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枯槁的面容糾結在一起,如藤條般的手指將水晶桌面震碎,自己的二十多個精英盡竟然頃刻間被陸青的手下殺的片甲不留,看來自己還真是低估了陸青的實力,他已經不是那個被自己算計依然默不作聲的少年。
鬼魅不會忘記與陸青的初見,那個清瘦而娟秀的少年滿身是血的站在司馬的身邊,司馬看向陸青的眼光充滿信心,彷彿司馬從一開始就覺得陸青一定會活着走出來,司馬將兩人分在一組,做了一個簡單的介紹。
“以後你們都是我的徒弟了,他比你大兩歲,你還得叫他一聲師哥呢。”
鬼魅當着司馬的面乖巧的叫了一聲師哥,他叫的很生硬,陸青點了點頭,他抿着嘴沒有說話。但是私底下鬼魅是從來沒有叫過陸青師哥的,因爲打心底他就從來沒有承認過陸青師哥的身份,他覺得自己無論是身手還是心智從來就毫不輸陸青半分,憑什麼要委屈做師弟,況且他彷彿拜在司馬的門下要比陸青早幾天,司馬似乎故意忽略這個問題,或許說在司馬的心裡,他還是偏向陸青這個徒弟的,事實證明,司馬確實對陸青有一種特殊的感情,他雖然說不上來,可是每次司馬看陸青的眼神總是多一分深沉和期許,後來鬼魅才知道,原來在司馬的心裡,他依然把陸青當成天堂地獄的接班人來培養的,只可惜當時自己並沒有往那個方面想,如果自己當時開竅了,怎麼會落得這個下場?十年前,他做了陸青的手下敗將,又一個十年,他發憤圖強,勵志一定要手刃陸青,只是沒想到十年後的今天,他還是敗了,不過他是絕對不會收手的,他就不相信陸青無懈可擊,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靜待時機。
齊豫輕輕的拍了拍鬼魅的背,
“不要喪氣,總有一天我們會將陸青剷除的。”
鬼魅冷哼一聲,
“你說的倒是挺輕鬆的,死傷的又不是你的人,這些兄弟們跟我出生入死,浴血奮戰,都是我的心腹,我怎麼能不心痛?”
心痛?天才會相信鬼魅會心痛,他這種人根本就沒有心,又怎麼會有感覺呢?齊豫不相信鬼魅此次突擊派出的是自己的心患,看這些人的身手,不過是些小嘍囉,是鬼魅試探陸青勢力的棋子。心裡雖然這樣想,但是齊豫的臉上卻露出一種悲憫的表情。
“放心吧,我會派人將安葬費送過去,到底是爲了我們的大計才喪命的,我心裡也不怎麼好受。”
鬼魅忽而一笑,
“齊豫兄果然心懷仁慈,跟你這種人稱兄道弟真是我鬼魅的榮幸。”
分明是見錢眼開,齊豫心裡充滿了憎惡,可是他又不得不對着那張披着人皮的假臉客套的微笑。
“等我們有了喘息的機會,再談合作之事也是不遲的。”
鬼魅用眼角的餘光打量着齊豫,他似乎從齊豫的眼中看到了另一個世界,他明明在得意,在笑,絲毫沒有一丁點的傷悲。
“齊豫兄,據我的探子彙報這次行動你帶回了兩個女人?”
