背的男人一語不發,將輪椅往後拉了拉,然後關上了門。
女人盯着緊閉的房門,眼底一瞬而過的痛苦與掙扎,但很快就斂了下去,她默默搖着輪椅回到自己的房間。
房間裡沒有任何一面鏡子,甚至連玻璃製品都沒有,她搖着輪椅慢慢走向牀邊,走過關着的電視時,黑色的電視屏幕赫然映出她現在的模樣。
殘疾,陌生,甚至……醜陋。
“啊!”
她不可自抑的尖叫出聲,猛地抓起身邊桌上的花瓶,用力砸過去!
砰一聲巨響,電視屏幕被砸出一個大洞,許多碎片落在地板上,幽幽的反射出她現在的模樣。
“不要不要!”
她捂着臉尖叫,下意識傾身踏腳去踩,卻忘了自己的下半身根本沒有一點知覺,激烈動作之下,她猛地往前一傾,連輪椅帶人翻到在地,掌心一陣銳痛,碎裂的電視屏幕碎片將她的掌心割的鮮血淋淋,皮開肉綻。
眼淚無聲落下,淚流滿面。
房門突然被無聲打開。
佝僂着背的男人站在門口,看見她狼狽的模樣也沒有多少反應,扶起輪椅,再將無聲哭泣的她抱進輪椅,才蹲下身,慢慢替她擦掉眼淚。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不要!”
“那就去爭取你想要的。”一直不曾開口說話的男人突然開口,聲音沙啞難聽,彷彿砂礫摩擦地面的銳響,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掩耳。
“我能嗎?”
“你能。”男人站起身,推着她慢慢往外走,“他來了。”
女人微微一愣,臉上滑過一抹嫌惡,趕緊擦掉自己的眼淚,想了想,又抓了墨鏡出來戴上,“這個時候,他來這裡做什麼?不會又出什麼差池了吧?”
男人不置可否,推着她往外走。
走出房間,果然見着瘦高男人坐在客廳裡,神態不復在男人身邊的畏縮躲閃,睥睨冷漠,眉眼間全是上位者看待螻蟻的高傲。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以他的驕傲,他也不會選擇跟他們合作。
他啜了口茶,“情況有變。”
“什麼?”
“他沒看中你們安排的那個,看中了另外一個。”
女人微微皺眉,“什麼人?”
“我查過,那個女人是你安排的那個樊心的姐姐,叫樊雅。”時間倉促,瘦高男人也沒查到太多,只知道那個叫樊雅的女人已經嫁人,夫家家境不錯。
女人愣住,“她?”怎麼會是她。
“你認識?”瘦高男人瞥眼過去,“你認識就最好了,難得他看中了一個人,錯失了這個機會,我們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言下之意,就是讓女人安排就是了。
見女人沉默不語,他微微皺眉,“怎麼,難辦?”
“她不會肯。”雖然深惡痛絕,但也知道以樊雅的秉性,絕對不可能同意這件事,事情鬧大了,對他們都是件麻煩的事。
“愚蠢。”瘦高男人不屑嗤了聲,從口袋裡掏出一小瓶製劑,“讓她喝了。”
“什麼東西?”
“這東西能讓人情亂,就算髮生了什麼,也是她自己剋制不住,事後也跟你沒什麼關係。”瘦高男人瞥一眼過去,“看你的樣子,似乎跟她不怎麼對付,她出事,你也不會吃虧,不是嗎?”
女人眼底光芒微微閃爍。
不可諱言,他的話真的說中了她的心事。
她渴望看着樊雅跌入地獄!
而且她不一定要親自出手,有樊心這個最好的替罪羊在,就算事後真的追究起來,也查不到她的頭上。
她咬了咬脣,回頭看向身後男人。
目光期待。
男人看着她,好一會,微微點頭。
樊雅漠然看向大失常態的樊心,慢慢直起身,頭也不回,“蘇佐,帶妹妹去玩。”
大人之間的爭執,不該影響到孩子。
而且有些事情,不該讓孩子看見。
一直在旁邊看戲的蘇佐立刻樂呵呵的上前,牽住小潯的手,小潯下意識看向臉色難看的樊心,再看看一臉冷靜的小姨,臉上露出不安的神情。
蘇佐小大人的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樊姨很厲害的,你別怕。”
小潯乖乖點頭,乖乖被蘇佐牽着離開,樊心見狀,立刻一個箭步衝過去,“小潯,你回來!”
