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振見葉楠不說話,臉上有些掛不住。但也沒有覺得葉楠目中無人了。若真要追究起來,確確實實是他們顧家欠了葉楠的。雖然之前因爲秦羽的事,對她有些偏見的誤會,讓他被老爺子大罵了一通。
雖然現在心中還是有些不樂意,可也沒有之前那般針鋒相對了。
令趙愫霜都有些側目看過去,顧振愣是當做沒有看到。
轉眼看向了坐在輪椅上的葉安佚。扯了扯嘴角柔和了聲音問道:“你是叫安安吧?”像是微微扭曲過的聲音,讓在場人包括顧昱都覺得有些彆扭的不自在。可是顧振卻不這麼覺得。
葉安佚倒是沒有多大的感受,聽到顧振問話笑着點了點頭。主動開口問了聲好:“爺爺好!奶奶好,爸爸好,莫叔叔好!我叫葉安佚,你們可以叫我安安!”小大人模式的回答讓衆人對他更加喜愛。也對他頗爲心疼。
“好好好!”聽到這聲爺爺,顧振高興得跟什麼似的,嘴都合不攏了。伸手就去掏錢包要給葉安佚包個大紅包。
但是因爲沒有提前準備,所以葉安佚眨巴着漆黑水潤的眼睛看着手中一大把粉色鈔票。
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朝着葉楠看過去了。葉楠衝着他點了點頭,葉安佚想了想,只抽出了三張粉色鈔票。很嚴肅正經地對顧振說道:“爺爺我只拿這三張就夠了。剩下的爺爺就收好吧!謝謝爺爺!”
顧振堅持沒收回來,反倒煞有其事說道:“之前沒想到這茬,所以沒給未晞一個大紅包,剩下的這些你就當是替未晞收着吧,等到未晞醒了,你就拿給她,說是爺爺給她的大紅包!”
葉安佚推脫不過,在顧昱示意的眼神下接過了,再次有些害羞道了聲謝,接下來趙愫霜莫雲等人都給了葉安佚和葉未晞紅包,顧昱在旁邊只是一笑,並沒有開口說話,心裡卻已經開始在琢磨着到底要送什麼樣的禮物給葉安佚和葉未晞,才顯得與衆不同。
鬧到了很晚,趙愫霜帶着葉楠和葉未晞去了她以前居住過的房間,還是五年前的佈置格局,很乾淨,房間中不時會有一股淡淡的花香瀰漫開來,很顯然是有人在她離開的這段期間經常打掃過的。
趙愫霜站在一邊看着葉楠動作熟練的給葉未晞脫去身上的衣服,然後在小心翼翼不碰到她纏繞着紗布的胳膊的情況下,套上小小粉粉的睡衣,期間葉未晞一直都沒醒,睡得小嘴嘟起,臉蛋蹭到葉楠手掌的時候,無意識地蹭了蹭,睡得更香了。
很溫馨的一幕,可看在趙愫霜眼中,卻覺得心尖一陣陣的泛着苦澀的味道。
“楠楠,這五年來,你過得怎麼樣?”
到底還是開口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葉楠拉被子給葉未晞蓋上的動作頓了下,才無所謂地回答道:“這五年來我過得很好,有安安和未晞陪在我身邊,我過得比任何人都還要好。”她也希望那樣快樂的日子永遠停在那個時候,只是可惜天不遂人願。
趙愫霜一口酸澀堵在了咽喉頭,有很多想要對葉楠說的話語怎麼都說不出來了,只得吐出長長一口氣,強打起歡笑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葉楠知道趙愫霜想要知道什麼,只是那段日子說與不說出來都沒有太大的意義,總之她葉楠還活得好好的,現在身邊更是還有着兩個孩子陪伴,這已經是最好的事情了!
