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平的回憶似乎充滿了懼怕,他面色沉重告訴我們,事實上到現在,他也不敢確定看見的地方算不算是墓室。
因爲他從來沒有見到一個墓室中堆放着那麼多的棺材,那古墓的規模遠遠超過楚墓,但從棺槨的樣子以及腐爛程度看,修建的時間要不楚墓晚很多。
黃平入行沒想過大富大貴,只想着混口飯吃,一下見到這麼多棺槨,他第一個反應竟然不是害怕,而是感覺自己撞了大運,甚至都忘記自己還被困在暗無天日的地底。
他在墓室中發現用於照明的火盆,點燃後才大吃一驚,那處墓穴之大遠遠超過黃平的想象,裡面所有的棺槨都是整齊的排列,呈現出一個由棺槨組成的圓。
他大致清點,墓穴之中至少不下百具棺槨,看上去那裡更像是一個合葬的墓穴,可是棺槨新舊並不一致,可見這些棺槨並不是一次性安放,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既然這些棺槨是陸陸續續被擡進來,那說明墓穴之中就有通往外面的通道。
不過當時黃平更好奇的是,這些棺槨到底是誰留下,以及裡面放有什麼殉葬品,因此他隨意的開啓一口棺槨。
黃平說到這裡,聲音突然中斷,好像即便是回憶,他如今也不想再去面對。
“裡面有什麼?”我認真問。
“沒有殉葬品,只有一具女人的乾屍,穿着苗人的服飾,但並不是葬服,衣服上全是被浸染的鮮血,時間太久血漬已經發黑,屍骸並不是按照苗人風俗下葬,更像是隨意的丟棄在那裡。”
“裡面是苗人?”薛心柔一臉疑惑。
“你向來膽大,一具女屍不至於讓你嚇成這樣,你還看見了什麼?”葉九卿一本正經問。
黃平好半天才鎮靜下來說,他原本指望能在女屍身上找到陪葬品,就解開女屍血跡斑斑的衣服,當看見女屍的身體時候,頓時當場被嚇傻。
苗人女屍的肚子竟然是被剝開的,參差不齊的皮肉向外翻開,還有好幾根肋骨也斷裂,死相極爲恐怖,而且在女屍的身體中竟然沒有內臟,但絕對不是被人爲取走,因爲肋骨上還殘留着乾涸的筋肉。
“用東西吃掉了女屍身體中的內臟。”黃平怯生生說。
“你是說,在那墓裡除了棺槨和屍體外,還有其他的東西?!”宮爵大吃一驚。
“我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後來慢慢平靜下來,我發現女屍斷裂的肋骨全是由裡向外被折斷,包括肚子上的傷口也一樣,皮肉是向外翻卷。”
“這能說明什麼?”薛心柔有些聽不明白的樣子。
“說明女屍不是被人剝開肚子,而是有東西從她身體中鑽出來!”我深吸一口氣回答。
“從,從肚子裡鑽出來?!”薛心柔目瞪口呆。
我並感覺到吃驚,畢竟這樣的事,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在祖神之殿的獻祭室中,我們也發現過這樣離奇的屍骸。
“這些苗女在生前,身體裡就被種了蠱,蠱物發作後,會吞噬體內的臟器,最後咬破肚子爬出來。”大祭司在旁邊說。“你看見的那些女屍,是有人用來制蠱的人蠱。”
“我是苗人,雖然從未見過蠱長什麼樣,但多少還是聽過一些,當時我也估計這些女屍是中了蠱毒,可後來我發現的事情,才讓我至今都不敢去回想。”
“難道不是蠱毒發作死的?”我眉頭一皺,連忙追問。
黃平接着對我們說,他接連開了好幾口棺槨,裡面裝的全是女屍,而且死相也完全相同,他這才意識到那墓穴的詭異,一刻也不願意再停留,想要儘快找到出路離開。
當他在墓穴中探查出口時,漸漸發現這些棺槨是一圈一圈排列,最裡面的擺放很整齊,相互之間間隔均勻,可最外面一層卻相當凌亂,好像很匆忙的丟棄在墓穴中,黃平也不笨,既然如此慌亂,那堆積越密集的地方距離出口越近,果然他很快就找到離開墓穴的入口。
可就在黃平打算離開的時候,或許是好奇心作祟,他很奇怪這墓穴中棺槨的擺放,似乎都是圍繞着最中間的一個深坑,他猶豫了很久,還是想看看深坑中到底有什麼。
黃平下意識抹了一把嘴,他的樣子很緊張,似乎都不願意再去回想。
“深坑裡有什麼?”田雞按耐不住問。
黃平嘴角蠕動半天,猶豫不決回答:“胎,胎兒。”
“胎兒?!”我們大吃一驚。
“深坑裡怎麼有一個胎兒?”葉九卿好半天才回過神。
“不,不是一個,是滿滿一坑的死胎。”
我忽然有些明白黃平爲什麼會那樣驚慌失措,我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那墓穴,但按照黃平的描述去想象,在一個陰森幽暗的墓穴中,四處都是死相恐怖的屍骸,而在這些屍骸中目睹用死胎填滿的深坑,那場景即便我僅僅是想象也感覺毛骨悚然。
“事實上,我,我都不太確定那到底算不算是胎兒”黃平吞吞吐吐說。
“爲什麼?”薛心柔問。
“因爲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令人不寒而慄的胎兒,被風乾的皮肉緊縮在一起,但我還是能看見胎兒的樣子,我看見”黃平有些說不下去。
這次我們都沒有催促他,或許都能體會親身經歷那一切的後怕,過了好久,黃平才吃力的說出聲。
“我看見長在胎兒身體上的眼睛、嘴還有耳朵以及手和腳。”
“”我一怔,一時間不明白黃平這話的意思。“這,這很正常啊,即便是死嬰也該有些器官啊?”
