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一早醒來,幾個丫頭進來伺候她梳洗完畢,告訴她劉青臺在西花廳等她吃早點。有帥哥陪着共進早餐,三三心情大好,邁着輕快的步伐一溜小跑着去了,走進門看到劉青臺正拿着一本書在看着,也不知坐了多久。見到他看書的姿勢,三三忽然傷心地意識到他有點老花眼了。
看到三三進來,劉青臺輕輕將書擱到一邊的矮几上,吩咐丫頭們上菜。他一氣哈成地做這一切,讓三三不禁又有點癡癡呆呆起來,奇怪一個人的舉止怎麼可能修練到這樣優雅迷人的程度。
劉青臺假裝無視她直愣愣的目光,低頭吃了幾口菜,擡眼看到三三還在呆滯地看着自己,心想真不該跟她一起吃飯,把自己搞得不自在。
“三三,你不餓嗎?”他微笑着問。
三三羞愧地埋下頭,胡亂地喝了幾口粥,不防被燙得直跳腳。劉青臺忍住笑,又端起長輩的架子教訓她:“吃飯慢一點,沒人跟你搶。”
三三整頓了一下精神,轉頭問劉青臺:“我待會想見見沈英。”
劉青臺平靜地道:“她已於8年前過世了。”
三三吃了一驚,又問:“劉紫玉呢?”
“也過世了。”他想了一想補充道,“你離開後不久,李靖哲向我求親,我作主把她嫁了。”
三三讚許道:“你這個哥哥還蠻開通呢,曉得幫自己青春守寡的妹妹再找一個好男人。”她又問:“胭脂呢?”
“過世了。”
三三悵然若失地道:“都過世了?那我還能找誰述舊呢?”
劉青臺說:“尉遲燕還在,你想見她嗎?”
三三嘻笑道:“尉遲燕就算了。我又打不過她,到時候被她抓住再揍一頓划不來。”
劉青臺也笑了:“她現在年紀大了,哪裡還打得過你,你別欺負她就謝天謝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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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嘆了口氣道:“我不過才離開了一小會兒,想不到再回頭已物是人非。”
劉青臺糾正她:“你離開了30年,並非一小會兒。我的長孫都已經10歲了。”
三三心念一動,問他:“你有幾個孩子?”
劉青臺停頓了一下說:“10個,六男四女。”
作爲心理醫生,三三敏感地意識到他回答這個問題時的躊躇。她馬上明白了,這10個孩子,恐怕並非全是沈英和尉遲燕所出,30年間他很可能又娶了別的年輕漂亮的女人!她沒來由地想哭。
劉青臺看着她臉上的光彩黯淡下去,在心裡嘆了口氣:爲什麼她就不能傻一點啊?
二人沉默地吃着飯。出於職業原因,三三習慣性地開始調整情緒,安慰自己:我不過才走了一個月,就服從媽媽的安排和寶馬男相親。而對於他來說,畢竟我已離開30年。30年來,他所承受的折磨、失落和絕望肯定遠甚於自己。以此類推,他就是再娶100個女人也是情有可原。
她心裡平復了,笑着要求劉青臺:“帶我去看看你和沈英的孩子吧。”
劉青臺不明白她爲什麼忽然又嘻笑如常,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只要她高高興興的,就是讓他把心掏出來給她,他都願意。
沈英的孩子劉緣巍是劉青臺的長子。三三在見到他以前,曾以爲他會是劉青臺的升級版;待見面後,才失望地發現:他的相貌沒有劉青臺英俊不說,體型甚至胖得有點變形。在三三印象裡,才子就應該是劉青臺那樣高大頎長的男人,胖子肯定是沒有資格被稱爲才子的。他在劉青檯面前唯唯諾諾的,氣勢上也差了一大截。三三心裡疑惑,是否劉家的風光都讓劉青臺一個人佔盡了,以至於一代不如一代。
劉緣巍離去後,三三問劉青臺:“你兒子好象很怕你啊,你是怎麼當父親的?”
劉青臺說:“我們這裡講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對子女的態度沒有什麼獨特的。況且我不希望他們過多地介入朝政,大魏的高官大吏他們基本上都不認識。”
三三咋舌道:“青臺,我頭一次發現你居然是這麼廉潔自律,當今皇上不給你頒發終身成就獎就不足以安撫人心!”
劉青臺無奈笑道:“皇上給不給我發獎,我都是這個態度,你就別取笑我了。”他話峰一轉說,“你既然提到了皇上,不如等會我帶你進宮面聖吧。30年前陛下哭着不肯上我的馬車,是你一聲‘寶貝’讓他跟我走的,這纔有了今天的皇上。”
三三眉開眼笑地說:“好啊。”心想只要有你陪着,讓我到哪裡都行。
三三上次見張容玳,他只是一個3歲的小男孩。30年後的張容玳從外貌上看,已經是一個大腹便便、養尊處優的中年男人了。三三心裡疑惑,爲什麼這羣人裡,只有劉青臺老得一點也不難看,相反還更有味道。她處處以劉青臺爲標杆,覺得其他男人簡直無法入眼。
雖然30年是一個很遙遠的期限,但張容玳還是清楚地記得劉青臺去接他的那天,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孩喊了他一聲“寶貝”,讓他瞬間消除了所有戒心。如今,他都已經老了,而她卻仍然是一位超凡脫俗的少女,容貌世所罕見,一如30年前。
寒暄了幾句後,張容玳色迷迷地盯着三三道:“三公主真不愧是龍女,品貌舉世無雙。朕有意與洞庭湖君聯姻,不知公主是否願意下嫁?”他從3歲起就在劉青臺的幫助下做了皇帝,受到的全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教育,覺得普天之下的女人,只要他看得中的,就全是他的。
三三吃了一驚。她心裡還把張容玳當成當年那個3歲的小男孩,想不到他第一次見面就提這樣雷人的要求,乾笑了兩聲道:“我已經老了,美人遲暮,英雄謝頂,還談什麼結婚呢?”
張容玳卻興致盎然地說:“可是朕覺得自己還挺年輕,你也不老,比我後宮所有的女人都漂亮。”
三三一時無語,卻聽劉青臺在旁邊說:“陛下後宮已經很充實了。如今大魏天下太平,陛下也正值盛年,還是要把心思多用在朝政上纔是。納妃的事以後再說吧。”
張容玳不再吭聲了。劉青臺輔佐他登上王位後,又親自當他的老師,爲將他培養成一代明君傾注了大量心血。他曾經很感謝劉青臺,但隨着年齡的增長,他越來越覺得劉青臺管他管得太多了。他自己不是也娶了十幾個老婆嗎?憑什麼管他納不納妃!
離開皇宮,三三氣呼呼地坐上馬車,沒好氣地問劉青臺:“張容玳是你教出來的?”見劉青臺點頭,她毫不留情地批評道,“你的教育還真是很失敗!我的母親沒讀過什麼書,就是一個普通的家庭婦女,但是她培養我完成了博士學業。我不敢說我是國家棟梁,但起碼對社會有用,人品不成問題!”
劉青臺低着頭,一言不發。
三三不好意思了起來,問他:“我剛剛罵了你,你爲什麼不像30年前那樣,跟我吵一架呀?”
劉青臺苦笑道:“你批評的對,我受教了。再說我現在也到了耳順的年齡,你這次住的時間又不長,哪還有閒功夫吵架啊。”
三三忍不住笑了起來,想劉青臺說得對,她在這裡停留的時間不會太長,這次一走又不知何時才能見面,所以更應該好好珍惜這短暫的相聚時光纔是。這樣一想,她不禁又有點心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