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限到了?黃爺你不要開玩笑。”潘七說話突然順溜了很多,她本來就已經潮溼的身上,有出了很多的汗水。“您跟我說時限的那一天,是十一月十九日,現在是十一月二十三日,時限是五天,怎麼可能到了呢,您不要開這種玩笑。”這個有些長的句子,潘七在反覆的努力之後,仍然是分成兩部分,才表達完整。
“對啊,小姑娘,你的記憶力不錯,可是算術就不怎麼樣了,小的時候沒上過學吧,也難怪,女孩家的也不能出門讀私塾,來來來,看我給你算算啊。”黃虎伸出了一隻手,一邊擺弄着手指頭一邊說:“你看啊,這個二十號呢,是第一天;二十一是第二天;二十二是第三天;二十三是第四天……”
“是啊,今天才是第四天!”潘七看着黃虎的計算也是在按照她自己心裡的邏輯在進行,放心和輕鬆不自覺的出現在了臉上,雖然她隱隱的感覺,這種簡單的投降辦法,並不想一直以來不肯輕易服輸的黃虎的作風。
“哎呀呀,小姑娘你看,就是你在旁邊說話,我都算錯了。不過也沒關係的。”黃虎晃了晃已經伸開了四根手指頭的右手。“咱們可以繼續算,二十三是第四天,我們可以再往回算,十九號,就是第五天。”黃虎伸開了最後一根手指,然後一臉微笑的看着潘七:“小姑娘,現在你明白你算的跟我算的,有哪裡不一樣了吧。十九號我在說五天期限的時候,並沒有說不算那一天,也並沒有說到哪一天的什麼時候結束。你該不會認爲我所指的一天就是十二個時辰吧,這不得不說是一直以來非常嚴謹而利用規則的小姑娘犯的一個不大不小的錯誤呢,不過不要緊的,你看我多好心,居然還化妝到了這裡,來提醒你,讓你珍惜馬上就要失去的權力。”黃虎舔了舔嘴脣,露出野獸在享受美餐之前的表情。“現在,該你說了,嗯,我沒有太多的時間,希望小姑娘你能夠快一點。”黃虎索性坐在了地上,把後背靠在了竈臺上,雙手抱着肩膀,有些挑釁的看着潘七。
潘七愣在那裡,她的身體就好像被無數拳頭擊打的一般在天上翻飛,半天不能落入地下。這的確是她疏忽了,在跟黃虎的捉迷藏般的遊戲中,她居然犯了想當然的錯誤,雖然這種錯誤只有一次,但足以致命。黃虎所說的這種計算時間的方法並非不存在,實際上在潘七可以喚起的記憶當中,自己的父親在欠下高利貸的時候,也是被用類似於這樣的計時方法所逼債,最後纔不得已的變賣家產,甚至把女兒也當做貨物一樣的賣了出去。
我真是父親的好女兒,居然跟他犯了一樣的錯誤,潘家的人,又一次的倒在了計算時間的方法上。潘七緊咬着牙齒,她的嘴裡泛出了一股鹹澀的味道,她知道,那是嘴裡有什麼地方被自己咬破了。這並沒有讓她感覺到疼痛,相反,她有一點點的興奮,此前的潘七從來不知道,鮮血也可以如此的美味,更不可思議的是,這種美味竟然隱藏在自己的身上。看起來,那個曾經兩次指引過自己的尼姑,她也是因爲這個每一次在索取一滴鮮血作爲報酬,可是一滴怎麼夠,這種味道的東西,要多喝一些才帶勁。如果說尼姑品嚐鮮血,替別人占卜命運,那麼,鮮血的味道就應該是命運的味道。
我的命運是鹹澀的,但是這鹹澀中也帶有讓人興奮的東西。不知道別人的命運是什麼樣的?潘七也不明白,爲什麼在如此緊要的關頭,她居然想了這麼多沒邊的東西。可這種胡思亂想之後,她也有些坦然了,最後的名字還沒有過期,末日還沒有來臨,黃虎的意外來訪,只不過是把明天要發生的事情提前了一天來進行,何況,要是等到明天的話,還需要想辦法讓毛蛋去聯繫黃虎,現在好了,黃虎自己摸了進來,而毛蛋還在門口,黃虎這身裝扮,肯定能毫無問題的騙過毛蛋,毛蛋這個毛頭小子,就算是再機靈,他又怎麼見過如此高超的易容術呢?說到底,即便是潘七現在也覺得,這種易容術已經脫離了技術的範疇,似乎已經是一種用常理無法解釋的法術了。
“最後的名字……容我想想。”潘七嘟囔着回答,她明白,黃虎不會給她太久的時間,最多也就是一炷香,一炷香之後,必須要說出這名字是誰,否則的話,黃虎定然會拂袖而去,再也不跟潘七聯絡。最後的自由的希望,將就此煙消雲散,等待潘七的將是慢性的死亡。一幢幢謊言,會被時間揭去所有的僞裝,不,也許在潘七赤裸裸的暴露在衆人面前的時候,疾病,會先奪走她的一切。
潘七並沒有考慮太久,因爲實際上她的選擇已經不多了,所有可以殺掉的人,在得到“三個名字”的權力之後,都在她的腦海中過了無數遍,當然,這裡面有一些例外,這樣的例外都是一些常理上不可能發生的事,但是,生活中哪有那麼多常理?
