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撒謊。
起身,他沉黑的視線盯着門,像是要透過這層紫檀木門扉望進裡面的人兒身上。
“彆着涼了,進去重新衝個熱水澡,換乾淨的衣服,我明天再找你。”
“嗯......”童熙頭抵靠着,快要睡着了,她儘量簡單又不失禮貌的說:“那你開車小心。”
“好......”
腳步聲,逐漸遠去,直至聽不見。
童熙回到浴室裡,把浴缸裡放滿了溫水,泡了個澡後攏着白色浴袍出去,倒在牀裡便睡。
真好,她撐過來了。
真好,她沒有失身。
第二天,童熙一早就醒了。
清醒之後,掀開被子坐起來,眸瞳內一抹陰寒越來越盛。
昨晚上發生的事像是走馬燈一般在眼前快速掠過,她回想了一遍所有事情的經過,然後把一切的源頭都怪在陸川那對父女身上。
敢算計她,膽子肥了。
她簡單化了個妝,出門吃好早餐就往公司裡去。
早上八點,陸川一推開辦公室的門,眼風極快的掃到了站在中央的人影,立即對旁側的陸允溪打了個眼色,然後關上門,若無其事的走過去。
“熙熙,怎麼一大早上來了,有事找我?”
童熙轉過身,她雙手抱臂,右手的食指輕輕敲擊在左手的肘關節上,白皙纖細的手指被落地窗外的暖陽籠罩着,泛着一層絨白的毛邊,七分袖外套的袖口下,露出一小節黑色的毛衣,手腕上銀色的錶帶藏了一半的袖口裡,銀色的冷灰如同她眼眶中沉寂一般暗色。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她就那麼微仰着頭,雙眸眯縫的看着這對父女,頭頂橘色的燈光染在她的臉上,也淡化不了那一分凜然天成的冷傲,精緻如畫的五官上凝着一抹叫人懼怕的冷靜。
陸川和陸允溪對視一眼,心裡同樣一沉。
“熙熙,怎麼不說話?”
童熙眉梢挑動了下,脣角撩出幾分似有若無的淺弧,“膽子挺大啊,敢明目張膽的賣起我來了,誰允許你們這麼做的?”
陸川臉色一變,青黃不接,心裡咯噔一沉。
他竟然有些害怕被童熙這樣注視着。
就像當年每一次在工作上犯錯時,童老爺子這麼看着他時的眼神。
不是很強烈,但卻讓他感覺從骨髓裡發出顫慄。
他吞嚥了一口口水,索性裝無知:“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聽不懂?”童熙修長的手指抵在眉尾,挑着額前搭下的碎髮,往旁側撩撥了一下,聲音冷靜且涼:“爲了簽下顧西北這個大亨,保住童氏服裝業這塊,居然讓我去陪酒,我這麼說,你也聽不懂?”
“什麼陪酒說得這麼難聽......”
陸川佯裝沉下臉色要發怒,陸允溪卻在這時拽了一把他的袖子。
“爸。”陸允溪塗着枚紅色口紅的雙脣譏誚的翻了翻:“熙熙是不滿意昨晚上顧總羞辱她的那些話,把氣往我們身上撒了。”
陸川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樣,眼尾沉着一抹僥倖:“是這樣啊,熙熙,你可怪不得我們,顧總也沒說錯,畢竟你和堇年過去那段......感情,只要有心人稍微一打聽,就知道了。”
他故意停頓的缺口,童熙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童熙不怒,也不躁,脣畔噙着淡淡的笑意:“看來......我真是讓你們過太久的安逸日子了,都快讓你們忘了童氏姓童了。”
話一出口,陸川父女兩的臉色同時沉了下去,隱約還帶了一層隱忍不發的怒氣,和被羞辱也沒有正當理由反駁的啞然。
然而,讓他們更吃驚的還在後面。
只見童熙漫不經心的抓起辦公桌上的鎏金臺燈,身子斜靠着,眯着眸子打量,似在把玩。
這是最近陸川在一場奢侈品拍賣會上拍來的,正是最近的心頭好,他看着童熙那纖瘦的手指握着,心裡頓時打鼓,腳步不受控制的往前邁了一步,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
只聽哐噹一聲破裂的聲響——
檯燈被狠狠的丟擲在地上,鑲嵌了鑽石的燈罩碎裂在地,名貴鑽石滾得滿地都是。
陸川伸出的雙手就那麼僵在了空中。
“童熙,你太放肆了!”
他皺着眉頭,狠顫的雙眼裡有憤怒,有威壓,還有一縷似有若無的懼怕。
“放肆?我都快要讓你們忘記我放肆的模樣了,纔會給你們機會鑽了空子。”童熙無聲的笑笑,抓起電腦顯示屏就砸在地上。
她就是來鬧的,鬧得越大,她才越開心。
抓着什麼東西就往地下扔,故意的砸在陸川父女腳下,氣得他們又叫又跳,口裡罵罵咧咧,還要時刻注意着她手裡砸過來的東西。
辦公室外早已經聚攏了一堆上班的員工,個個探頭探腦的往裡看,一個敢上前來阻止的人都沒有。
童熙穿着高跟鞋,健步如飛,行走時如履平地那般,所過之處,只要眼睛能看見的,她能搬得動拿得起的,通通摔了砸了,身上卻半點狼狽也看不見。
陸川心疼的心尖一陣陣抽搐。
他這間辦公室裡看似樸實無華,實際上就算是一隻鼠標,一個盆栽也是花了大價錢的,一個古董花瓶抵得上平常人家的一套房。
童熙就那麼眼也不眨的摔碎了。
他心裡別提有多疼了。
“童熙!”就在童熙要摔他酒櫃裡的酒時,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她的手腕和她手裡的那瓶拉菲,喘着氣,穩了下心神,開口的時候居然帶着一絲討好的怕意:“熙熙,算姑父對你賠個不是,我也不知道顧總爲什麼要說那些話,你心裡有氣,你衝我撒,你罵我也行,別再摔了,大家都看着。”
“晚了。”
童熙清冷無溫的嗓音響起時,狠準的將酒瓶摔碎在陸川的腳下。
落手的時候,她快速的走開。
飛濺的酒水濺溼了陸川的西裝褲腿,一片碎片恰好戳到了陸川的眼角,他哀嚎一聲,身子往酒櫃上歪斜。
童熙站在一片狼藉的辦公室裡,渾身的高冷和優雅顯露無疑,與這瘡痍滿目的場景格格不入,就像一個站立在廢墟里的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