果然是隻狡猾的狐狸,儘管自己做的小心翼翼還是被他發現了,齊豫淡然的笑了笑,
“鬼魅兄對女人有了興趣?如果缺女人的話,我可以給你送一車。”
鬼魅仰天大笑,
“齊豫兄,你果然是戰場失意,情場得意啊,我怎麼好意思接受你的美女呢,不過如果你執意要送的話,我就勉爲其難的接受吧。”
送走了鬼魅,齊豫連忙給戰狂打電話,
“你去接應一下歐瑩瑩,我想陸青很快就會發現異樣的。”
戰狂停頓了一下,
“我總覺得我們的計劃有些欠妥,況且,如果此時激怒了陸青,陸青說不定就會將矛頭對準我們,鬼魅只是那種共享福的人,他只會眼睜睜的看着我們被陸青吞噬掉。”
齊豫冷冷的將戰狂打斷,
“好了,不要再說了,按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了。”
戰狂掛掉電話,只能按照齊豫的指示接應歐瑩瑩。
齊豫知道自己的決定有些魯莽,但是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他現在心裡想的唸的都是牧歌,他只是希望牧歌平平安安的回到自己的身邊,然後做回那個天真爛漫的牧歌,他知道也許這一切已經不太可能了,即使牧歌回來了也未必是那個天真爛漫的牧歌,只是,一想到牧歌不再是他的牧歌,他心裡就會涌動起波濤駭浪,時高時低,起起伏伏,不能平息。
他想好了,只要牧歌能回來,他什麼也不想了,什麼也不怨恨了,去他媽的過去,去他媽的仇恨,他都統統的讓它們隨風而去,他甚至都會放棄與鬼魅的合作,他只想安安靜靜的守着牧歌,一起過甜甜蜜蜜的日子,然後一起生一堆胖娃娃,男的像他,女的則像牧歌一樣的甜美,他們一家人好好的過日子。
歐瑩瑩帶着昏迷中的牧歌跌跌撞撞的從別墅的後門走着,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把牧歌帶出來,她只是知道自己的大腦中一直在傳輸這個命令,而
她就是一具行屍走肉單純的執行命令。
陸青一行人在別墅外跟那羣突襲者生死搏鬥,看着歐瑩瑩和牧歌的只是一羣女傭,她們看到歐瑩瑩的時候有些驚訝,她們覺得歐瑩瑩今天有所不同,她的眼神呆滯,呆滯的有些執拗,有幾個膽大的人攔住她。
“歐小姐,你這是要帶着無憂小姐去哪裡啊?”
歐瑩瑩不發一言,張媽打着膽子拉住歐瑩瑩的胳膊。
“歐小姐,無憂小姐現在身體虛弱,不能隨意的移動,我看你還是把她放在臥室裡吧。”
沒想到歐瑩瑩如發瘋一般的將張媽推到在地,一副遇神殺神的樣子,傭人們連忙將張媽扶起來,他們誰也不敢有所動作了,因爲眼前的歐瑩瑩已經不是平日裡那個溫文爾雅,有時候又有些天真爛漫的歐瑩瑩,她的眼眸絲紅,一副着魔的樣子。
張媽的腰扭到了,她知道陸青正在前面忙於交戰,已經無暇顧及她們,她便吩咐了幾個腿腳麻利的女傭在後面悄悄的跟着歐瑩瑩。
歐瑩瑩穿過樹林的時候,就有一個男人走了出來,他將牧歌扶着塞進車裡,歐瑩瑩也跟着上了車,車子揚長而去。
女傭們只有望洋興嘆的份了,她們只能回來將情況報告給張媽。
陸青已經結束了戰鬥,他們沒有一個受傷的,相反對方的人手幾乎全軍覆沒了,幾個昏死的人也被帶進了地下室,準備下一步的審訊工作。
狂風的聲音裡帶着無法掩飾的興奮,
“老子還沒有玩夠呢,這些人就完蛋了,真是不經打啊。”
如水少有的贊同道,
“就是啊,要是再來個百八十個我也乾的過來。”
李青將兩人狠狠的數落一遍,
“我看大哥要給你們兩個人找點活幹了,怎麼整天腦子裡想的都是打打殺殺,要是真來百八十個我們就袖手旁觀,光讓你們兩個出手好了。”
黑夜贊同道,
“這主意不錯,我還是比較喜歡作壁上觀。”
此時張媽扶着腰慌慌張張的撲在陸青的面前,
“青少爺,不……不好了,無憂小姐別歐小姐帶走了。”
陸青興奮的眼眸瞬間冷卻下來,他的心沒由來的狂躁,
“張媽,到底怎麼回事?”