一個無比瘋狂、大膽、詭詐的想法,在潘七的腦海中形成了,她因爲這個想法的誕生而有些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她覺得這是她自打出生以來,所有的想法當中,最讓人拍案叫絕的一個,也許之前的那些實驗,都是爲了最後的致命一擊,現在,這違背常理的一擊,就要來了。
爲了保證這一擊的準確性,再翻開底牌之前,潘七要最後的確定一些事。
“黃爺,我已經想好最後的名字是什麼了,但是爲了保證您能夠比較好的完成由您上面的人所吩咐的任務,我有必要再跟您確定幾個問題。”靠着喉頭鮮血的味道,潘七說話順暢了很多,這也加快了她腦子的輪轉。好像鮮血比鹿角酒更加的有效,只是不知道,這是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透支未來。
“講。只是不要試圖拖延時間,小姑娘。哦,對,我提醒你,跟你一起做白案的那個小師傅被我的人在外面纏住了,他暫時不能回來,但是纏多長時間可不好說。爲了保證‘三個名字’的隱蔽性,我們之間的談話不可以讓他聽到,所以當他重新踏進伙房的時候,可以說出名字的時限就算是到了,你要是沒說出來,不好意思,權力就此作廢了。我覺得這很公平,由你的人和我的人來共同掌握,你應該沒有什麼異議吧?”還是那種輕鬆的微笑,但這種微笑帶來的卻是無盡的壓迫感。
這是一種看似公平,卻極其不平等的條件。因爲實際上,黃虎的人阻攔者毛蛋的歸來,阻攔的越久,時間就越長,客觀上他們是在幫着潘七;而毛蛋發現被人拖延之後,按照他的聰明,心裡必定會有所警覺,並且想法設法的會回來看上一眼,毛蛋雖然是潘七的盟友,但是此時此刻,他卻在幫着黃虎……
潘七太瞭解毛蛋,這是一個在任何條件下都能夠想出辦法的人,他不會讓那些兵丁拖上太久,也就是說,在接下來的每一刻,毛蛋都可能着急忙慌的回到伙房,終結潘七手中最後的權力,同時帶走她關於自由的全部夢想。
沒時間猶豫了。
“黃爺,我只要是能夠說出那個人的一個稱呼,並且證明我有機會見到過這個人,就可以殺掉他是吧。”潘七說話的速度不自覺的快了起來。
“嗯,是這個樣子的,你用過名字,這一點不需要再確認,我提醒你,注意時間哦。”黃虎攤了攤手,無所謂的搖了搖頭。
“因爲很多人都使用假名,比如說我,我的真名叫潘金蓮你是知道的,可是我化名爲潘七,在這種情況下,說潘七就等同於潘金蓮是吧。另外您看,這個世界上確實存在着高超的易容技巧,我現在看上去是個男人,可是我實際上是個女人,我如果說殺掉潘七這個男人,就等同於殺掉潘金蓮這個女人,是這樣吧。”潘金蓮急切的求證道。這些問題雖然她在第二個名字的時候都做了事實的證明,可是事關重大,可以說現在把一切的一切都壓在了最後的名字上,必須再度確認,不能夠有半天閃失,務必保證在說出最後的名字後,黃虎沒有任何的拒絕餘地。
“沒錯,你說的很對。不過小姑娘,這麼急切的拿自己舉例子可不是個好兆頭啊。難道你想讓我殺了你自己?這倒不失爲一個好的選擇,我可以讓你在沒有痛苦當中死去,也許死者的世界要比生者的世界快樂很多,這個也說不準。畢竟每一天都有活着的人死去,而死者復生的事,卻不常見到,大概就是因爲那邊太過於美好吧。哈哈哈。”黃虎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