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臺居然對裝金條的透明塑料盒感興趣,翻來覆去地看着,好奇地問:“這是什麼材質做成的?”
三三沒好氣地說:“青臺,你真是買櫝還珠,真正值錢的是這根金條好不好?爲了買它,我把我的活期存款都取光了。”
劉青臺問:“那你爲什麼要買這個呢?”
三三道:“我還不是怕你又接不到我呀。有了這根金條,我好歹也能撐幾日。”
劉青臺笑道:“你準備還蠻充分的。”
三三瞪了他一眼說:“是的,是我倒貼找上你的,行了吧?”
劉青臺笑着未置可否。過了一會,他一眼瞥見三三手裡握着血糖儀,不由分說地又搶了過來。
“這是什麼呀?”劉青臺問,看了半天也不明究裡。
三三道:“這是我給朱宇昂帶的血糖儀。有了這個,他就可以自己測血糖,不用天天纏着王海潔了。”
劉青臺說:“那你算是白給朱宇昂帶了,他已經跟王海潔成親了,前後生了三個孩子。”
“啊?!”三三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說,“王海潔是臨牀醫學的博士,她居然肯放棄自己的事業,心甘情願地跟着朱宇昂做家庭主婦,還跟他生了三個孩子?”
劉青臺卻不以爲然地說:“女人總歸是要嫁人生子的,就是讀了再多書也一樣。”
三三氣得跺了一下腳道:“劉青臺,你剛剛說什麼?你這種可惡的男權思想完全錯誤至極!”她心想真是奇怪啊,爲什麼我以前居然從沒發現他這麼大男子主義?她恨恨地道:“最起碼,你別指望我能像那樣!”
劉青臺看她真的生氣了,連忙息事寧人地道:“好了好了,你是對的。天大亮了,我們去給母親請安吧。”
三三聞言,連忙低眉順眼地做出溫順的樣子,隨劉青臺出了房門。剛一出門,劉青臺忽然就快步走到前面去了。三三氣喘吁吁地趕上去,問他爲什麼走那麼快。劉青臺板着臉答:“在我母親面前,我們不要太親密了,她老人家會不喜歡。”
三三不解地問:“那又是爲什麼?你該不會又在騙我吧?”
劉青臺一本正經地道:“我娘說,男女太親熱了不生小孩。”
三三愣了一下,忿忿地道:“這是什麼狗屁邏輯,未必你是她被你爹休了之後才生出來的?”
劉青臺瞪了她一眼:“你亂說什麼?一點規矩也沒有!”話音未落,他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來,無奈搖頭道,“你這張利嘴呀。”
三三見他並未真生氣,連忙涎着臉靠近他,乘機又把手交到他掌心中去了。這次劉青臺沒有甩開她,而是握着她的手柔聲道:“我母親年紀大了,你多讓着她一點,凡事不要跟她斤斤計較。你在她那裡受了委屈,回來我自會好好補償你的。”
三三看着他溫柔的眼神,覺得心都要化成水了,頭如搗蒜般地道:“好的,我知道了。”劉青臺話中的深意,她根本來不及多想。
劉青臺看她挽着高髻,比少女裝束更加美麗,幾乎剋制不住又想將她攬在懷裡,但想到近在咫尺的母親,只好硬着心腸將她推開,沉着臉道:“我娘就在裡面,你自己進去給她請安吧,我就不陪你了。”
三三見他再度變成了冰塊,心裡不禁又委屈了起來。此時丫頭們已將上房的門簾掀開,等着三三進去。她不好再和劉青臺理論,只得怨憤地瞪了他一眼,不情不願地進門了。
劉母此時正坐在軟榻上,身邊圍滿了伺奉的丫頭。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坐在劉母下首的一張椅子上,三三認出那是劉紫玉。三三緩步走到劉母面前,俯身施禮道:“母親。”
三三以爲劉母對她即使不像《紅樓夢》裡賈母見林黛玉那樣心啊肝啊地叫,起碼也應該柔聲撫慰幾句,說幾聲客套話,起身塞她幾錠碎銀子什麼的。然而實際情況是:劉母冷冷打量着她,半晌不言不語。三三腳都要站酸了,她才恨恨地甩出一句:“原來我兒子看中的就是你!”
