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媳婦將肉割成小塊,她本想着每天給牧歌煮幾塊放在牧歌的碗裡,牧歌奪過老李媳婦手中的菜刀,她將袖子挽起來,
“媽,讓我來吧,今天晚上咱們包餃子。爸,不是想吃豬肉餡的餃子嗎?”
牧歌熟稔的將肉剁碎。老李媳婦本來打算細水長流的,但是她想牧歌來這裡這麼久沒有見到葷腥了,不如就給孩子弄一頓純肉餡的餃子吧。
老李媳婦洗了幾棵蔥還有一棵大白菜,她知道牧歌在城市裡一定是嬌生慣養的,用不慣鄉下的廚房,更別說燒火了。
鄉下大多數仍然是傳統的鍋竈,用土培成的爐竈,要不停的塞柴火才行。牧歌確實不會侍弄這一套,她甚至連生火都不會,前幾次老李夫婦上地回來晚了,牧歌本來想做飯的,可是侍弄了半天,搞得廚房裡烏煙瘴氣的。
老李回來了,他看到半碗的豬肉餡有些興奮,粗糙的臉龐露出紅潤的光澤,他將旱菸鍋子在鞋底上磕了磕,
“牧歌來了這麼久也該見點葷腥了。孩兒他娘這件事辦得漂亮。”
老李媳婦笑着說道,
“我看你是饞肉了。”
老李湊過來將柴火點燃,
“我一把年紀了對吃的方面沒什麼奢求了。”
老李媳婦讓牧歌出去,廚房裡的煙霧太大了,對胎兒不好。牧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開始將自己精挑細選的飾品穿在皮筋上,她看着眼前花花綠綠的頭飾,希望它們能賣個好價錢,讓她的付出有所回報。
夕陽西下,嫋嫋翠煙升起,古老的房子在夕陽的餘暉中釋放着冰冷的光芒,再過一個月就要過冬了,牧歌盤算着日子,等自己的飾品賣個好價錢她首先要給二老買身棉衣,老李夫婦身上穿的衣服已經破的不能再破了,補丁更是一層又一層,牧歌並沒有帶什麼衣物,老李夫婦硬是給自己買了幾身可以換洗的衣物,雖然衣物的布料很粗糙,雖然樣式陳舊,可是牧歌覺得彌足珍貴,他們待自己是真心的,沒有什麼比真心更讓人溫暖了。
鄰居們待自己也是極好的,每次見到牧歌總是親親熱熱的打招呼,姐妹們看到牧歌手裡串珠花,更是一起過來幫忙,牧歌沒有什麼可以回報她們的,只能是將幾個珠花送給她們,她們不肯要,牧歌廢了好大的勁才讓她們收下的,可是她們竟然一有時間的時候就過來幫忙,牧歌覺得這份人情自己怎麼也還不上了。
牧歌知道她們之所以來幫牧歌,最重要的是覺得牧歌可憐,死了男人不說,沒過門呢就有了孩子,更難得的是竟然爲了能個老李家留給根,將自己的青春年華蹉跎在這個窮山溝溝裡,她們覺得以牧歌的容貌可以選擇更安逸的生活方式。
對於她們的這種欽佩,牧歌是心虛的,她並不是她們想象中的那樣,但是她同樣真誠的感激她們,也只有農村的女人才會如此的單純善良。城裡的姑娘花花腸子太多,從來不會用這種角度看問題想問題。帶着這種愧疚之心,感激之心,牧歌真誠的和鄉下的姑娘們打成一片,老李家簡直就是年輕小媳婦,未婚大姑娘聚會的樂園,後來她們什麼事情都讓牧歌給拿個主意,東頭喜子家要訂婚了不知道買什麼樣的牀單,她覺得牧歌以前在城裡生活眼光高,便讓牧歌陪着自己一起去挑牀單被面,西頭紅梅明個就要相親了,不會打扮自己,也讓牧歌幫着給自己添置一些適合自己的新衣服。雖然這些都是瑣碎事,可是牧歌樂此不疲,她很開心自己有機會能夠回報大家。
晚飯的時候,老李媳婦將事先盛好的餃子推到牧歌的面前,他們吃的則是竹筐裡的餃子,牧歌咬了一口竟然慢慢的都是肉,她吃了第二個依舊全是肉,肉餡就那麼多,如果個個都是肉,那肉餡餃子可能就只有自己手中的這碗,牧歌看到老李和老李媳婦的餃子餡全是白菜的,她二話不說便將自己的肉餡餃子倒在了竹筐裡撥開。
老李媳婦連忙攔住牧歌,
“孩子,你這是幹什麼?”