啪!
樊雅身形一閃,一把握住樊心的手腕,樊心用力掙扎,沒想到樊雅手勁大的根本沒辦法掙脫,她望着被蘇佐拉着漸漸遠去的樊心,一股心慌突然涌上心頭,雖然她不喜歡那個孩子,但那個孩子是她生下的,是屬於她的!
她不顧一切的嘶吼,“你已經搶走我那麼多東西,你現在連我的孩子都要搶走!樊雅,我到底跟你有什麼仇!你連我最後的指望都要搶走嗎!”
樊雅目光冰冷,“只要你好好對這孩子,她還是你的女兒,沒人跟你搶。”
人羣中有認識樊家姐妹的,大約也對當年那一場公案有所耳聞,看過來的眼神也都添上了些興味與戲謔。
人羣聚集的越來越多,一個個都興致勃勃的圍觀着這場姐妹撕逼的大戲。
樊心看着聚攏過來的人,眼底閃耀着癲狂的光芒。
今天到這個地步,她已經不奢望還留下什麼面子了,她沒有面子,她也要拖樊雅下水!
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樊雅這個賤人多麼可惡無恥!
她要讓她也身敗名裂,讓她被所有人唾棄!
“樊雅,當年你……”
啪!
一聲脆響!
樊雅一巴掌狠狠甩上了樊心的臉,用力之猛,樊心一個踉蹌,身體不由自主打了旋,砰一聲摔在地上。
樊心不可置信的捂住臉!
她又打她!
她居然又打她!
杏眸幾乎要噴出火,“樊雅……”
樊雅冷聲打斷她的話,傲然道,“我跟你不同,我只求問心無愧,我從來不在意別人怎麼看!旁人怎麼看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爲他們活的!”
勉強撐爬起來的樊心一個踉蹌,又跌倒在地。
臉皮不要,武力值夠彪悍,她根本想不出該怎麼應付樊雅……
目瞪口呆的看着悍然動手的樊雅,圍觀人羣同時瑟縮了下,覺得臉頰有些痛。
人羣裡幾個跟樊雅打過交道的,都相視苦笑,心想這位確實不怎麼介意別人怎麼看,談起生意來什麼招數都能使上,寰宇業績蒸蒸日上,絕對跟她這態度有關係。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孃家是商業巨鱷樊家,婆家是百年容家,跟最近風頭最盛的博海集團總裁關係複雜,手下又掌管着一家發展勢頭正旺的上市公司,兒子更是容樊兩家唯一的繼承人,這樣的背景,有什麼值得她怕的!
就算別人看見什麼想說什麼,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本錢。
否則,絕對是被分分鐘碾死的節奏好麼……
樊雅銳利目光突然射向一個快步走向人羣中的身影,“曹文秀,站住!”
那鬼鬼祟祟的人影一僵,然後慢吞吞的轉身,臉上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有心想要討好樊雅,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叫什麼。
有些人物,註定不是她們可以觸碰的。
樊雅眸光微斂,神態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
“扶着樊心,我有話問你們。”
她不介意別人的眼光,但容雋失蹤的事絕對不能外傳,傳進有心人的心裡,徒增麻煩。
曹文秀瑟縮了下,下意識轉身就往人羣裡跑,一轉身卻撞入一個堅硬的懷裡,奇異的異香撲入鼻間,讓人想起繁花盛放的葳蕤光景,華麗萬方。
俊美到極點的男子笑盈盈的看着她,細長鳳眸微微上挑,華麗的嗓音帶着夏日午睡後剛醒的慵懶,“跑哪呢?沒聽她在說話嗎?”
