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安佚雖然不清楚現在發生了什麼,但他心裡面十分明白。他媽媽似乎並不想看見這些人。而他也從來都沒有見過心情差到極點,情緒憤怒到了冰點的媽媽。於是有些擔心拉了拉她的衣角。
感受到來自身後葉安佚的拉力和無聲的安慰,讓葉楠稍稍平緩了下臉上的表情,和內心深處情緒的波動,勉強揚了揚嘴角:“愫姨!”直接將莫雲當成了空氣對待。
趙愫霜看看臉色極差的葉楠,再看看眼眸中掩飾不住失落之色的莫雲。圓場說道:“楠楠你終於回來了,別在外面站着了。快進來坐吧,你趙爺爺可是很想念你。一天到晚嘴上都在念叨着你呢!”
葉楠拒絕的話還沒有出口,趙赫毅的大嗓門就叫嚷道:“是小楠嘛,那就快進來,別在門口傻站着。你都不來看看我這把老骨頭,是不是嫌棄外公我老了,思想跟不上你們年輕人啊!”
一聲外公讓趙愫霜。莫雲以及顧昱的眼眸閃爍了下,葉楠遲疑猶豫了下。一咬牙轉身將輪椅上的葉安佚抱在了懷中,這才跨步走進了病房中。
莫雲則是被趙愫霜推了下,這纔將輪椅推進了房中。關上門。一時寂靜的沉默。
趙赫毅眼眶有些紅看着剪了短髮,整個人變得神清氣爽的葉楠,連說了三聲好,這才把視線放在她懷中被她抱着孩子身上,疑惑問出了在場所有人內心的問題:“小楠啊,你抱着的這是誰家的孩子?”
葉楠在面對趙赫毅的時候,臉上緊繃的線條纔會柔軟下來,“這不是誰家的孩子,而是我的兒子葉安佚,他自小身子骨差,剛剛又才昨晚抽血化驗檢查,現在有些難受,就不叫…外公你了。”
葉安佚將腦袋埋在葉楠肩窩,沒有讓從葉楠身後路過的莫雲看到他的臉,他知道媽媽並不想讓這裡的人看到他的臉,雖然不清楚爲什麼,但並不妨礙他相信着自己的媽媽。
顧昱臉色有那麼瞬間的冷凝,不過轉瞬即逝,陡然想起了一個被他們所有人都忽略掉的細節,看了看懷中的小女孩,問道:“…那未晞…”心在針扎般的疼痛着,拉扯撕裂着,腥甜的血腥味漫上喉頭。
就連莫雲趙愫霜也被剛剛葉楠那番話給震驚到了,半響都有些回不過神來,只能呆呆看着她的臉,在將視線落在她懷中孩子的身上,怎麼也不肯相信葉楠回來了的同時,也帶回了孩子。
“自然也是我的孩子!”葉楠面無表情回答道,“未晞這丫頭喜歡到處亂跑,這兩次都麻煩顧昱你了,現在我就帶她回去,外公等我有時間了再來看看你吧。”
顧昱眸子沉了沉,就在趙愫霜以爲他會爆發的時候,卻沒有想到顧昱只是淡淡說道:“現在未晞睡着了,你又抱着另外一個孩子,你怎麼帶她回去,還不如等未晞睡醒過來再說!”
既然葉楠不給自己機會,那麼就自己去爭取,這一次他不會再放手了。
葉楠臉色扭曲了下,似乎沒有想到這樣近乎無賴的話是從顧昱嘴裡說出來的,心裡也跟明鏡兒似的知曉顧昱在打什麼主意,冷笑一聲,沒有接話。
只是微微將葉安佚的重量移到了一隻手上,摸出手機撥通了喬治的電話,“喬治,未晞睡着了,安安有些難受,我一個人帶他們兩個回不了家,你來接我回去吧!”
隨後就掛斷電話,抱着孩子站在病房前,不坐也不說話,場面一時陷入了尷尬,說什麼話都覺得不合適,就連趙赫毅也嘴角蠕動着沒能說出半個字來。
喬治很快就上來了,看到滿屋子的人都將視線落在他身上,再看看抱着葉安佚臉上難看的葉楠,便清楚了這屋內人的身份,嘴角勾出寵溺又恰到好處地弧度,將葉安佚從葉楠懷中接過,對着屋內的人說道:
“不好意思,未晞給你們添麻煩了。”
葉楠沒打算多話,乾脆直接上前拿過了葉未晞放在牀上的貓咪斜挎包,從顧昱懷中抱過了還睡得正香的葉未晞,輕聲說道:“顧昱,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哪怕過了這麼多年,我也從未忘卻過。”
語落,轉身就走,只是和趙赫毅和趙愫霜道了聲別,沒有去看顧昱聽到她那句話難看微微扭曲的臉,以及那雙眼瞳中散發出來幽暗的光芒,有些難受,有些傷心,更多的卻是自嘲。
喬治小心翼翼看着葉楠的臉色,在心中斟酌了半響才問道:“之前那個抱着晞睡覺的男人就是你以前愛的人?”