牧歌嗔怪道,
“媽,你這是把我當外人嗎,你們吃什麼樣的,我就該吃什麼樣的。”
老李忙說道,
“孩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臟不好,不能吃肉,你快點把這些肉餡餃子都吃了吧,別浪費了你媽的一片心意。”
老李媳婦也說道,
“是啊,你能跟着我們整天吃糠咽菜,可是你肚子裡的孩子受不住。”
牧歌夾起白菜水餃放在嘴裡,一副吃的很香甜的樣子,
“媽,以後咱們有苦同甘有福同享,其實我知道你們都是爲了我好,不過我看到你們這麼委屈自己心裡過意不去,放心吧,以後等我賺了錢,咱們頓頓吃肉。”
老李媳婦嘴裡的餃子咽不下去了,她低下頭用圍裙抹着眼淚。老李也老淚縱橫,他輕嘆道,
“我老李何德何能,得了你這麼個好閨女。”
牧歌連忙笑着勸道,
“本是開心的事情,怎麼都哭上了,快點吃吧,要不就涼了。”
一頓飯吃的百轉千回。
吃過飯之後牧歌一個人在院子裡溜達,今晚的夜色很好,月光皎潔,將樹木的疏影投射在地上,甚至可以一根根的數的清楚
。牧歌想到了陸青,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麼,也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此刻他是在借酒澆愁還是說身邊已經美女如雲?
月光籠罩在陸家別墅內,陸青搖晃着手中的紅酒,他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杯了,他的領口微微的敞開,露出精壯的胸膛,眼神迷離的望着紅色的液體,紅紅的顏色很濃烈,有些扎眼,隨着手指的搖晃,細小的氣泡在杯子裡升起,轉眼間又消失不見了,他多麼希望牧歌能像酒杯中的氣泡在自己的記憶中瞬間消失,可是他做不到,他的思念更甚,只能夜夜用酒精來麻痹自己,只有自己喝醉了,纔會在夢中與牧歌相遇。
他始終不明白,她怎麼可以走的這樣的決絕,即使她不考慮他的感受,也要爲他們的孩子想一想,走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帶,她這是準備要風餐露宿嗎?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仍然沒有牧歌的一絲一毫的線索,她彷彿在這個世界上蒸發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她真的好任性,好殘忍。帶走了他的心,讓他整日彷徨與痛苦的邊緣,留給他的是無窮無盡的思念,很多次他感覺自己都要崩潰了。
茵茵穿着一件透視睡衣走了過來,這套睡衣是她刻意買的,領口大開,胸口的峰巒若隱若現,睡衣與大腿根部齊平,正好將她修長的大腿露出來,她就不信他真的能夠頂得住,況且今天他似乎比往常多喝了一點紅酒。
茵茵輕輕的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了陸青。陸青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他睜開迷離的雙眼,是牧歌,牧歌回來了,他轉過身來緊緊的抱着茵茵,
“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決然的走掉的,你一定是捨不得我的,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什麼也不計較了,以後你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我絕對不會攔着你了。”
在陸青抱着茵茵的那一刻,茵茵是開心的,可是當他喊着牧歌的名字時,茵茵的眸中的火光黯淡下去,從始至終她只是一個替代品。可是她有些不甘心。
她熱烈的迴應着陸青,
“青,我一定會好好的愛你的,我發誓我一定會比她更愛你,忘掉她吧,我們兩個一起好好的生活好嗎?”