前有追兵,後有來客,曹文秀已經哭都哭不出來,在那男人看似帶笑實則森然的眼眸下,顫抖的回頭,如喪考妣似的扶住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樊心,在樊雅的眼神下走向不遠處的包廂。
樊雅收回視線,環視四周一副悻悻模樣的看客,突然又叫,“蘇佐?”
蘇佐立刻從某處鑽了出來,手裡還不忘牽着小潯,“樊姨?”
“剛纔我好像有聽見有人說你撒謊,你給我指出來看看,是哪幾個?”要不是她剛纔被會場擡着甜品桌進場的工作人員擋住了路,她也不會任着別人欺負蘇佐。
欺負了她家小孩,就別怪她心狠。
人羣立刻鼓譟起來,剛纔有份說過蘇佐的幾個人立刻往後縮,雖然並不知道樊雅的身份,但看她的樣子也知道這不是個好惹的角色。
蘇佐眼睛立刻亮了,記憶十分好的一點點了好幾個,連已經躲在別人後面的都不放過,大聲嚷嚷,“啊啊啊,還有那個紫色裙子阿姨後面的叔叔!”
被蘇佐指着的紫裙女孩先是嚇了一跳,隨即慌忙跳開,讓出身後一臉尷尬的中年男人。
樊雅微微睞眼,“我當是誰,原來是康端貿易的劉總。”
劉總乾笑,“您好……不知道您是?”他怎麼不記得他見過這位,如果見過,他一定能認出來的!
“我記得你公司因爲融資不暢,上個星期已經向左岸請求顧問合作。”
劉總臉色一僵,他公司融資不暢導致資金鍊斷裂的事只有幾個人知道,他不敢聲張,又想保住公司,千方百計的求了人找到那間據說開業以來從來沒有敗筆的左岸事務所,想要請他們派個人來幫他救回公司,但左岸事務繁忙,還沒有給他確切的回覆。
這麼私密的事,她是怎麼知道的!
劉總更加膽寒了,這麼私密的事都知道,眼前這位肯定是跟左岸有關係,難道……他霍然睜眼,不可置信的驚叫,“你是蘇總?”
傳聞中左岸事務所的負責人就是個年輕美麗的女人,與眼前女人的形象正相符。
蘇佐翻着大白眼,“我樊姨姓樊,你到底要聽幾遍才記得清啊?”還沒等劉總舒口氣,他一臉壞笑的蹦到他面前,笑嘻嘻的用大拇指指着自己,“不過我媽姓蘇,白思翰是我舅舅!”
劉總倒抽一口冷氣,瞪着面前朝他做鬼臉的蘇佐,雙腿已經有點軟了。
蘇佐勾勾手指頭,示意劉總彎下腰。
劉總不知道這個小祖宗又要玩什麼把戲,咬了咬牙,蹲下身。
蘇佐很親密的跟劉總咬耳朵,小小聲的說,“還有,我三百萬真的是有的,我二伯伯每個月給我的零花錢就不止這個數,我二伯伯姓容,他是容氏集團的總經理哦。”
容氏……容氏……
劉總徹底呆住,再看向神情漠然的樊雅,霍然想起容家的少夫人好像就是姓樊……
劉總腿一軟,徹底趴下了。
蘇佐嘿嘿一笑,十分快樂的蹦到樊雅面前邀功,“姨,我給自己報仇了!”
樊雅看了眼已經嚇癱的劉總,想也知道蘇佐是怎麼替自己報仇的,登時哭笑不得,揉了揉他的頭,眼光一瞟剩下的幾個,“那幾個呢?”
剩下幾個一看劉總的樣子,早就嚇呆了,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如臨大敵。
“沒空搭理,讓他們自生自滅吧。”蘇佐豪邁一揮手,拉她急急就往樊心去的包廂衝。
蘇佐同學表示,教訓人雖然很爽,不過這都是在啃老,沒什麼成就感,小爺他現在很忙,沒空跟小嘍羅計較!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會記得很清楚的!