“長在該長的位置才叫正常,可我見到的卻是,比如長在胸前的嘴、手背上的眼睛,還有長在臉上的手每一個胎兒都奇形怪狀,如同怪物一樣。”
所有人頓時鴉雀無聲,然後面面相覷的對視,全都一言不發看着拳頭攥緊的黃平,他在努力控制試圖讓自己平靜,而我們也在做着同樣的事。
“那地方更像是地獄,我一刻也不想再留在那裡,等我出去的時候,在出口看見一具碎裂的棺槨,裡面的女屍露出來,我發現她的腹部隆起,這才意識到,墓穴中所有的女屍全都是孕婦,而且在那具女屍的腹部,一個嘴邊還殘留血漬的死嬰從女屍破裂的肚子中露出頭”
我頓時瞠目結舌,那些棺槨中的女屍根本不是中蠱,而是死於肚子的胎兒,那些奇形怪狀的胎兒在吃光內臟後,再撕開肚子爬出來。
或者說
那些死嬰就是被孕育的蠱!
之前大祭司也提及過,巫蠱王最後要求族人提供孕婦獻祭,如果沒猜錯,黃平發現的那處墓穴,很有可能就是巫蠱王用來丟棄這些獻祭品的地方。
巫蠱王竟然喪心病狂,直接用胎兒來制蠱,導致那些胎兒全都變成猙獰可怖的畸形,一出生變成了怪物。
“不過這些死嬰卻有一個相同的地方。”黃平聲音漸漸有些平靜。
“什麼地方相同?”
“我當時雖然走的充滿,可是因爲太詭異,難免多看了幾眼,發現所有的死嬰都是有前後兩個頭。”黃平說。
“有人把這些胎兒縫合在一起?”大祭司憤恨不已問。
“不,不是縫合,而是一個身體上長出兩個頭,或者說,一個頭的前後有兩張臉。”黃平很肯定回答。
“雙面?雙面神!”宮爵突然看向我。“巫蠱王在製造能蠱惑信徒的雙面人,藉此來顯示與衆不同的神蹟,居然喪盡天良用孕婦來制蠱!”
“難怪我們在雷山古墓中發現的祭司會是縫合在一起的兩個人,巫蠱王的信徒在效仿他。”薛心柔恍然大悟說。
“效仿誰?”我忽然很認真問薛心柔。
“巫蠱王啊。”薛心柔脫口而出,但很快張開嘴,應該是明白我問她的含義,目光看向旁邊的雙面神像。“難道難道巫蠱王真的是雙面人!”
我蔑視的瞟了一眼神像,巫蠱王在用嬰兒做實驗,但並非是薛心柔說的那樣,想要顯示與衆不同的神蹟,他這樣做是另有目的。
“什麼目的?”
我思緒漸漸開始清晰,讓大祭司把他的蠱拿出來,就是切斷後會重新長出頭存活的蠱,這是一種繼承異巫再生能力的蠱,亦如大祭司所說,異巫各自具有不能的能力,有自愈、再生和無堅不摧等。
“但異巫有一樣能力,我們卻從未見識過。”我說。
“什麼能力?”葉九卿很好奇。
“分裂!”
我斬釘切鐵回答,祖神在魔國一定完成了對異巫的分裂,就是讓異巫分裂出一模一樣的自己,這樣祖神就能擁有用之不竭的異巫,來用於改進的需要。
但在九黎後裔看來,這已經是難以想象的神蹟,這也是魔國雙城的由來,所有的東西都是一對。
可是巫蠱王雖然擅自保留了異巫,但卻沒有掌握分裂的辦法,因此隨着時間的推移,他擁有的異巫越來越少,所以巫蠱王纔會迫切需要找到分裂的辦法,來確保異巫的延續。
“巫蠱王並非僅僅是喪心病狂用孕婦來制蠱,他早已走火入魔不惜用自己來試驗,結果巫蠱王失敗了,他並沒有能找到分裂的辦法,但是陰差陽錯也成就了巫蠱王這個僞神。”我聲音冰冷說。
“成就了他什麼?”宮爵還是沒明白。
我目光落在石刻雕像上,用嘲諷的神情漠視:“巫蠱王沒有完成分裂,而讓自己成爲一個雙頭同身的怪物,這也是爲什麼信徒會稱他爲雙面神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