陸青忽然清醒過來他一把將茵茵推開,茵茵踉蹌着倒在地上。陸青冷笑着看着地上的茵茵,
“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還妄想取代她的位置,簡直就是癡人說夢,你記住自己的身份,你只不過是我從路邊撿回來的一條狗,我心情好的時候就會幫你梳理一下毛髮,心情不好的時候你只有搖尾乞憐的資格。”
茵茵的心一寸一寸的冷下去,原來她在他的心中是這樣的,原本她以爲只要她乖乖的他就會對她生出幾分感情來,沒想到他只不過將自己當成寵物一般,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雖然她住着寬敞的別墅,穿着名貴的衣服,原來只是一條稍微華貴的狗。茵茵的心碎了,更確切的是,此刻她已經沒有心了,她嘴角銜着一絲笑,慢慢的爬到陸青的身邊,她揚起脖子想寵物一般看着陸青,
“主人,你不要難過了,茵茵會對你不離不棄。”
陸青一把撈起茵茵的頭髮,狠狠的拽住,扯的茵茵的五官痛苦的糾結在一起,可是她依舊很努力的笑着,對她而言,此刻,今後,她就將陸青看做了自己的主人,一個爲自己提供溫暖的巢穴,爲自己提供華貴的衣食住行的金主。
陸青惡狠狠的說道,
“不離不棄?你知道什麼是不離不棄嗎?我還能相信不離不棄這四個字嗎?說好的天長地久,白首不相離那都是屁話,她轉眼間就忘記所有的誓言,獨自一人逍遙自在去了。所有的海誓山盟都是騙人的。”
茵茵痛苦的說道,
“主人,你弄疼我了。”
陸青松開了茵茵,他轉而溫柔的撫摸着那張與牧歌有幾分相似的臉頰,
“我給過她溫柔,給過她幸福,可是她卻不稀罕,你想不想要?”
茵茵用力的點了點頭。
陸青大笑起來,很好,牧歌你將我的溫柔繾綣踩踏在腳底下,這都沒關係,有人想要的緊呢。陸青看着窗外的明月,月亮皎潔,不過孤零零的掛在高空中有些落寞和孤寂,和自己竟然有離奇的相識之處,看來我還不是孤家寡人,還有一個月亮作陪。
又到了集市的時間,牧歌並沒有擺攤賣自己的手工頭飾,她覺得那樣來錢來的太慢了,不如將自己設計的這些頭飾兜售給攤主和附近的商店,這樣可以薄利多銷,更早的攢夠開餐飲店的錢。
牧歌走了幾家攤主,他們對牧歌兜售的頭飾很感興趣,牧歌笑着說,
“我先把東西放在你這裡,如果你賣出去了就將本錢給我。”
精明的攤主顯然對牧歌的提議動心了,他們給牧歌打了一個憑據,結果不過幾分鐘的時間牧歌的頭飾已經被搶購一空了,攤主們都跟牧歌定了下批的貨物,甚至有的攤主都提前交了定金。
牧歌又去了鎮上的大小超市,她的外貌很清純,並且根本就看不出懷孕的樣子,聲音又甜甜的,她所到的超市機會都訂了她的頭飾。
牧歌回到家細細的將這筆賬目算了一番,自己這次推銷出去的頭飾不少,僅憑自己的力量是完不成訂單的,她將村裡的小媳婦大姑娘約在家中。
“
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的頭飾已經被搶購一空了,並且還跟攤主和超市達成了訂單。”
喜子家跟牧歌的關係最後,她雀躍着說道,
“太好了,李嫂子,這下你可以講家裡的賬還清了,說不定真的能讓李嬸子李叔頓頓吃上肉呢。”
原來自己讓老李兩口頓頓吃上肉的傳言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大家都是老李家出了個孝順媳婦,羨慕的不得了。
牧歌羞紅了臉她笑着說道,
“我不僅想讓我們老李家吃上肉,還想讓大家吃上肉。”
紅梅抄着手高聲笑道,
“真是真的嗎?”
