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廊裡燈光幽暗,檀木桌上的紅酒和法式香薰都恰到好處地點燃了年輕男女心底壓抑的火。
一個穿着大號不規則毛衣的女孩,正端着一盤沙拉赤足在紅地毯上行走,她的腳盈白而纖秀,好似一對色料上乘的羊脂玉如意,冷玉無心,卻撩撥起歐文心底難耐的悸動。
那女孩看到歐文在注視她,於是駐足回眸,衝他甜甜一笑,露出兩個可人的酒窩。
她叫田宓,人如其名,是一個香甜如蜜的女孩,也是歐文相交四年的女友。
今天是他們四週年紀念日,所以相約在帝國酒店裡共進燭光晚餐。
歐文舔了舔發乾的脣,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攬對面的田宓。
田宓卻觸電般側了側肩膀,她將一塊蘋果沙拉塞進歐文嘴裡,笑得有些勉強:“歐文,我給你買的西裝你試了沒有,雖然知道你的尺寸,但還是親自試一下會比較好。如果不合身的話,我去給你換。”
話是說的心平氣和,但田宓的心裡卻突突直跳,不是沒有近距離接觸過,而是她從未見過歐文這般曖昧難明的目光。
她並非不知道這種目光究竟包含了怎樣的渴望,但她始終無法坦開心懷去直視這種渴望。這種渴望讓她害怕,讓她擔憂,她畢竟是有隱疾的。
混了香精味道的紅酒,後勁似乎特別得大,令歐文有些難以自持。他貼着田宓俯下身來,短短的青荏蹭在她嬌嫩的彤頰上:“那你給我換?”
這聲音有着與瞳孔顏色同樣的清澈,並且隨着燭火的拂動而一漾一漾地,一直漾進田宓波瀾萬千的心底。
田宓縮着脖子向後退着,伸出纖秀的雙手去推搡他寬闊的胸肌,眼神變得怯怯:“歐文,你喝醉了。”
歐文愣了一下,遂即吻了吻她粉嫩的額頭,目光深沉嗓音沙啞:“對,我醉了,我真的醉了。”
來這種地方,當然應該醉,應該……
田宓偏過頭還想躲,但身子已經抵住牆壁,她目光閃躲地凝視
着歐文背後的雕花檯燈:“那個……對了,展會資金問題解決的怎麼樣了?”
“現在那些都不是問題,”歐文耐心地捧起她嬌美的俏臉,就像捧起了一汪春水,“問題是我跟你。”
田宓抿了抿乾澀的脣,她不是不知道歐文是什麼意思,事實上他也早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
歐文的舌已輕輕勾畫在她小巧的耳廓,這細膩又陌生的觸感令她的胃微微地痙攣,可他的聲音卻執着而不容拒絕:“我想要你,小宓,我想要你。”
深垂着秀首以至於看不到他眼裡的霧色,田宓咬緊下脣,指尖也悄悄按壓着自己的掌心,彷彿在刻意地忍耐着什麼。
“小宓,我等你四年了,你願意給我嗎?小宓?”歐文一手拉起她緊握成拳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另一手已輕輕伸進田宓的上衣裡,“嗯?”
驀地,一股電流通入田宓的四肢百骸,她猛地擡起頭,費了好大地勁才說服自己壓下推開他的衝動,溫順地點點頭。
歐文的心裡泛起喜悅的漣漪,他也不再顧忌,攬住田宓纖細的腰肢深深吻住了她。
田宓被動地抓住他的袖子,胃裡的不適感更加明顯。
歐文沒有看出異常,只是把這個細微的動作當作欲拒還迎地嬌羞,也因此心裡的那把火燒得更旺。
他輕輕捻起田宓的毛衣下襬,想將這層惱人的屏障褪去。
“別!”田宓緊張地握住他的手,目光裡露出小鹿般的惶恐,她隱隱覺得,再這樣下去總會出大問題的。
歐文聞聲頓住,但很快又吻了吻她顫抖的睫毛,寬慰地哄她:“別怕。”
田宓擔憂地看了歐文的俊臉一眼,靜室昏黃的燭光卻能襯出他眉目分明的光潔,刻意蓄起的短短青荏,彷彿更成熟了些。
兩年前的他,還是高挺清瘦的少年,那時他住在姥姥家,姥姥年紀大了手腳不方便,也不怎麼管他,他總是飢一頓飽一頓的。
第一次去他家裡,田宓心疼他,親自下廚燒了一桌子的菜。事實
上,那是她做得第一頓真正意義上的飯,無論是色澤還是品質都實在慘不忍睹。
可歐文卻像這輩子都沒吃飽過似的,就着這些可怖的菜一連吃了三碗米飯,吃到第四碗時他一邊吃一邊哽咽,眼淚清亮卻滾燙,一滴滴落入田宓的心裡。
也是那一天,田宓第一次發現他原來是如此脆弱,就像她一樣脆弱。
實在不忍讓他失望,最終田宓溫順地闔上雙眸,決心賭一把,徹底放開自己。
歐文見田宓妥協,既感激又心動,但他並沒有急着去撩撥她,而是極有耐心地、緩緩地幫她拉起了上衣。
那雙四處作怪的手令田宓嬌軀猛顫,胃裡像翻江倒海般涌動,她再也忍不住,用力推開他,捂着嘴逃到衛生間。
田宓跪在衛生間的馬桶邊乾嘔了一陣,站起來確認門已經反鎖上,又將水龍頭打開擰至最大。
接着,她在嘩啦啦的水聲中失魂落魄地坐回到地面上,捂着嘴啜泣起來。
她有潔癖,極其隱秘的潔癖。
之所以隱秘,是因爲,她可以和別人共飲一杯水,共用一種器具,甚至共躺一張牀,卻唯獨不能與人肌膚相親。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染上了這個怪癖?
水很燙,但畢竟是冬天,暖氣燒得再熱,空氣也始終是暖中帶冷的。很快,白茫茫的氤氳在一片寂靜裡緩緩升起,雲霧一般包繞着田宓,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了。
那是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秋老虎的天氣,烈日當頭,那股子酷熱絲毫不遜於暑氣精絕的夏天。
身爲二道槓的田宓,站在校門口做迎賓禮儀,毒辣的日頭讓她中了暑,被老師送回家裡。
回家後,爸爸田振業的房門緊閉,裡面卻傳來細微的、妖冶的笑聲。
田宓揪住自己脖子上鮮紅似血的紅領巾,喉頭裡似也粘起了血。她下意識地擡頭看了看門上的日曆,九月十號,媽媽應該還在出差。
田宓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了門,卻看到了她這輩子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