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槿回到府裡, 走進書房,伸了下腰,手放在後頸上, 握成拳, 敲了兩下, “等多久了?”
韓宇坐在椅子上看他, “也沒多久, ”他從袖口裡掏出封信,“榮真讓我再給你一封信。”
楊槿走到他邊上,把信拆開來看, “又來一個,”他拿着信走到桌子後面, 坐下來, 開始給自己研墨, “這連着弄下去了那麼多個太后手裡的人,太后該急了吧。”
“榮真和我說也就這幾日了, 也該把木樨從宮裡接出來了。”韓宇道。
“是,別讓木樨冒那個險。”楊槿一邊開始寫奏章,一邊說。
他和榮真身邊眼線衆多,便一直靠着韓宇傳信。
楊槿剛看到韓宇的時候還很驚訝,他原以爲他消失了。
不過他也沒多問, 這種時候, 幫着自己一邊的人越多越好。
韓宇見到他的第一句話便是, “楊大人的死和榮真無關。”
“我知道。”楊槿點頭。
韓宇有點驚訝, “你既然知道, 爲什麼不讓他祭拜楊大人?”
“將計就計,我父親剛剛去世, 程督雲就着急拉攏我,這擺明着就是要挑撥我和榮真的關係,”楊槿道,“我從不懷疑榮真。”
“我還以爲你們……”韓宇還想說點什麼,後來一想他們都是人精,凡事都比自己考慮的周全,怪不得他們稱量天下,而自己只能送個信。
他看着楊槿打開榮真的書信,原來榮真也早猜到了程督雲的目的,還已經找人去調查他,以圖找到他謀害楊賢的證據。
這是一種怎樣的默契。
榮真下一步的計劃很簡單,自己站在太后一邊,楊槿站在皇上一邊,他們表面上敵對,目標卻是一致。
有榮真多年累積出來的情報,楊槿當然能輕鬆參倒太后在朝中的支柱。
李韞算定父親對楊槿的重要性,卻沒想明白,如果老丞相在,楊槿還會顧慮家國,而老丞相一旦去了,楊槿無論怎樣都會站在榮真一派的。
他們四人裡,楊槿最重情,他沒有什麼野心和慾望,惟願在乎的人都在身邊而已。
不論是李韞還是程督雲都把楊槿想得太簡單了,他表象上是被所有人庇護,但那絕不是因爲他的能力不夠。
所以想要利用楊槿,還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手段罷。
楊槿很快就擬好了奏章,招呼韓宇喝了杯茶,才讓他走。
韓宇的功夫來無影去無蹤,楊槿倒不怎麼擔心,他盯着桌面,看着自己的筆跡。
慢慢的,不論是皇上一派,還是太后一黨,勢力都被不斷削弱。
鷸蚌相爭。
……
江玉華本來就瘦,不怎麼顯孕,只是臉微微腫了一點。
“本宮聽太醫說了,你脈象穩定,很好,”太后坐在江玉華的身邊,手握着她的,長長的護甲蹭着江玉華的手腕。
“謝母后關心。”
“當了母親之後,和當姑娘時候考慮的事情不一樣的,”太后溫言道,“先前只想着怎麼討男人喜愛,後來就要給自己的孩子鋪路了。”
江玉華應和着點頭。
“玉華啊,”太后難得叫她的名字,“你們江家,我最喜歡的就是你姐姐玉簪和你了。”
“你姐姐有骨氣,很像我,但是想法倔強,爲了個男人賠上了性命,”太后邊說邊打量江玉華,“你可不要做她這樣的傻事知道嗎?”
江玉華低下頭。
“你也去看過榮國府那兩個孩子吧,一出世就沒了孃親,多可憐。”
江玉華覺得自己頸後的雞皮疙瘩一個個地冒了起來。
“嗨,不提這些了,”太后看到江玉華的臉色由紅轉青,也就知道自己不用再說什麼了,這小女孩就是好利用。
“喏,”太后朝殿外招了下手,“母后從南越那邊尋了一方補藥,你日日喝湯的時候點幾滴在裡面,能護胎安神。”
“這……”江玉華有些猶豫,“皇上說我的補藥都要給榮國府來的木樨大夫看過才能喝。”
“榮國府的?”太后鳳眼一挑,眼裡竟有些笑意,那更不必在意,“嗯,皇上的顧慮也是對的,告訴那大夫是我給的,讓他瞧瞧,還能幫你控制着量。”
江玉華點頭。
“對了,我聽說皇上這幾日都是留宿在你這裡?”
“是。”
“你要多勸勸他,最近朝堂上事多,他要多注意休息,這藥你也可以點在薰香之中,助眠。”太后說到這眼睛眯起來,眼角的皺紋慈祥,和一般擔心兒子的母親無異。
江玉華連稱是,她雖然不問政事,但近些日子也聽到了不少傳言。
她想到這,下意識地撫了下自己的小腹,太后那句話倒是沒錯,她是該爲自己的孩子鋪好路了。
等太后一走,她就把木樨招來,讓木樨看看這藥裡究竟有沒有什麼古怪。
木樨對着她搖搖頭,在紙上寫下,“有毒,不可。”
江玉華一愣,抿了下嘴脣,“那我該不該告訴皇上呢?
木樨也不知道,看着江玉華,想了想,在紙上又寫,“先保護自己。”
“保護自己?”江玉華看着這四個字,又看木樨,她輕聲重複。
她要怎麼才能保護自己呢?
靠太后是不可能的,太后這是恨不得他們一家三口都去了黃泉纔好,而皇上,江玉華不禁難過起來,她和皇上之間的那個檻,兩個人誰都邁不過去,永遠都沒法實心實意的信任對方。
她心裡實在慌亂,又因爲孕期的躁鬱更加明顯,一時思慮過多,太陽穴絞痛起來。
木樨看着她可憐,卻也沒辦法做什麼。
只好在照顧好她之後回到自己房間,給榮真去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