牧歌將自己的想法跟大家說了說,她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想將原材料派發下去,然後誰做完了誰就交給她,到時候她給大家結算工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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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子家性子爽朗,況且喜子很能幹,家裡並不缺錢。
“李嫂子,別提錢不錢的,我們就當是給你幫忙了。”
牧歌笑道,
“那怎麼行呢,一碼歸一碼,況且大家以前已經給我幫了不少忙了。”
紅梅前幾天剛剛訂下了親事,只是家裡窮,娘讓她自己籌備嫁妝,她正愁沒有什麼門路呢,剛開始聽到牧歌的提議她的心都跟着雀躍起來,只是聽到喜子家這麼一說,她有些慌亂了,害怕牧歌真的只是讓她們幫忙而已。她連忙說道,
“李嫂子的生意做大了,看來是想讓姐妹們喝口湯。”
喜子家白了紅梅一眼,她剛要說什麼,牧歌及時的攔住了她,牧歌明白,其實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跟喜子家這樣的寬裕,很多人家裡也是窮的揭不開鍋,如果她的這筆生意能夠帶領大家走出困境,她何樂而不爲呢?況且平日裡受了大家不少的小恩小惠,她報答她們也是理所應該的。
牧歌告訴大家她的錢大部分已經買了原材料,這手工費恐怕要先欠着大家的了。紅梅第一個表示擁戴,她說她相信牧歌。其實她這麼積極的表態也是覺得剛纔自己似乎有些急功近利了,她一直擔心牧歌會不會覺得她是一個認錢不認人的小人。直到牧歌對她投以微笑,她懸着的心才收回來。
老李家爲了省電,屋子裡用的是小燈泡,那燈光如豆,昏黃的有些暗淡,可是老李和老李媳婦依舊在燈下串着珠子,牧歌走過去奪過兩人手中的珠子。
“爸媽,你們這是不想要眼睛了?燈光這麼暗,你們年紀又大了,這不是作孽嗎?況且我已經將手頭上的工作分配給街坊鄰居了,你們就不要忙乎了。”
老李只是憨憨的笑笑。老李媳婦打趣道,
“你這孩子怎麼胳膊肘子往外搗呢?就行她們賺兩個零花錢,就不行我們兩口賺個香油錢?”
牧歌笑着說道,
“我這不是擔心你們的身體嗎?再說了以後家裡有我呢,我可見不得你們這麼辛苦。以後你們要留着好身體跟我一起享福的,咱們的日子只能越過越好。”
老李媳婦的眼淚又流了下來,牧歌連忙將老李媳婦的眼裡擦掉,她笑着說道,
“怎麼一把年紀了跟個小孩子似的,動不動就哭鼻子。”
老李也勸着老伴,
“你這是幹啥,讓孩子跟着你擔心難過的。”
老李媳婦破涕爲笑,
“老頭子,我們這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分,撿來了這麼個好閨女。”
牧歌哄着老兩口早點睡下,她將燈關掉,一個人在黑暗裡發呆。一天天的冷下去了,眼看着冬天就要到了,再過幾個月她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牧歌將手放在腹部上,現在還感覺不到他的心跳,她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他會長的像誰多一點,此刻她有一種強烈的願望,希望自己的孩子長得像陸青多一點,這樣她就不用天天勾勒他的眉眼了,眼前就會有一個他的翻版,也可以削減她的相思之苦。
牧歌沒有想到他們竟然能夠在雪季來臨之前住上寬敞而溫暖的樓房,她的飾品生意做得很好,並且附近大小的超市都跟她簽訂了長期供貨的合同,牧歌幾乎動員了全村的力量。手工製作以家庭爲單位,她負責派發原材料,大家做好了將東西交給她,然後領取手工費。其實原材料的價格很便宜,牧歌支取了相應的手工費後,自己還有較大的利潤。
牧歌用這些錢替老李兩口子還清了所有的債務,她原本是打算要蓋幾間大瓦房的,可是細細想來,蓋大瓦房是一件龐大的工程,並且冬季來臨之前他們未必能住進去。牧歌去鎮上談生意的時候正巧看到鎮上的座二層樓出售,她覺得那個樓的位置不錯,處於交通要道,並且周圍並沒有飯店,自己如果在這裡開一家餐飲店一定能夠招攬客人,況且二樓很寬敞,視野也不錯,冬天還可以燒暖氣,老李兩口子也該享享福了。敲打了款項和時期,牧歌迅速的將樓房買下,接着就是餐館的開張。
她給餐館取了個比較有詩意的名字,青青子衿。她酣暢淋漓的表達了自己對陸青的思念,其實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她輾轉反側了許久,萬一被陸青發現怎麼辦?可是轉念一想,陸青怎麼會想到自己就在距離他不遠的邊陲小鎮呢?他一定會覺得自己已經出國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