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好萬象神宮位置後,我們商量三天以後動身,此去紅白山路途遙遠,那個時候通往和田的交通工具還是牛車和馬車,算時間在路上就得顛簸大半個月。
卓明風破天荒願意幫忙,他負責安排補給和去紅白山的交通工具,將軍卓明風在這個行當裡說句話比葉九卿管用,何況是在敦煌這麼偏遠的地方,短時間要準備這麼多補給還真的靠卓明風。
從玉門關回來,葉知秋和田雞都傻了,兩人像是丟了魂茶飯不思,我哭笑不得說什麼也不管用,葉知秋是痛心疾首,田雞是樂極生悲,兩人都還惦記這玉門關的石室,估計一時半會很難想的開。
“宋文傑來了,就在外面,我看他樣子很着急。”凌芷寒急匆匆推門進來說。
“來了幾個人?”田雞立馬直起身。
“一個。”
田雞心有餘悸看向我和宮爵,我猜他是怕宋文傑發現我們毀掉的壁畫,現在找上門來。
“慌什麼,興師問罪也不會就來他一個人。”將軍見慣不驚一邊捲菸一邊對凌芷寒說。“讓他進來,看看有什麼事。”
宋文傑走進屋裡,很客氣的對我們點頭,樣子很和氣,不過有些匆忙。
“敦煌地方大,本想陪着各位到處看看,可最近實在是太忙。”宋文傑一身書生氣倒是忠厚。“我明天請了假,給各位當嚮導,附近有鳴沙山和……”
“別麻煩了,來了有些天,也打算回去了。”我猜將軍把畫送給宋文傑,他無以爲報就想着帶我們到處看看,也是一個實在人。“我看你挺急的,真有事我們也不留你。”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就是莫高窟那邊出了些狀況,還沒處理完。”宋文傑歉意的笑着回答,目光看向一言不發的葉知秋。“她,她這是怎麼了?”
“沒事,她把東西給弄壞了,這不一直在懊悔呢。”宮爵倒好水遞到宋文傑面前開心的笑着。
“知秋,不要緊吧,什麼東西這麼重要。”宋文傑很關切的問。
“文傑……你說我要是把重要的文物給毀了,我是不是得去自首啊。”葉知秋慢慢擡頭一本正經的問。
“別聽她瞎說,這會腦子估計不清醒。”葉知秋是一根筋,她腦子裡只有黑白對錯,沒有變通和圓滑,我生怕她把事情說出來,剛巧這屋裡還坐着一個同樣一根筋的宋文傑,都是較真的主。
“你開什麼玩笑呢,你把文物看的比命都重怎麼會去毀壞。”宋文傑端起水杯,眼鏡上全是霧氣我都看不見他眼睛,只看見他憨憨的笑意。“現在這些人不知道怎麼了,根本沒有文物保護意識,我這幾天就在忙着修復一處被損毀的文物,哦,那地方你們還去過。”
“什麼地方?”田雞一邊喝水一邊問。
“就是莫高窟的第一百二十六號石窟,裡面的壁畫被人挖了一個洞。”
噗!
田雞一口水噴在對面宋文傑的身上。
田雞心裡藏不住事,壓根不是處變不驚的人,什麼都一五一十寫在臉,如今表情慌張手足無措。
宋文傑很尷尬的笑,我連忙遞過去紙道歉,在桌下踢了田雞一腳:“對不住,他喝太快給嗆着。”
“沒事,沒事。”宋文傑似乎也沒察覺田雞神色有異。
旁邊的將軍抹去臉上水漬,泰然處之點燃煙,漫不經心問:“知道什麼人乾的嗎?”
“文傑,你是說上次帶我們去看的石窟被人毀了?什麼時候的事?”葉知秋震驚的走過來問。
“就前幾天,剛好是我帶你們去的那天。”宋文傑回答。
咳,咳,咳。
宋文傑話音剛落,將軍被一口煙嗆到,劇烈的咳嗽,現在連他神情都不自然,葉知秋來回看看田雞和將軍,眉頭一皺:“你們……我和文傑走了之後,你們都幹了什麼?”
“不,千萬別誤會,這事和他們沒關係,都是你朋友,怎麼會毀壞文物。”宋文傑一邊擦拭眼鏡一邊搖頭。“毀壞文物的人當場就被抓到了。”
“什麼?”我們所有人詫異看向宋文傑,好半天我才問出聲。“誰?你們抓到誰?”
“兩個英國人,一男一女是夫妻。”宋文傑說。
“英國人?!”我們相互對視,葉知秋疑惑不解的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英國夫婦爲什麼會出現在石窟裡面,他們爲什麼要毀壞壁畫?”
宋文傑告訴我們,就在當天我們從一百二十六號石窟離開後,他和葉知秋去找我們,發現外面的鐵門已經關閉,就和葉知秋一同返回,可到了晚上負責巡查的人看見石窟中有光亮,立刻進去檢查,在裡面看見一男一女兩個英國人。
而石窟中的壁畫中間被挖了一個動,損毀相當嚴重,巡查的人當場看見這兩個英國人正在裡面摸索,立即扣押了他們。
“這……這個該抓,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什麼時候輪到這幫老外來折騰。”我聽完長鬆了一口氣,估計是我們走到時候,鐵門沒鎖好,兩個遊客陰差陽錯進去,看見壁畫上的洞,想一探究竟,結果被當場抓住,這真是跳到黃河裡洗不清。
“這得嚴懲。”田雞一臉放鬆。
“三更半夜的,兩個遊客跑到石窟裡幹嘛?”將軍也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這事說起來,還不簡單,這兩人來頭可不小。”宋文傑重新戴上眼鏡說。
“兩個老外能有多大的來頭。”田雞不以爲然。
“斯坦因的後人。”宋文傑脫口而出。
“斯坦因的後人,斯坦因又怎麼呢,就是愛因斯坦的後人也不能動咱老祖宗留下的東西,現在都啥年月了,還當八國聯軍那會呢。”田雞估計是知道有人陰差陽錯頂了毀壞壁畫的事,這會有恃無恐。“話說回來,斯坦因幹嘛的?”
