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琴少年雖大膽有謀,但諸般主意委決不下,聽錦衣少年道:‘多虧這對夫婦心地良善,容我小住,方纔飽覽春光燦爛,一路賞心悅目,沒有壞了心情,另外我岳母大人對這兩位也極是關心,要是連兩個人都帶不出去,惹她輕瞧事小,失了美嬌娘,卻夠毀憾終生了。’金劍聖嘴角泛起一絲陰森的殺機,說道:‘哪來的王八羔子,既然知道小王爺金身在此,不跪拜行禮討饒,反倒賣狂行潑,真是巨膽撐破天老子,該殺。’枯手豎掌,直取而來,少年反應靈敏,偏身躲過,金劍聖細眼一睞,殺氣更茁,待要再取,他主子叫道:‘退下。’雖千個萬個不願意,但終不敢違令,只好悻悻退歸一旁。姓封少年道:‘我只要東西,不取人性命,公子不必多慮。’錦衣少年托腮踱步,似在思忖,又一幅枉顧的樣兒,猛地轉身道:‘行走江湖,需知一理,永遠莫想便宜的事,反而要把這便宜給別人佔去。明日破曉,客舟‘棲酒斛’一聚,定給你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他聽了,笑道:‘我現在好奇的很,你究竟能有甚麼理由呢?’少年也不廢話,直接扔過去一個牌子,便着黑衣人鬆縛,他們不敢行動,姓封的拿到鐵牌,神情一怔,咐道:‘允他。’少年順**過蒙面丫頭抄錄完本的冊子,隨意翻一翻,無趣道:‘怪嚇人,秀麗江山,風景如畫,斷然用不着這些煞風景的,宛如美人玉臂上星點的癩頭瘡。’他自個兒說了,反惡道:‘哎呀,真不該,簡直污辱了‘玉臂’二字。’金劍聖哪裡容他這般胡鬧,剛要訓斥,見他將書冊扔給夫君,並說:‘這位嫂子撤不開手,先給他丈夫,也算物歸原主。’更是氣的面棠發青,剛要發作,仍被主子攔下,笑說:‘人家懂的‘恩大於仇,施人以惠’之理,我難道不懂麼?公子大婚在即,咱們賣一個恩情也算討個彩頭。’一面說一面收琴,頷首道:‘小橋泊舟,樽俎待客,破曉時分,赴君一約。’兩人相笑畢,他遂領人走了。”
這其中趣味多多,武億卻哪裡能品,只淫於那錦衣少年和姐姐婚姻之事,想昔時白前輩也說過一段,前前後後一推,即定出此人是趙王爺,雖心中不暢,但想一個玉殞香消一個垂死在榻,便不忍言語苛責,連腹諷也罷,反將二人形貌着比一番,只覺一個嬌姿仙容一個風流堪畫,真是才貌雙絕,再配沒有的,不禁嘆想:“命運薄人!不都說才子佳人並功名富貴兩全麼?爲何······唉······”他今日能置身事外,大發感慨且表不盡憐惜的,多半因人去安息,惟剩‘但若’聊慰,又沒見防的,抵個情感寄託,“實情虛現”罷,但臨到事頭,不見得如此通達,往後怕是:
天涯芳草競相豔,不是紅花不家齊。清風惆悵失顏色,無情雨打裹丸泥。高牆相隔人相遠,重來毀諾盡陳跡。依稀當年情根種,物是人非事多休。
桑秋靈瞧他怔兒出神,兩眼直愣的,叫道:“傻小子,發甚麼呆呢?”忙回神道:“沒麼。”許相自己一旁想,忽然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如此兩人畫舸一聚,不知羞煞多少桃花顏色。”桑秋靈道:“這我倒不知了,反正與我也無干。”
她歇了話,蓬頭沉在枕頭裡,撐着坐起幾分,神情漠然,大有生無可戀之狀,幽幽道:“我親見夫君燒燬書冊,再收拾行裝,準備輾轉別處,他卻忽然同我說,暫過數日,詢問之下,說是與白夫人好友一場,想等她女兒出閣,作個人情再走。我本來不悅,但見他說的輕巧,渾沒不妥,又想那白夫人是有夫有女的,且明秀出身,斷不會暗底攜私,也不願爲此讓夫君覺得我心胸狹隘,氣量窄小,便就答允了。”說到此處,不覺淚落,舉袖狠狠拭去,說 道:“這天剛剛小雨放晴,暗思山中嫩筍競發還有滑口菌子,便想採摘回來,晚上殺一隻雞,給夫君做頓好的。我先沽了幾兩酒,換了身做活衣裳,才挎籃子上山,山上空氣好,竹香、松香撲鼻而入,好聞的緊,又鳥鳴蟬唱,一時凡心大悅。看天色尚早,也不急挖筍採菌,倒悠閒逛起來。赫然見一個茅草屋子,本來沒麼,陡地瞥見屋角側旁一大叢荼蘼,俗話說‘荼蘼謝了春事盡’,我頓起傷感,剛上前兩步,猛聽女子蓄意壓制的嬌呼以及男子低沉的喘息。”
武億聽了,臉紅一片,暗想:“定是哪家的阿妹奈不住相思寂寞,至此和阿哥幽會親熱啦。”不禁臉更紅,但轉念一思,甚覺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