“這五年來,說沒有怪過你們恨過你們倒顯得我虛僞,剛出國的時候,說實話,我是恨你們的,每晚夢迴午夜的時候都會被驚醒過來,具體做了什麼夢我也已經忘了,只是那種感覺還一直殘留在心底,害怕的,恐懼的,驚慌的,怨恨的,什麼都有。”
葉楠坐在牀邊,手指不斷從葉未晞散落在枕頭上的發中穿過,嘴角微微上揚帶着淺淺的弧度,側顏很是溫軟柔和,昏黃的牀頭燈燈光打落在她臉上,更是爲她的側臉增添了一絲朦朧的輕柔,看上去煞是溫柔。
趙愫霜喉間有些乾澀,想說什麼,可是到最後卻發現說什麼都是無力蒼白的。
葉楠也不是在抱怨什麼,五年來她看清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但是真的說不恨的話那都是騙人騙己的,連她自己都相信不了的謊言,別人又怎麼可能會當真,蔑然一笑,目光依舊溫潤如水:“我現在過得很好,這就足夠了!什麼都比不上我的寶貝們重要,所以爲了他們,我願意做任何事。”
這話說得有些怪異,讓趙愫霜眉頭輕輕皺了起來,似乎在低頭沉思着葉楠這番話是什麼意思,但是思來想去的,都沒有任何頭緒,只是在心底滑過一道淺淺的水痕,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等到確認葉未晞睡熟了之後,葉楠才淺笑着起身離開了房間,將房門輕輕掩上,轉頭和抱着葉安佚上樓的顧昱對視了眼,便極爲自然地移開了視線,落在臉色有些彆扭的葉安佚身上,眸光柔和。
“媽媽!”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葉安佚眸底光芒大放,伸出手就被葉楠抱在了懷中,親暱的蹭了蹭葉楠的臉頰,湊在葉楠耳邊小聲說道:“媽媽…我還是覺得好不自在,感覺渾身都很難受。”
“噗嗤”一聲,葉楠輕笑出聲,用額頭碰了碰葉安佚的腦袋,聽到葉安佚哎喲一聲才說道:“你這是在害怕,怕顧昱不喜歡你,所以你纔會表現得這麼僵硬,順其自然就好了,就像是在媽媽的面前一樣,放鬆心態,以平常心去對待就行了,但倘若是在太過緊張的話就不行了,要好好聽喬治的話,不能使得情緒起伏波動過大。”
葉安佚點點頭,“我知道了媽媽,我不會讓你擔心的!”
於是趙愫霜和顧昱兩人就看着這對母子在說着悄悄話,面上帶着輕鬆愉悅的笑意,很容易感染到了他們,讓他們臉上也都流露出相同的笑意。
在得知自己晚上要跟顧昱睡的時候,葉安佚呆愣住了,急忙朝着葉楠望過去,“媽媽…”語氣有些茫然,但更多的還是不知所措。
葉楠跟葉安佚說了一會兒話,才讓葉安佚不穩的情緒消滅下去,看着顧昱說道:“雖然安安晚上基本上都不起夜,但你夜晚的時候也要多注意一下,安安睡眠淺,一點動靜他就會醒過來,然後就睡不着了,睡眠不足會讓他第二天沒什麼精神,並且會導致他身體不舒服。”
顧昱當着葉楠的面將自己的手機關機了,他房間裡面沒有鬧鐘,只要他手機關了,基本上是沒有什麼太大的響動的。
葉楠眼眸閃爍了下,心裡說不出來是什麼樣的感覺,但還是接着繼續說道:“還有就是早上你起牀的時候動作不要太大,安安都是睡到自然醒的,過早清醒過來會讓他低血糖不足,難受一整個早上的。”
顧昱點頭,並且在心中牢牢記下了。
“如果是安安先醒過來,坐起來的話,你也不要去叫他,讓他緩緩,差不多等個五分鐘左右就行了。”
一條條一件件都一點一滴的在顧昱心中落下了種子,紮了根,發了芽,這些事以前全都是葉楠一個人在做,哪怕是身邊有人幫她,也始終讓她放心不下。
入夜
商念打了電話過來,而葉楠似乎也在等商唸的電話,前半個晚上都沒睡,接通之後就聽到商念幾近咆哮的聲音在耳邊迴旋開:“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你知不知道這樣做了,以後對你是個什麼樣的影響,你知道嘛?”
壓抑不住的關心和擔憂讓葉楠眼角爬上淺淡的笑意,並不在意商念這麼衝的口氣。
“我想做什麼,商念你不是都清楚明白吧,現在再來這麼問,不會顯得多餘嘛,我知道以後對我的影響頗大,但是商念,我沒有選擇了!”
面對着葉楠平淡沒有絲毫起伏的語氣,商念就算是有天大的火氣也該滅了,變成了嘴角淡淡的苦笑。
“小初,你這是再把你自己往火坑裡面推啊,你這樣讓小羽知道了,你說他心裡面會是個怎樣的感受!”
商念點燃一支菸叼在嘴角,眼裡是無盡的苦澀和抑鬱。
葉楠沉默了很長的時間,才呼出一口氣,勉強笑道:“我知道,可是這個火坑我必須跳下去,小羽毛哥哥…若是知道了,怕又要說我傻了,然後在默默的給我把事情全都辦好,可是商念我不能事事都靠着你們啊,我也有我自己想要做的事。”
聽到這話,商念又炸了,“小初,我知道你心裡面在想些什麼,可是你有沒有替未晞和安安想過,他們願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你要是出了點事,未晞和安安又該怎麼辦?”
葉楠扭頭看着睡在自己身旁的葉未晞,嘴角笑意越發濃厚,“他們不願意也得願意,因爲我最大的願望就是他們能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長大,若是真的出了事,不是還有你們嘛!”
“你啊…這是逼着我們不要插手管這件事啊。”商念苦笑一聲,嘴角的菸蒂落在了地上,飄出寥寥輕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