“斯坦因?”葉知秋一聽頓時大吃一驚。
“你認識?”我好奇多問。
“是你們應該認識才對。”葉知秋似乎聽到這個人的名字就憤憤不平。
“老外和我們又不沾親帶故,我認識他幹嘛。”我笑着說。
“算起來,人家可是你們前輩。”葉知秋冷冷說。
我眉頭一皺,多少有些好奇:“這個斯坦因到底幹嘛的?”
宋文傑在旁邊告訴我們,斯坦因是英國人,世界著名考古學家、和探險家,也是敦煌學開山鼻祖之一。他是今天英國與印度所藏敦煌與中亞文物的主要蒐集者,也是最早的研究者與公佈者之一。
曾經最著名的四次考古和探險都是在新疆和甘肅,所發現的敦煌文物是如今敦煌學研究的重要資料。
“這人是你前輩纔對啊,關我們什麼事?”聽完我盯着葉知秋說。
“他不配考古兩個字。”葉知秋聲音冰冷。
葉知秋坐下來義憤填膺告訴我們,斯坦因對甘肅以及新疆的四次考察,可堪稱是對敦煌文化災難性的破壞,並且擅自挖掘和劫走大量的珍貴文物,而且由於他的盲目挖掘,使許多原保存在流沙層中的文物毀於—旦。
“特別是第二次,斯坦因運走敦煌莫高窟藏經洞中,二十四箱佛經和五箱刺繡和繪畫,嚐到甜頭後恬不知恥捲土重來,再次捲走大量文物。”葉知秋繼續對我們說。“幸好在1930年,也就是斯坦因第四次進入敦煌的時候,當時政府出臺的文物保護法令及其他因素,才讓他無功而返,否則不知道還有多少文物流失。”
“這是大盜啊,這也太囂張了。”田雞撓着頭站起身,在我耳邊小聲說。“她還真沒亂說,真是咱前輩。”
“人家可比有些人高明,頂着考古探尋的名,明目張膽的盜掘文物,到最後還能落一個考古學家的名聲。”葉知秋邊說邊瞟我一眼。
“知秋,你這話就太偏激了,斯坦因的確從敦煌帶走了很多珍貴的文物,不過如果不是當時斯坦因的發掘,很多敦煌文物早已損毀,他的出發點是什麼,我們也無從考證,不過現在來看,這人功過相抵,也要看到他爲敦煌文物做出的貢獻。”宋文傑說。
“賊就是賊,沒什麼功過相抵的說話,他是敦煌盜寶第一人,跑到別的國家帶走那麼多彌足珍貴的文物,美其名曰是保護,既然沒有私心,那爲什麼現在不歸還。”葉知秋的認知裡,黑白分明,絕對沒有灰色地帶,這也是我一直拿她沒辦法的原因。
“等會,這個什麼斯的,對錯你們自個去說。”我打斷葉知秋的話,認真看着宋文傑。“你們在石窟中抓到的英國人,既然是斯坦因的後人,他們去石窟幹什麼?”
“他們說是爲了找人。”宋文傑回答。
“找人找到石窟裡去了?”田雞笑了一聲。“這不是糊弄人嘛。”
“閉嘴。”宮爵估計也感覺不對勁。“他們有沒有說找誰?”
“問過了,他們一口咬定壁畫不是他們損毀的,不過奇怪的是,在他們身上也沒有收出挖掘的工具。”宋文傑擡頭看着我們說。“他們說自己的父親和叔叔曾經到敦煌考古,可一去不返再無音訊,所以他們想要來查找這兩人的下落。”
我摸了摸嘴脣,忽然想到在石室中看見的兩具外國人屍體,到現在我都很好奇,他們到底是無意間發現了玉門關外的石室,還是有什麼指引他們找到那處地方,如果是後者,那就有太多無法解開的謎團。
“那畫你知道值多少錢嗎?”我彎下腰一本正經看着宋文傑。
他一愣,先是點頭,但很快又搖頭:“那不是錢能衡量的,那副畫的藝術價值和研究價……”
“總之很貴重就行。”我打斷宋文傑問。“來而不往非禮也,你收了我們這麼珍貴的東西,總得有點表示吧。”
“我……我真沒錢。”宋文傑拘謹的搓手憨厚的望着我。
“咱什麼關係,說錢俗套,何況你都說了,那副畫不是錢能衡量的。”我在嘴角掛出痞笑。“你剛纔不是說,無以爲報嘛,我這兒還真有件事你能幫上忙,你幫了我,咱們這事就算兩清了,你看成不。”
“什麼事?”宋文傑有些緊張的問。
“我想見見那對英國夫婦。”我和顏悅色拍怕他肩膀。
宋文傑頭上的汗水都滲出來,估計以爲我要說出什麼大事,聽到是要見被抓的英國人,他如釋重負長鬆一口氣,端起水杯大口喝完,然後對我們肯定的點點頭。
“明天我帶你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