剩下幾個人突然覺得後背有點涼。
樊雅被蘇佐拉着快走,只來得及給容衍一個眼神。
容衍微笑,比出了個ok的手勢。
目送樊雅帶着兩個小孩進了包廂,人羣漸漸散去,幾個與樊雅相熟的人立刻鬆了口氣,相視一眼,其中一個突然想起什麼,眼睛有些發直,“如果剛纔那個小孩的媽媽姓蘇,那他應該就是容家養女的兒子,聽說,他應該跟那個小少爺應該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
其餘幾個人楞了楞,腦海裡同時浮現蘇佐剛闖進來時大吵大嚷的話,同時倒抽一口冷氣。
說起來,容家那位小祖宗,似乎就是單名一個雋字……
冷氣抽的分外悠長了……
“李董,張總,朱經理,陳ceo,你們好啊。”華麗的嗓音突然自他們身後響起,容衍笑眯眯的環胸,“聚在一起聊什麼呢?”
剛纔第一個聯想起來容雋失蹤的人臉色微微變了。
傳聞中,博海集團的總裁不僅是容家真正的長子嫡孫,還跟樊雅有着說不清楚的關係,他找上門,肯定是爲了樊雅來的!
“哈哈哈哈,沒說什麼沒說什麼。”
“就是,我們就是瞎聊聊。”
“對對對,我們聊着甜點呢。”
容衍微笑,笑容真摯而誠懇,“甜點當然是很好吃的,可話不是那麼好說的,禍從口出的道理其實誰都懂,可很少人能管得住自己那張臭嘴,你們說是吧?”
“是是是!”
“當然!”
容衍拍了拍朱經理的肩膀,欣慰的笑了,“你們知道這個道理就好,我還以爲你們不知道,特地來囑咐你們一句呢。”
他頓了頓,憂鬱嘆了口氣,“說起來,這世道上的流言傳聞就是因爲有些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傳出去的,雖然可能連誰說出去的都查不出來,不過幸好我跟天逸事務所的負責人關係不錯,查起來一點也不費力,如果外面有什麼不利於你們的謠言,一定要告訴我,我讓他也幫你們查查。”
幾人臉色同時一變,相視一眼,趕緊紛紛表態自己不會散佈謠言,用不着查。
容衍誠懇的表示了惋惜與遺憾,然後表示自己有點要緊事要忙,要先走了。
幾人點頭不迭,揮手送別!
瘟神快滾!
容衍走進包廂,包廂已經一團混亂。
樊心在冷笑。
曹文秀像一灘爛泥似的癱在地上,喃喃的道,“我也不知道他們把那孩子帶哪裡去了……其他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蘇佐脹紅了臉,憤怒的衝上去就要對曹文秀拳打腳踢,卻被小潯死死拉住。
樊雅一語不發,挺直着脊樑站在那裡,不彎不折。
容衍看着她不知是固執還是堅強的背影,眼神染上一點憐惜,無奈嘆了口氣。
“樊雅。”
樊雅轉過身,見是他,稍顯渙散的目光立刻凝聚起來,脣角扯出一抹勉強笑容,“你來的正好,有件事我想找你幫忙。”
容衍看了眼樊心,臉上立刻露出顛倒衆生的魔魅笑容,“找人?人都找到了你還要找誰?”
樊心笑容瞬間僵凝。
樊雅看進容衍眼底,心裡卻陡然一沉。
她勉強笑了笑,“找到了就好,嚇我一跳。”
話音剛落,蘇佐急驚風似的竄過來,“找到小雋了?我就說嘛,我怎麼可能把他弄丟了嘛!”邊說着邊揉揉微紅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咕噥,“害的哥差點哭了說,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訓他!”
“他身體不太舒服,我已經讓人送回家了,”容衍微笑,“我現在送你們回去。”
“好啊好啊。”蘇佐跳起來,一邊還不忘抓住小潯的手,“小潯我帶你回家教你打遊戲!”
