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燈燈苗晃動,照亮了這個屋子,屋子挺大,現在只能照到一小半,我拿着燈原地轉了一圈,這個屋子不是空蕩蕩的,進門左邊,是一個不知道什麼年代的紅色梳妝檯,上面是一面蒙塵的圓銅鏡子,照不出人像。
梳妝檯上還有一個桃木梳,化妝盒同樣打開,若不是這滿滿的灰塵,還真以爲這裡正有人住着呢。
除此之外,房間牆角,房樑上耷拉盤錯着一些蛛網,我拿手撥弄斷,弄出一條路,再往前照,看到了一個東西,我心裡有些高興,因爲我看見了一張牀,這牀不是我們現在睡的那種牀,而是古裝片上看的,像是一個小房子,能洞房的那種。
上面落着一層粉紅的紗帳,看不清裡面是什麼東西。
房間的中間是一張小圓桌,圓桌上面放着一套茶具,一個茶盅歪倒在桌上,我突然感覺一陣恍惚,百年之前,一個富家小姐,在這裡無聊的拖着腮幫,輕輕的敲打着桌子,忽然間,一個小女傭衝了進來,說了什麼,小姐驚喜的站了起來,一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水……
我搖了搖頭,這是小姐的閨房呢,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這小姐出去後再也沒有回來。
在房間的南面,是一木頭個窗戶,我走了過去,手上用力,將窗戶打開,雖然這屋子裡面沒有異味,但是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也是極好的,況且,進到這個屋子裡,我有股難鳴的壓抑感。
窗戶打開,夜風灌了進來,天晚了,起風了,屋子裡面的蜘蛛網隨着夜風飄曳,圓桌上面,放着那個帶着玻璃罩子的煤油燈,倒不怕風吹。
我目光轉動,想要找個東西打掃一下,這個房間裡面有牀,今天晚上就在這睡了,況且,民國時候小姐的閨房,我可沒住過,嘿嘿,我有些變態的笑了笑。
當我眼睛轉到紗帳時候,我心臟猛抽了一下,剛纔沒有注意,現在紗帳隨風漂浮,吹開了不少,那紗帳後面,怎麼會站着一個人!
一想到自己在這人眼皮底下傻呵呵的繞着轉了一圈,還淫笑幾番,我心裡有些發毛,藏在在一個上百年的古宅中,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我連說幾遍,但是那紗帳後面的人都不鳥我,擱着那層紗帳,我都能感覺到那人正在死死的盯着我。走,現在是不可能了,今天晚上住在這,要是真有東西,我不搞定那晚上我就別睡覺了。
我說了句:“我過去了!”然後朝着那牀走了過去,八臂八脈破力決已經從陽繞脈開始運行,絲絲灼熱的氣流從腳底到了脖子後面,很暖,膽氣壯了幾分。
我伸手掀開紗帳,甚至做好了跟這東西惡鬥一場的衝動了,但是掀開紗帳之後,我呆了。後面哪裡是什麼人啊,也不是鬼,分明就是一個惟妙惟肖的小姐畫像,剪着短髮,一身乳白色的旗袍,將小姐玲瓏剔透的身子顯露無疑。
畫中人很美,而且這匠師厲害,畫的人簡直就要從畫中走出來一般,像是3d的畫,比起照片傳神,但有些敗筆的就是小姐的眼睛,空洞無神,一下子將整張畫給的靈氣給打散了。
這畫是刻在牆上的,打翻了我拿出去賣錢的念頭,我看了一會,嘖嘖稱奇,然後將紗帳掛起,在角落裡找到一個掃帚,將蛛網還有地上的灰塵掃了掃。
好在窗外風大,我敞開門和窗戶,空氣對流,將裡面飛起來的灰塵吹了一個乾淨。
其實打掃房子這事,本來就是驅逐穢氣,房子太久不住,說不定有什麼東西在裡面住上了,所以打掃一下,一是爲了乾淨,二是請那東西走,只要是講道理的東西,肯定會離去,住賓館前,進門後側開身子,等一會再進,打開衛生間,沖沖馬桶,睡覺不要空出一大塊地,這些都是爲了不讓房子裡的東西給你搶地盤。
半個小時過後,我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變乾淨的小閨房,心裡有些許的成就感,那面蒙塵的銅鏡子我沒有擦,正對着我的牀,照着不吉利。
我打了一個哈哈,今天晚上吃不上飯了,只能早早睡了,我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現在已經是將近凌晨了。
我爬上了牀,煤油燈放在牀頭上,再次打量了一眼這個小閨房,沒有什麼詭異的東西,好吧,睡覺!