葉楠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輕飄飄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是啊,都已經過去了,爲什麼還這麼在意。
喬治沒敢說出他內心最真實想法,但看葉楠朝着樓梯走去時,叫道:“楠,你走錯方向了,電梯在這面。”
葉楠將葉安佚和葉未晞換過,自己抱住了葉安佚頭也不回道:“沒有錯,安安現在不舒服,不宜坐電梯,我抱着他走下去,你帶着未晞坐電梯,在停車場等我們就行了。”
喬治糾結了下,但還是抱着葉未晞跟了上去,可才走出兩步,就臉色不善回頭看着跟着一通過來的莫雲和顧昱,“你們兩個跟來幹什麼?我們家楠可不歡迎你們兩個。”
莫雲眉梢一動,“你們的輪椅落下了,我給你們送過來。”至於顧昱是跟出來幹什麼的,大家心裡有數不拆穿就行了。
而且現在好不容易纔看到葉楠的,又怎麼可以再次和她是去相處的機會呢。
那邊葉楠想說什麼,但是懷中的小孩兒卻是輕輕啜泣了起來,驚得葉楠連忙問道:“安安,安安怎麼哭了?是不是很難受?”
葉安佚現在連話都說不出來,一張小臉慘白宛若一張白紙,身上到處都疼着,卻又說不出來,低低的啜泣聲很快也引來了喬治的注意,臉色一變,想都沒想就把懷中的葉未晞塞到了顧昱懷中,朝着葉楠跑了過去。
“可能是抽血化驗帶來的反應,楠他的藥呢?”喬治小心給葉安佚做了最初的判斷,嚴肅着說道。
“在我包裡。”葉楠抱着葉安佚不好拿藥,喬治就伸手去葉楠的包中摸藥,可是保溫水壺中沖泡的奶粉早就在今天早上葉安佚抽過血後,喝完了。
莫雲也知道現在事情不太對,趕緊走過來說道:“先去趙老爺子病房中吧,那裡有水!”
葉楠不是個意氣用事的人,現在孩子是她的命,萬不會因爲和莫雲生氣就拿自己孩子的命來開玩笑。
當下便疾步又回到了趙赫毅的病房中,不等趙愫霜詢問,喬治便接受葉楠懷中的小孩兒,放在另外一張單人牀上,葉楠則是打開保溫水壺,將櫃子上保溫瓶中的熱水到了進去遞給喬治。
葉未晞被幾番換人抱也給折騰醒了,揉着眼睛醒過來,就聽見葉安佚隱隱的啜泣聲,也急了,掙脫着要從顧昱懷中下來,顧昱怕她摔着,就蹲下身放下了她,小女孩滿臉急色跑到了單人牀另一邊,和葉安佚十指交叉相握在一起。
葉楠站在一邊擋住了趙愫霜等人望向葉安佚的視線,臉上,眉宇間是擋不住流淌出來的着急,擔憂,和心疼。
葉安佚勉強吞下了藥,但沒多一會兒就全吐了出來,眼瞳開始渙散開來,喬治給他擦去嘴角的污漬,就聽葉安佚嗚咽着叫媽媽,讓開了位置,讓葉楠坐在了牀上。
葉楠輕輕包裹住了葉安佚冰涼沒有溫度的手,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一如既往的軟暖溫笑,柔聲細語湊到葉安佚耳邊和他說着話,“安安,媽媽在這裡,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
葉安佚也不知有沒有聽見,只是嘴角微揚,在笑着,淺淺淡淡的,卻給人很舒適的感覺。
“哥哥~”小姑娘也哭了,眼眶紅紅的,水汪汪的眼睛裡面全是淚水,流淌着,彷彿下一秒就要掉落下來。
每隔一段時間葉安佚的身體就脆弱到碰都不能碰的地步,每一次都讓葉楠心疼心酸,每一次都讓葉未晞哭腫了雙眼,那份埋藏在心中的捨不得和悲傷,讓葉未晞拉着葉安佚的手,小聲哭了出來。
喬治臉色也難看得緊,但對葉安佚的身體也沒有任何辦法,一來是他年紀太小了不太好做手術,二來就是他身體裡面的血型跟葉楠的不一樣,那些年都是靠着葉未晞給他輸血才勉強活到現在的。
視線在身側這個高大男人身上流轉了一下,摸着下巴,但看看葉楠和顧昱之間的那不可磨滅而去的氣息,便也知道想要這個男人給葉安佚輸血,可能性真的不大。
但依照葉楠對葉安佚葉未晞的在乎程度,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之前葉楠也說過葉安佚身體很差,趙赫毅和趙愫霜都沒有放在心上,但是現下看着這一幕,心頭也微微有些難受。
葉安佚累了,便昏昏欲睡過去,手卻緊緊抓着葉楠不鬆開,一旦葉楠有想要抽出手指的動作,他就被動得攥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