小潯楞了楞,默默的將手從蘇佐手裡抽出來,眼睛巴巴的看向樊心。
雖然漂亮阿姨很好,哥哥很好,可是她記得很清楚,樊心纔是她的媽咪。
樊心冷冷一哼,撇過臉不看她。
如果不是這個不孝女,她今兒怎麼會出這樣大的醜!
小潯眼眶立刻紅了,低着頭默默站到樊心身邊。
“哎!”蘇佐急了,下意識就去抓人,卻被容衍一把勾住脖子,指着腦門笑盈盈的教訓,“混小子,這麼小就想勾着人家小姑娘回家,早熟啊你。”
樊雅微微嘆氣,樊心這樣的人,居然也能生出這麼懂事體貼的女兒。她無視樊心的冷眼,上前溫柔摟住小潯小小軟軟的身體,“今天很晚了,明天白天小姨接你去做客好不好?”
小潯眼睛一亮,乖乖點頭,卻又下意識看向樊心,“媽咪……”
樊心看不看她,踉蹌着爬起身,價值不菲的雪白禮裙早就污的看不清原來的顏色,雖然狼狽,她站的居然也十分直,彷彿是落難的公主。
“樊雅,今天的這一切,我會加倍償還給你!”
“媽咪!”
樊心冷冷掃一眼小潯,“我沒你這樣的女兒,你不是覺得她好嗎,你跟她走吧你。”
樊雅不由皺眉,“樊心!”
“怎麼,又想對我說教?”樊心冷笑,“樊雅,你當你是萬能的神麼,你憑什麼用你那一套來要求我?我的人生,你憑什麼來插手!我今天這個樣子,還不夠慘嗎!”
樊雅驀然一窒,竟然無言以對,她沉默一瞬,“如果你堅持認爲這樣,我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那是因爲你心虛!樊雅,你就是個虛僞的人!收起你僞善的面孔,你跟我一樣,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女人!”
容衍眉頭微微攏起,眼底閃過一抹怒色,但纔要上前就被樊雅一把拉住,樊雅朝他微微搖頭。
當一個人認爲全世界都是欠了她的時候,說再多,在她耳裡都是狡辯。
樊心冷冷哼了聲,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間,姿態驕傲。
三年光景,所有人都已成長,就連樊心,都已學會了用驕傲包裹自己,不再復當年柔弱模樣。
樊雅看着樊心的背影,怔忪之餘,忍不住唏噓。
三年而已,所有人都變了。
如果是十三年,三十年,或許,等容潯回來,他已經認不出所有人了。
“媽咪!”小潯看着樊心決然而去,眼淚立刻下來了。
樊雅心疼的摟住她,悄聲問,“你真的不想跟蘇佐哥哥回去嗎?”
從蘇佐口裡知道小潯這些年過的並不好,如果她肯去容家,就算拼着跟樊心爲敵,她也要把她帶回去。
但前提是,思潯得樂意。
小潯抽噎了聲,默默搖了搖頭,“媽咪回來看不見我,會難過的。”
容衍看了小潯一眼,似笑非笑,“如果樊心連這個女兒都放棄了,她纔是真正完了,人都是這樣,總是渴求不屬於自己的,而忽視眼前的人。”
說話間,細長鳳眸微微掃向樊雅,目光閃耀。
樊雅已經撇開了臉,淡淡的道,“不是忽視,只是因爲遠方的人是住在心裡的,割捨不掉。”
“再割捨不掉的人,也抵不過時間。”
“那就讓時間來驗證吧。”
樊雅淡淡笑了笑,既然小潯堅持不肯去容家,她只能立刻聯繫了白思翰立刻給她找個妥當的會照顧孩子的人,曹文秀膽敢綁架小雋,她就必須得到嚴懲,而且她也不放心把思潯交給曹文秀。將兩個孩子都交給司機,讓司機分別送他們回家,車行了沒多久,蘇佐突然跳起來,“呀,我還沒找到我爸爸呢!回頭回頭!趕快給我回頭!”