我將燈吹滅,蓋上被子,腦子裡胡亂想了一些東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睡覺前我還在想一個問題,牆上的小姐真漂亮,看着我睡覺呢!
踢打踢打踢打,睡夢中,我一直聽見這個動靜,但我實在是懶得慌,不願睜眼。直到我感覺自己臉上癢癢的,像是有頭髮在撩撥我,我意識才稍微清醒了一下,我用手摸了摸,只是一根長頭髮。
我又想迷糊,可是猛的驚醒了過來,頭髮!怎麼可能有長頭髮!我他孃的可是板寸啊!
我現在手裡還捏着那根長長的頭髮,我將其拿了上來,兩個手扯開,拉阿拉,直到我手全部在牀上展開,都沒有將那個頭髮捋到頭。
我手心微微出汗,但隨即安慰自己,這可能是那個民國小姐睡覺時候留在被子裡的,可是轉念一想,人家小姐也是清爽的小短髮啊,誰有將近一米多的長頭髮?!又或者,是她無聊的時候,將頭髮一根根的拔下來,接起來的?
我忽的做了起來,這次編的理由自己都不信了,我將那頭髮扔到了地上,不就是個鬼麼!
剛纔醒來的時候沒有意識到,現在外面風颳的很大,遠處隱隱約約有雷聲,似乎就要下大雨了,我朝着牀頭摸去,想着點亮油燈看看。
煤油燈亮了,我看見了那跟長頭髮,在地上窩成了一團,沒有什麼特別的,我怕這東西有什麼忌諱,撿起來,放到煤油燈裡燒了,爲了給自己壯膽,我提着煤油燈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大聲的說了幾句:“這房子今天我住了,我住了啊!”
哐噹一聲,我說話的當口,那窗戶被風颳了下來,我罵了一句,將窗戶撐好,趁機朝着遠處看去,雖然是夜晚,但是也能感覺到西面的天特別黑,那口的風灌的我喘不過氣來。
手裡的煤油燈差點被刮滅,我往後退了幾步,坐在牀上。
吱呀,吱呀,啪嘰啪嘰,踩着木質地板的腳步聲音突然在外面響起,聽這聲音,應該是在樓上,是趕屍匠發出的,或許是起夜吧。
現在睏意又上來,有了剛纔那檔子事,我不敢睡熟,靠在牀頭上打盹,不一會,風雨大作,電閃雷鳴,那暴雨,終於傾盆而下。
好久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雨了。
那腳步聲,被風雨聲遮蓋。閃電一道一道,照亮了我所在的屋子,現在的我更睡不着了,擡起頭,恰好此時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牆上的美貌女子,不過見到那女子容貌的時候,我心裡咯噔一下,因爲剛纔那麼一瞬間,我似乎是看到了牆上的女子眼珠子轉動了一下。
我有些慌,要是這牆上的東西真不乾淨,我可就陪着她睡了多半宿了,想想都膈應。我準備點着煤油燈過夜,在我摸燈的時候,聽見窗戶外面傳來啪嘰啪嘰的腳步聲。
我聽見腳步聲,下意識的擡頭一看,這一看,我腿一軟,直接從牀上跌了下來,在那綻開的閃電下面,我居然看見了一個塌肩膀,披頭髮,穿白衣服的影子飄過,啪嘰啪嘰。
是那個救我的女鬼!
