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宓條件反射地擡起頭,恰巧碰上歐文投射而來的目光,憂鬱而又寧靜。
多麼清洌的目光呀,就像是晨曦下潺潺流過足踝的山泉,流動處是絲綢般柔軟輕盈的溫柔。
她看得癡了,過了好一會才羞赧地垂下頭,眼角的餘光卻還在情不自禁地瞟他。歐文衝着她一笑,露出一口整齊雪白的牙齒。當真是白呢,田宓甚至想,他會不會也做過牙膏的廣告,後來歐文告訴她,他還真的做過,藍天六必治!
田宓還來不及回過神來,歐文就徑直走近她衝她伸手右手,優雅的德國紳士禮,由長相洋氣的歐文做出來,一絲不苟又俊美非凡。
試問誰能拒絕呢?
“歐文!田宓!來一個!”
周圍人都在起鬨,夏菁菁也跟着鬧她:“快去吧,這麼帥的帥哥,你不要我可就搶啦。”
對於這種邀請,田宓是萬分恐懼的,因爲她根本無法和別人親密接觸。
她差點就拒絕了,但她終究沒能拒絕。
令全場人驚奇的是,當華爾茲的音樂響起時,這個看起來怯弱文靜的女孩子,竟瞬間化作了翩飛靈動的蝴蝶,撲朔着雪白卻明亮的羽翼,遊戲着屬於她的那片花叢,那般美豔灼目。
是啊,誰曾想過,她中學時還拿過省級舞蹈冠軍呢!
“謝謝你答應我的邀請。”當年那個露天的霓虹燈火下,歐文的聲音是那樣的溫柔而又清越,他的懷抱又是那樣的真實、暖人心窩。
那時的田宓也真是大膽,她竟然故意不穩的貼近他的胸膛中,貪婪的吸取着讓自己暗戀多時的人得身上那溫暖到令人迷醉的滋味,感受那隔着布料傳來的一聲聲急促卻動人的心跳。
“我知道我這麼問很突兀,”歐文彷彿無所察覺,只是輕輕扶住她酥軟到發麻的手臂,目光清澈的好像一首詩,“但我還是想問,我們可以試着交往嗎?”
驀地,一陣雷鳴般地掌聲鼓動在田宓的耳膜,她猛然驚醒,那雙發汗發膩的玉手,已經在蕭
珏整潔的西服肩口,拽出了細微的褶皺。
耳畔依稀還有人嘖嘖稱讚,卻獨獨少了那些青春張揚的喝彩,和曾經依偎的那個一派清靜的男孩子。
曾經,曾經的曾經,終究都已經是曾經了。
“跳得不錯,”蕭珏那雙烏黑色的眼睛若有若無地與她對視着,眸子裡的光在燈火的流轉下旋出一分淡淡的訝異,“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這一句不像贊美的讚美令田宓恍然間跳脫回憶的囚牢,她下意識地開口:“那是啊,蕭先生見多識廣,自然不能把我這三流的角色看入眼裡了。”
“聽這語氣酸酸的,”突然一陣急促的鼓點,蕭珏攬緊她的腰肢猛然一個迅疾的旋身,田宓胸前的柔軟就這樣似有還無地與他堅實的胸廓碰撞,“傷心了?”
即使對今天這個晚宴心不在焉,田宓也覺察出今天的蕭珏和往常不太一樣,她紅着臉壓下心底異樣的感覺,擡眼瞪着他:“傷什麼傷,我跟你根本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紫羅蘭色的燈柱自他們的頭頂流瀉而下,蕭珏那英俊的臉龐就彷彿籠了一層靜謐的雲紗,只依稀探出脣角淡淡的笑容,越發顯得他深不可測。
“你自己心裡清楚。”田宓被這樣陌生的他瞧得有些迷怔,她恍然意識到,中央空調的確開得挺冷的,她的脊背都幾不可知地顫了顫。可蕭珏的掌心卻熱得烤人,一寸寸地在她雪白的肩膀上下滑動着,這樣真實細膩的觸感,令她情不自禁地又想到那些個瘋狂的晚上。
“你……”田宓嬌軀輕顫着,微微仰起頭,“你今天是不是發燒了?還是喝醉了?”
明知道他不是自己心頭所愛,也明知道他們之間有萬般的不可能,但這畢竟是一個如此優雅絕倫的男人啊!她可經受不了他這樣欲說還休的誘惑,她這次來是要想辦法取消這場婚禮的,可不是跟他作秀的。
蕭珏俯下頭,棱角分明的下巴便可有可無地蹭在她的雪額上:“我像嗎?”
“像!”田宓幾乎脫口而出,她一邊向後避了避,一邊睜大不解地雙
眸,“蕭先生,請您自重。”
在第一支舞將近結束時,蕭珏穩穩拖住她下壓的纖細腰肢,一雙黑瞳似笑非笑:“我認真想了想你那天晚上說的話,婚姻的確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田小姐溫柔善良,娶妻如此,也未嘗不可?”
田宓驚得登時從他懷裡跳出來:“不行!我們不能結婚!”
恰巧此時,第一支舞的音樂戛然而止,全場鴉雀無聲,她這麼一聲“結婚抗議”就顯得格外突兀。田宓幾乎能感到,無數道銳利的目光針扎般刺在她的脊背上,熱辣辣地疼,這其中包括田振業,周雪柔,沈碧雲,甚至於……蕭珏。
眼見蕭珏那鷹隼般的瞳仁蒙上一層黯沈的冷色,而他那熱騰騰的手掌卻像火苗灼燒着田宓的肌膚,她瞬間泄了氣,在仰起頭煞白的俏臉上已經堆滿甜到發膩的笑容:“我是說……我是說……我們這麼投緣,如果不能結婚就太可惜了,呵呵。”
這句話一出,衆人皆是虛驚一場,各自掩嘴輕笑着步入舞場中,第二支舞的音樂也隨之響起。
田宓長長吁出一口氣,她將身子輕輕靠在蕭珏的肩上,在他肩窩佈下的深邃暗影中,她的秀眉緊緊蹙在一起,壓低聲音:“你沒開玩笑吧,我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你何苦這樣逼自己呢?”
“逼自己?”蕭珏低下頭,握緊她漸漸發涼的的手腕,那雙黑眸在彼此間這狹小縫隙中,閃爍着照耀了周圍濃墨重彩的寂暗,“我不覺得是我在逼自己。”
“可是……”
田宓還想反駁,蕭珏直截了當地打斷她:“今天的話到此爲止,這支舞跳完,跟我上臺去,我母親有東西給你。”
“啊?東西?”田宓纔不關心什麼東西,眼睜睜地看着他扯開話題,她心底還是不死心,便凝視着他幽深的眸子,小心翼翼地啓了脣:“可是……我聽人家說,你已經有未婚妻了,那你爲什麼不……”
突然燈光亮起,整個舞場明燦得好如白晝,蕭珏眸子裡的顏色卻黯得像子夜的深空,憂鬱的目光中,他凝視着她,緩緩低下頭,吻住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