所謂鑼鼓聽聲,聽話聽音,三三馬上明白了劉母的意思,心裡有點不受用起來,不等劉母招呼就徑自起身。此時她身着華服,挽着高髻,昂着頭筆直地站着,容貌和姿態都宛若一個女皇。劉母坐在那裡,在三三的映襯下倒反像受接見的婢女。
劉母見三三的樣子,忍不住在心中暗罵,這隻小狐狸精,會賣弄,會撒嬌,會作媚態,輕而易舉就把我兒的魂勾跑了。她憤憤地對三三道:“你知不知道,我兒子爲了逼我同意讓他娶你,整整三天三夜滴水未進!我怕他有個三長兩短,這纔不得不答應他娶你進門。你本事大得很啊。”
三三聽說劉青臺爲娶她而絕食,心裡一驚,像做錯了事的小媳婦一樣把頭垂了下來。
劉母見三三被挫了銳氣,心裡這才舒坦了一點,揚聲對三三道:“你現在身爲劉家的媳婦,理應幫着操持家務,勤儉度日。我們家雖然不窮,但萬不可靠富貴而奢華,亦不可懶惰,否則遲早坐吃山空。你這幾天給青臺納一雙鞋子過來給我瞧瞧,我看看你的女紅怎樣。”三三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
三三垂頭喪氣地回到自己房中,看到劉青臺正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書。見她進來,他笑着迎了上來,拉着她在他的膝上坐下:“怎麼了,三三?我娘跟你說什麼了?”
三三噙着眼淚道:“她讓我幫你納雙鞋子給她看看。”
劉青臺鬆了口氣說:“這個好辦。”
三三嘆道:“好辦什麼呀,我根本納不到鞋子。我的鞋子都是在外面買,哪像你們這樣,過着原始人一樣的生活,還自以爲很了不起!”
劉青臺失笑道:“做不到也不要緊,你就慢慢地做,什麼時候做好什麼時候給她,反正她也拿你沒辦法。”
三三皺着眉頭說:“不行,那不是我做事的風格,我一定要把這件事做得漂漂亮亮的,讓她無話可說。”
說完,她“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在房中四處翻箱倒櫃道:“青臺,這鞋子怎麼做呀?都需要些什麼材料?”
劉青臺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嘆了口氣道:“這個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你先別急,我看母親做過,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等會我會讓丫頭們給你送針線材料過來。如果再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你可以去問問林師母。”
三三看到他要走,忽然撲到他的懷中啜泣道:“青臺,你母親不喜歡我。”
劉青臺哄着她道:“怎麼會呢,你不要胡思亂想。”
三三自顧自地說:“她說你爲娶我,三天不吃不喝,你怎麼都沒告訴我。”
劉青臺道:“這有什麼好說的呢,只要你開開心心的就好了,反正無論如何我是一定要娶你的。”
三三分析道:“就是因爲這個,我和你母親的關係將很難處好。她會覺得是我把你奪走了。”
劉青臺撫着她的背柔聲道:“我母親只有我一個兒子,我父親走得早,她把我拉扯大不容易。你如果真心待我,希望忍辱含垢順從孝敬她老人家。我不會忘了你的情義的。”三三偎在他懷中一言不發,劉青臺知道她是默許了,愛憐地在她脣間吻了一下,出門給她找材料去了。
三三從丫頭們手中備齊了材料,開始不眠不休地做起了鞋子。劉青臺晚上柔情蜜意地喚她同牀共枕,她也一概不理。到了第三天早晨,劉青臺醒來,見她已經困得合衣倒在桌上睡了,旁邊的蠟燭早已燒成了灰燼,一雙成形的鞋子擱在離她腦邊不遠的地方。劉青臺又愛又憐,拿出衣服爲她輕輕披上,卻把她驚醒了。
“青臺,我終於替你把鞋子做好了。”她睜眼看到是劉青臺,綻開燦爛的笑容向他表功。
劉青臺看着她的如花笑靨,心裡也覺得高興得不得了:“做好了就好。這雙討厭的鞋子,若再不做好,恐怕就要把你累病了。你到牀上去躺一下吧,我讓丫頭們待會再進來伺候你梳洗。”
但是三三卻一躍而起,將鞋子捧在掌心道:“我不睡了,馬上拿着鞋子向婆婆覆命去了。”說話間,人已經跑出八丈遠。劉青臺在她身後,不禁笑着搖頭。
劉母看到鞋子,不屑地道:“這也算是鞋子?針線這麼粗糙,青臺會穿嗎?打發外面的叫花子還差不多!”用兩個指頭拈起鞋子就丟到了地上。
三三看了劉母一眼,眼淚汪汪地把鞋子揀了起來,像捧一個寶貝一樣捧在懷裡。
劉母看她的樣子,心中有一種泄憤的快感,繼續毫不留情地打擊她道:“我兒子那麼優秀,如果不是娶你,他本可以找到比你強千百倍的女子。”
三三低着頭沉默不語,眼淚順着臉頰落個不停。劉母瞪她一眼,心想又在我面前做這種媚態,我養了20多年的兒子就是這樣被她迷惑得神魂顛倒,這一招對我可不管用。她恨恨地道:“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這裡不用你伺候了,你自去忙你的吧。”
三三失魂落魄地抱着鞋子回到房中。劉青臺不知做什麼去了,房內空無一人。三三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加之心情不好,連飯也懶得吃了,爬到牀上偎着那雙惹禍的鞋子哭着睡着了。不知過了多久她醒來,想起這事還是覺得傷心,又大哭了一場。就這樣翻來覆去,不知不覺一個白天就這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