張媽卡卡啪啪的將牧歌被歐瑩瑩帶走的經過講述了一遍,陸青的心漸漸的變涼,看來對手趁亂將牧歌帶走了,也就是說歐瑩瑩果然是尖細,陸青狠狠的砸在玻璃窗上,玻璃渣橫飛,碎片扎進他的肉裡,鮮血順着手流了下來,他卻絲毫感覺不到心痛,他心尖的人被帶走了,還不知道此去怎樣的兇險,沒有什麼比這個消息更令他焦躁不安的了。
狂風聽到是歐瑩瑩帶走的牧歌,他還是忍不住替歐瑩瑩辯解道,
“也許,也許瑩瑩也是被人脅迫了。”
狂風看着陸青青黑的臉,閉上了嘴巴,他知道此刻陸青的心裡不好受,最後的方式便是保持沉默。
陸青看向李青,
“你一向比較縝密,依你之見是誰將牧歌帶走了,鬼魅還是齊豫?”
說出這句話後,陸青還是後悔了,無論是鬼魅還是齊豫,他們兩個都是自己的宿敵,無論是誰帶走,牧歌都會有生命危險,因爲他覺得這些人會用牧歌來威脅自己。
李青雖然並不喜歡牧歌,甚至對牧歌多有猜忌,但是看到牧歌憑空消失,他的心裡竟然沒有當初的興奮。以前他多麼希望有一天牧歌能夠突然消失,這樣他們身邊的威脅就會少一點,可是當這一天忽然降臨時,他竟然有些不捨了,他歸結爲這是一個人的習慣,如果你習慣一個人總是跟你一起吃飯,總是在你的眼前晃,那麼你就會將她變成習慣的一部分,如果她忽然消失了,你就會有些驚慌,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無憂小姐此刻應該是很安全的,如果對方僅僅是威脅我們的話,他們更會保障無憂小姐的安全。”
李青說的對,牧歌此刻正躺在一張鬆軟的大牀上,昏暗的燈光輕柔的打在她的臉上,此時齊豫正在深情款款的望着她,他的手緊緊的握着牧歌的手,這種場景曾經在齊豫的夢境中出現過多次,沒想到今天竟然夢想成真了,齊豫溫柔的摩挲着牧歌的手,彷彿他覺得她的手本該融化在他的身體裡。
夕陽的最後一縷陽光不甘心沒落,小心翼翼的跳躍進房間裡,安安靜靜的打在地面上,將窗櫺斑駁的疏影映在地板上。雖然已經是初夏了,但是卻有着春天的惆悵和寧靜,蟲兒的叫聲依稀,門前的柳條死氣沉沉的垂着臉頰,它們似乎在表達對春天逝去的留戀,似乎在抗拒夏天的熱烈,可是最終它們要歸於這份濃烈中來,命運便是這樣的無可奈何,雖然你很留戀什麼,抗拒什麼,可是隨着歲月的痕跡行走,你又不得不接受現實。
牧歌濃密的睫毛顫抖了一下,就像是兩隻蝴蝶抖動着,她慢慢的張開眼睛,她已經感受到了手心裡的溫
度,只是這種溫度帶着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牧歌乾裂的嘴脣抖動了一下,嘶啞的聲音在她的喉嚨裡發出,
“青,是你嗎?”
牧歌感受到了手指發出的顫抖,那人將牧歌的手甩開,他似乎有些怒氣。
“你好好的睜開眼睛看看我是誰?”
牧歌定睛一看,面前的這個男人長得很帥氣,一頭亞麻色的碎髮,五官棱角分明,刀刻的嘴脣緊緊的抿着。可是她卻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陌生人的面前,而且這個陌生人還肆無忌憚的盯着自己。
牧歌蜷縮在牀上,她的眼睛裡滿是防備,她的手指指着那個男人,
“你給我出去。”
男人冷笑一聲,
“難道在你的心裡你就只記得你的情郎?”
男人非但沒有出去,而是將那張英氣的臉逼近,他和牧歌呼吸交融,牧歌擡起手狠狠的在男人的臉上打了一巴掌,男人沒有閃躲,不過他的眼裡竟然露出一絲牧歌所不能理解的灰敗和落寞,這份落寞落在牧歌的眼裡激起一層層的漣漪,自己爲什麼會在意他的感受?難道自己跟他以前認識嗎?
