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明看着他,忽然就笑了:“你這個做女婿的不肯給,我就只好找老丈人要了。”
沈展銘也是笑,語調似乎十分平靜:“洪總,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給的禮我收不起,你要的禮恐怕我也給不起。至於我岳父?您也知道,我的這些手段都是跟他老人家學的,如果你覺得能從他手裡佔到任何便宜,便只管找他去要,我絕對不會干涉。”
似乎沒料到他這樣坦然,一瞬間洪天明幾乎以爲自己的猜測全是錯的。他擱下酒杯,嘆了口氣,企圖做出最後的試探:“你這些年在程氏擴疆行爲,已經得罪了太多程氏曾經的夥伴,現在大家都同仇敵愾想要聯手抗衡程氏。”他說着,忽然皺了皺眉望向二樓緊閉的門扉,吐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Juliet,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一聽到這個名字,就總讓我想到羅密歐。”
沈展銘淡淡淺笑,臉上的表情依舊滴水不露:“早就聽說洪總你博古觀今,聽過故事的可真不少。”
洪天明也跟着笑了:“不止呢,我還聽說柒家集團的黃騰曾是一位舊友的手下,也真巧,這個黃騰看好就是程小姐的頂頭上司呢。”
“確實挺巧,”沈展銘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劍眉卻轉而一擰,“不過,我也很巧地想勸誡洪總一句,別人的事情我不感興趣。如果下次你再拿佳期開這種玩笑,程氏下一個要得罪的人,恐怕就是你了。”
……
等程佳期回過神來時,包間的門已經被重重地關上,人去樓空。她整個人歪在沙發上,沉浸在黑暗裡,良久都不語亦不動。寂靜中,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破裂的聲音。
思緒在一片漆黑中漫飛,飛到前些年在法國的那個夜晚。
那是他們第一次鬧分手,在家門口,她從背後緊緊地抱住沈展銘,啜泣着說:“如果你像我爸爸丟下媽媽那樣丟下我,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他當時回答:“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了,你還有我。嫁給我吧,
佳期,我再也不會丟下你了。”
那時候,巴黎的夜晚華燈初上,路人南來北往。有人結伴而來,有人嬉笑而去。而他們相互依偎着,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他們的心曾經捱得那麼近,歷盡艱難,好不容易結了婚,又等到今天重見天日。可是一夜之間,她又再度被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這時,有一個西裝革履的人推開門,畢恭畢敬地請她離開。
“你是誰?”她恍惚地問。
那人說的彬彬有禮:“是一位先生交代我送您離開的。”
知道她還在這裡的,除了沈展銘,還會是誰呢?
“他都不要我了,爲什麼還要管我?”太陽穴兩邊劇烈地疼痛着,程佳期站起來,走出包間的時候有彩色的霓虹印在她的臉頰上,忽明忽暗。
正如在她心裡交織的愛恨。
“那位先生說了,不管怎麼說,您畢竟還是程氏的大小姐,他有責任照顧到您。”
責任?
已經很晚了,夜風颯颯地席捲而來,鼓入程佳期的眼裡,卻澀澀的化不出淚。原來在他的心裡,她就只是一個責任了嗎?一個沾着程氏姓氏的責任?
“那位先生還說,剛纔您的酒水裡可能被人動了手腳,讓你喝下這個東西。過會兒就沒事了。”
耳畔還響着善意的提醒,程佳期整個人卻猶在夢中,原來是這樣……原來是因爲這樣,她纔會做出那樣異常的舉動。可他呢,他明知道她被人下了藥,爲什麼還要說出那樣絕情殘忍的話,來侮辱她?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一味地渾渾噩噩,程佳期的腦袋也昏昏沉沉的。強忍着難受回到家裡,她跌跌撞撞地往樓上爬,只覺得腦袋裡像被塞了鉛塊般,重重地墜着疼。也許這一切不過是個夢,新婚夜是假的,坐牢是假的,被攆出家門是假的,剛纔展銘那番絕情的話也是假的。
而心裡的那份躁動偏偏又是那樣的真實,她掐掐自己的掌心,覺得自己需要洗個涼水澡來清醒清醒。
掙扎着摸到二樓走廊上,她居然還能摸到自己的房間,並走到浴室門口。可是,浴室裡爲什麼亮着燈?難道是早上她離開時忘記關燈了?
程佳期有些糊塗了,丟掉包擰開門把手,搖搖晃晃地往裡間走。房間裡蒸汽氤氳的,視野不清,耳畔彷彿還伴着飄渺舒緩的音樂,讓她更加不知就裡。
她困惑的往裡走着,看到浴缸的瞬間步伐卻戛然而止。寬敞華麗的浴缸裡,一個男人正精赤着上身闔眸躺着,他頭髮溼漉漉,水滴沿着胸前緊實的線條蜿蜒而下,昏燈下,就連那原本冷硬的輪廓也越發性感柔和。
“啊!”程佳期完全沒想到路放會在裡面,還大刺刺的裸着身子,心慌之餘忍不住驚呼,連酒也醒了三分。
路放正在閉目養神着,聽到動靜才懶懶睜開眼。看到程佳期,他也不遮擋,那冷峻的目光直盯着她,彷彿在說:“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程佳期匆忙避開眼,環顧四周,卻發現這……這根本不是她的房間!
“對不起,我走錯地方了。”一剎那她臉色緋紅,心也跳得極快,低着頭慌慌張張地就想轉身溜掉。
臨走前她還一不小心瞥到路放的側臉,那張側臉雖然俊美異常,卻脣角微勾,帶着抹冷森森的笑意,彷彿是在說程佳期的手段太過低劣。
程佳期心裡愈發懊惱,只好屏息收氣,想着離路放越遠越好,省得被他誤會徒添曖昧。誰知老天彷彿故意要跟她過不去,她轉身轉得太急,剛巧踩上了浴缸旁邊的水漬,於是腳底一滑便直截了當地撲到了面前的浴缸裡。
程佳期嚇得直接閉上了眼,電光火石的剎那,她只覺得有隻大手驀地託着她的腰,讓她不至於進一步的跌下去。她剛想開口說謝謝,櫻脣一動竟意外地貼在了另一個溫熱而柔軟的脣瓣上。
天,他們竟然!
臉上像被火燒過一般,她倏地睜大了眼睛,卻看到身下的男人劍眉深蹙,黑眸裡則充斥着一種怪異的情緒,彷彿她就是什麼細菌病毒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