“說吧,到底怎麼了?”樊雅擡眼看向已經斂了笑容的容衍,“我受的住。”
“樊雅……”
“說吧。”
容衍輕輕舒了口氣,將沈晏告訴他的事情轉訴了一邊,一邊說一邊留心着樊雅的神態,手微微伸出,防止她踉蹌暈倒。
樊雅從頭到尾神態都很平靜,她看了眼容衍伸出的手,還笑了笑,“怎麼,怕我暈倒?在沒找到小雋之前,我不會暈的。”她深吸了口氣,回頭看向公館,“你們找到幾樓了,我進去找找。”一不留神,腳下卻一個踉蹌。
容衍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細長眸裡隱隱擔憂,“我們一起。”
“不用了,分開找吧,分開找,把握大點。”
“但你……”
“剛纔只是失誤,我可以的。手機聯繫。”她朝他淡淡一笑,轉身走進公館。
容衍無可奈何的看着她的背影,雖然擔憂,但也知道她說的是事實,只有早一點找到那孩子,她才能真正放鬆。
只是,這裡就這麼大,那個孩子到底去哪了?
容雋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他已經死了嗎?
額頭上突然一陣銳痛。
死了應該就不會疼了吧,所以他還沒死?
一股死裡求生的狂喜涌上心頭,他下意識伸出手,還未伸直,手掌就抵上了一個十分堅硬的物是,冰冰涼涼,也不知道是什麼,以他的力氣根本推不開。
他到底在什麼地方?
容雋俊俏的眉頭微微攏起,有些弄不准他現在到底是在哪裡,腦袋有些痛,悶悶的不舒服,連心臟都不太舒服。
他下意識在身上摸索,摸索過程中發現他待的應該是個箱子,因爲四面都有牆壁,有點像是棺材。
他皺皺眉,爲自己這個念頭而不悅。
他不能出事的。
摸索了好一會,他才從口袋裡摸出一小盒藥,那是挽闌姨特地替他配的藥,說是可以保護他的心臟。
也顧不得這裡有沒有水了,他捻起一顆一口吞下,無意中舔到自己的手指,才覺得手指淡淡猩甜,他又舔了兩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手上應該是沾到了血。
他立刻嫌惡的呸呸兩聲,用力擦了擦手。
真髒!
正想着,外面突然響起腳步聲,腳步聲不輕不重,有人進來了。
容雋一陣狂喜,有人!
他纔想喊,突然想起那個追着他不放的男人,立刻捂住已經逸出一點聲音的嘴巴!
他得冷靜,萬一外面是壞人怎麼辦?
腳步聲忽而近忽而遠,那人走來走去,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突然間,腳步聲頓在他的身前。
然後,靜止。
似乎那人在棺材面前停住了。
容雋下意識屏住呼吸,往後縮了縮,生怕被停在他身前的人發現了。
“這裡?”
那人聲音似遠還近,模模糊糊的傳進來,聽不太真切。
隱約似乎是個……男人?
“藏是可以藏,但怎麼才能悄無聲息的出去?有暗道?”男人聲音更清晰了點,似乎是蹲了下來,聲音裡有着漫不經意的意味,像是在說着根本不重要的事。
“如果現在拆了,說不定就會打草驚蛇,那些人膽子小的堪比老鼠,萬一這麼容易被嚇回去了,豈不是太不好玩了?”
容雋聽着,忍不住撇撇嘴,覺得這人不僅話嘮而且自閉,對着個棺材還能自言自語說那麼久。
無聊!
那人又站了起來,腳步聲重新響起,似乎是漸漸遠去。
容雋鬆了口氣之餘,重新回入一片寂靜,依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不知待了多久,或許是一分鐘,或許是十分鐘,又或許已經是一個小時,剛纔才鬆了口氣的容雋的心臟又提了起來!
就算那個人是壞人,他如果故意不放他出來,他又躲在這裡出不去,時間一長,不管這是不是棺材,都會成爲他的棺材!
長眸裡瞬間滑上惶恐!
不要!
他用力敲擊棺材!
樊雅匆匆走進停車場,她剛纔聽人說起,停車場有小孩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