男人笑了笑說道,
“牧歌,你無論如何也不該忘記我的名字。”
齊豫並沒有發火,他溫柔的擡起牧歌的手,牧歌淪陷在他溫柔的眼神裡,竟然忘記了反抗,齊豫一筆一劃的將自己的名字寫在牧歌的手掌心。牧歌困惑的一遍遍的在心裡念着齊豫這兩個字,可是自己爲什麼沒有任何關於這兩個字的記憶?
齊豫失望的走了出去,他扶着圍欄看着天空,殘陽如血,整個天空都被暈染了一層紅色,紅色,這本該是喜慶而朝氣的顏色,可是爲什麼此刻卻是無盡的悲傷?連嬌媚的花朵都有一種開到茶蘼的悲愴。
他知道李鬼將牧歌的記憶封鎖了,牧歌的腦子裡對自己的以前是一片空白,可是他本來以爲至少牧歌是記得自己的名字的,因爲失憶的人總會記住那些對自己重要的人和事,可是顯然,牧歌對自己的名字並沒有任何的反應,齊豫想到這裡心裡難免有一種挫敗,他看着夕陽一點一點的淪陷下去,直到天邊沒有了夕陽的影子,一層層的暈紅也漸漸的被晦暗的天色所替代。
他不甘心,不甘心,他要幫着牧歌恢復記憶,這樣他就會回到牧歌心目中的位置,他知道牧歌心裡一直是有他的,他當初的恣意妄爲不就是仗着牧歌愛他嗎?他知道自己以前很混賬,他要一點點的將牧歌的心奪回來,這次換做他來守護她了,守護他們之間的愛戀,至少他單方面是這樣認爲的。
齊豫知道牧歌的身體還有些虛弱,他讓王媽做好飯菜端進牧歌的臥室。
齊豫坐了下來,他笑着指着牧歌眼前的飯菜,
“這是你最喜歡的西蘭花,還有宮保雞丁,清湯丸子。”
他又指了指碗裡的蛋花玉米羹,
“你還記得嗎,我媽媽最拿手的湯便是蛋花玉米羹了,你每次來我家的時候,總是眼巴巴的盼着我媽媽給你做這道湯,說實話媽媽做的真的很好吃,甜而不膩。媽媽總是勸你多吃一點,你呢每次也是毫不客氣的喝個乾乾淨淨。”
牧歌已經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她看到齊豫過來,本是警惕性的後退,可是看到美味的食物在自己的鼻息間飄香,她的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起來,她恨不得將自己蒙在被子裡,真是丟死人了,不過她最後還是放棄了抗爭,當前最關鍵的事情是犒勞好肚子,關它到底有沒有毒呢,牧歌聽着齊豫絮絮叨叨的講着小時候的事情,她狼吞虎嚥的將面前的食物一掃而光,還不爭氣的打了一個嗝。
牧歌的臉色羞紅,真沒想到自己的形象盡毀。齊豫倒是很開心,牧歌肯吃東西,這就說明她對自己的戒心放鬆了,只要他有機可趁,他就可以引導着牧歌慢慢的恢復記憶。
齊豫跟牧歌講了許多她小時候的事情,她喜歡大片的玫瑰花,他們兩個每到夏季的時候總會在玫瑰園裡撲蝶,牧歌笨拙的將玫瑰花采集下來縫製了一個比較卡哇伊的香囊送給齊豫,當時齊豫笑着點化牧歌,古代的時候,女子送給男子香囊是私相授受的意思,牧歌紅着臉將香囊想要奪回去,齊豫眼疾手快的搶了過去,他說他勉爲其難的接受了。
齊豫說明天的時候要帶着牧歌去一些他們童年裡記憶最多的地方,那片瑰麗的玫瑰園,還有那座曾經是惡夢的大廈,齊豫一下午口乾舌燥的講了許多牧歌小時候有趣的事情,但是牧歌似乎無動於衷,也許自己講的這些美好的事情不足以激發她的記憶,那就不如下劑猛,或許這劑猛藥能刺激牧歌記憶的甦醒。
牧歌困惑的看着齊豫,這個人已經在自己的房間裡喋喋不休的說了一天了,他怎麼也不累呢?儘管他說的很投入,說道有趣的情節嘴角總是不由自主的上揚,時而憂傷的感慨,可是牧歌的腦海中始終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他說的是關於自己的事情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