我從地上爬起來,跑到窗戶外面,左邊,沒人,右邊也沒人!我想着從窗戶裡面跳出去,追上那個女鬼,問問她,她到底想幹什麼,是不是有什麼冤屈。
可就在這時候,我房子裡面啪嗒啪嗒的腳步聲響了起來。我頭皮有些發毛,朝着煤油燈跑去,偏偏這時候外面不打閃了,黑咕隆咚,我撞上了一個凳子,疼的我額頭出汗。
好容易摸到了牀頭上的那個煤油燈,摸火柴的時候我嗖的一下將手縮了回來,動作太大,油燈被打翻,剛纔我摸到的東西毛茸茸的,像是一堆頭髮!
我身子慢騰騰的往後靠,知道有東西開始鬧了,我現在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這閨房一看就有古怪,我是被豬油蒙了心纔想着睡小姐的閨房的吧!民國小姐那種東西,怨氣最大了,現在好了,被纏上了!
我清了清嗓子,道:“我們今日無冤,往日無仇,我只是借宿一晚,衝撞還請原諒則個,我是入殮師,也算是吃陰間飯的,包涵一二。”
先禮後兵,咱也不怕她,外面這麼大的雨,我真的不想出去淋雨。
我朗聲說了這麼多,屋子裡面靜悄悄的,我現在都懷疑是不是剛纔摸錯了到底有沒有真的頭髮?!
現在外面的閃電又不打了,屋子裡暗的很。
嗤啦,嗤啦,這聲音有些詭異,聲音很輕,要是不仔細聽的話,根本聽不到,但是聽到耳朵裡,就讓人感到心煩意亂。
我舔舔嘴脣,喊道:“要是在作弄,小心我……”
轟隆一聲炸雷,打斷了我的話,一道閃電亮起,將黑咕隆咚的閨房給照的透亮,隨着這光亮,在光下,一些魑魅魍魎都無所遁形,而我,在那梳妝檯上,看見了一個人影子。
這是個女人,留着一頭長髮,這頭髮好長,耷拉在了地上,她側着腦袋,歪着脖子,用染着紅指甲的白手,捏着梳妝檯上的桃木梳子,上下滑動,梳着自己的長髮。
閃電光亮消失,我眼中那白衣女子梳頭的景象消失不見。
重新陷入黑暗中的我陷入了無比的恐慌中,說不出來,對前面的女鬼有莫名的恐懼,那種恐懼彷彿是根植在骨子一般,那女鬼的手上下飄動,一下一下梳着頭髮,彷彿是梳在了我的心上一般,一時間,心若鼓錘。
轟隆,雷聲又起,藉着閃電,我看見那坐在梳妝檯邊上的女鬼已經不在梳妝檯上,坐在了小圓桌旁面椅子上,依舊背對着我,猩紅的手指甲,在閃電下,幾乎晃瞎了我的眼睛。
我大喝一聲,不等着下次閃電亮起,九字真言道喝而出,九字中有勇,智,力,所以這九字一出,我心中對於那女鬼的恐懼立刻減弱。
在下一次的雷電過後,屋子裡已經沒了那女鬼的蹤影,應該是被我的九字真言給驅趕跑了,我長出了一口氣,古宅,老院,銅鏡,女鬼,每一個都是恐怖片中的元素。
我不想在這屋子裡面呆着了,我摸到牀上,找到手機,按開,現在是凌晨四點多,就快天明瞭,我安慰自己。
從閨房裡出來,我特意來到了離那個閨房最遠的一個房間,靠在牆角上,睜着眼睛,看着窗外不時閃亮的雨景,我害怕又期待着那個塌肩膀的鬼影,可是,從那時候到天亮,我再也沒有看見那個塌肩膀的女鬼。
天矇矇亮,我又閉上了眼睛,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見外面有踩着地板的咯吱聲音,我驚醒,衝了出去,卻看見趕屍匠像是一個鬼一般從樓上走了下來,我忍不住的問了一句:“你昨天晚上睡的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