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容瑋不知道她爲什麼忽然又笑了, 目瞪口呆地問:“三三,你這麼快就想通了?”
三三恨恨地說:“當然了,我只是忽然明白了, 爲他這種人流淚, 實在是不值得!”
張容瑋見三三又開始公然表示對劉青臺的不敬, 低着頭一言不發。
三三忽然扯着他的衣服笑道:“哎呀, 對不起, 我把你的衣服都弄髒了,要不要換下來讓我拿回去給你洗洗?”
張容瑋也笑了起來:“不用了,我是一個男人, 對衣服沒有那麼講究,先將就穿着, 等回去了再換。”
兩人正說笑着, 劉青臺忽然從他們身旁冒了出來, 怒氣衝衝地問:“你們不去做事,躲在這裡幹什麼?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三三白了劉青臺一眼, 轉身趾高氣揚地走了。張容瑋也跟在她身後想溜,忽聽劉青臺喚了聲:“王瑋,你留一下,我還有話對你說!”
張容瑋一愣,轉身肅手站在劉青檯面前。他對劉青臺一向懷有敬畏之心。自他記事時起, 就一直聽父皇張煜誠誇獎劉青臺, 說這個人必將成爲大魏的棟樑之材, 讓他和張容璨務必小心看待。
劉青臺沉着臉道:“你今後和王海杉不要走得太近了。要記住你的身份——你是監察御史, 過分親密的關係會影響你辦案!”張容瑋連忙唯唯諾諾地答應了。劉青臺見他態度如此恭敬, 自己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放緩聲音道:“去吧。”
張容瑋垂着頭去了, 才走幾步,忽然猝不及防被人拉進路邊的一處樹叢,一下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在那人身上。那個人的身體軟綿綿的,張容瑋彷彿跌在一團棉花上,除了受到驚嚇外,倒沒有什麼大礙。那個人卻疼得呲牙裂嘴,一把推開張容瑋,揉着腰好半天坐不起來。
“三三,你要幹什麼啊?”張容瑋看清那人是三三,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問,伸手將她拉了起來,驚奇地發現她的手非常小,而且柔嫩,就好象從沒做過事似的。他暗忖,怪不得他的姐夫要來接他,看來他完全是一位嬌生慣養的貴公子,只怕在家比我還要嬌縱些。
三三把食指放在脣上“噓”了聲,示意張容瑋不要起身。她也蹲在灌木叢中將自己藏好:“我問你,剛剛劉青臺跟你說什麼了?”她神秘兮兮地問張容瑋。
張容瑋見她原來是好奇這個,笑了一下回答:“也沒什麼,他就是爲辦案的事囑咐了我幾句。我知道,劉大人是爲我好。”
三三白了他一眼道:“你的心胸倒是挺開闊。”
張容瑋看她貓着腰吊爾郎當地蹲在草叢裡,不禁心生愛憐,拉着她的手道:“你老蹲着不累嗎?我們出來半天了,還是回去吧。”
三三想了想說:“我現在不打算回去,你也別回去了,陪着我一起去看看孟方氏。”
張容瑋說:“我們爲什麼要去看孟方氏呢?劉大人知道恐怕會不高興的。”
三三道:“王瑋,你有點腦子好不好?孟方氏的兒子絕對是被白思辰殺的,你不要相信劉青臺的那一套說辭。”
張容瑋低頭想了想道:“其實我也不喜歡白思辰父子。不光我不喜歡,我哥哥也是如此。可是劉大人既然這樣辦,肯定有他的理由,我們作爲下屬要支持他。”
三三瞪他一眼道:“好,你去當你的得力下屬去吧,我自己去看孟方氏去了。”說完作勢要走。張容瑋看她走了幾步,迫不得已還是追了上來,無可奈何地道:“算了算了,我怕你一個人去不安全,還是我陪你去吧,劉大人罵就讓他罵好了。”三三見自己搞贏了,忍不住低着頭偷笑,默不作聲。
他們二人走進了都察院的大牢,三三驚奇地發現,這裡居然比當年關王海潔的皇帝的監獄都還乾淨,有兩個公差在外面守着,孟方氏一個人住了一個單間,裡面放了一張小牀,被褥看上去非常溫暖。可以說,如果不是失去了自由,那麼住在這裡有人管吃管喝,倒還是件很不錯的事。
“哇,你們這裡的大牢都是這樣的嗎?還是單單都察院的大牢是這樣?”三三驚奇地問張容瑋。
張容瑋看上去也很迷惑,無法回答三三的問題,只是隨着她四下張望。一旁的公人笑着回答:“這是劉大人剛剛吩咐讓我們收拾的。”
三三一怔,和張容瑋面面相覷。正在這時,另一位公差端了飯盒走了過來,招呼孟方氏吃飯。三三湊過去一瞧,居然是一盤青菜,一盤魚,米飯看上去也是珠圓玉潤,顆粒飽滿。三三想到劉青臺說的話,心中一驚道:“怎麼,這難道是她最後的晚餐嗎?”
公人道:“哪裡,這是劉大人的晚餐。他這幾日天天在院中吃過了晚飯纔回去,今天吩咐我們多備了一份,給人犯送來了。大人還交待,今後這名犯人的一日三餐都照此規格安排,我們還納悶呢。”
聽了公差的話,三三目瞪口呆,下巴都驚得要掉到地上了。張容瑋看她的樣子忍不住心中暗笑,牽着她的手將她帶到外面。“你再不生劉大人的氣了嗎?”他問。
三三想了想恨恨地道:“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唯一的答案就是他心理變態,除此之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解釋。”
張容瑋皺着眉頭道:“三三,你不要這樣說劉大人,我總覺得你對他有成見。”
三三不以爲然地哼了一聲道:“好了好了,你也不要替他歌功頌德了。”說完撇開張容瑋,自己一個人進了府衙。此時劉青臺正一個人坐在宅中,三三看了他一眼,想起他的好處,忍不住跟他說:“你今後對王瑋客氣一點。”
劉青臺聽了她的話,心都刺痛了起來,臉上卻仍然不露聲色地問:“爲什麼?”
三三道:“他其實並不叫王瑋,而是張容璨的弟弟張容瑋。”
劉青臺看着她,平靜地“哦”了一聲,彷彿他早就知道這件事似的,三三告訴他不過是多此一舉。
三三沒想到他是這種態度,頓了一下繼續暴猛料道:“他馬上要當皇帝了,你後半輩子還得在他手上討生活,所以千萬莫把他得罪了。”
劉青臺見她胡言亂語,忍不住反駁她:“你亂說什麼,當今皇上還在任上,怎麼輪得到皇上的弟弟繼位?”
三三言之鑿鑿地道:“張容璨現在雖然還在任上,但馬上就要一命嗚呼了……”正說着,張容瑋和另一位御史走了進來,三三連忙不吭聲了。
這天晚上,三三坐着她的專車回到將軍府,剛進內室,就看到秦幻琪到家裡來了。三三一邊換衣服一邊問:“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秦幻琪笑道:“我關心你,來看看御史大人班上得怎麼樣?”
三三沮喪地嘆道:“哎,別提了,今天差點跟劉青臺那個昏官打起來了。要不是衆人攔着,我肯定把他揍一頓。”
王海潔瞠目結舌地說:“可是三三,我記得你以前曾告訴我,劉青臺是天底下最聰明最公正最善良的獨一無二的絕世好男人。”秦幻琪在旁邊頻頻點頭道:“我證明,三三你確實是這麼說的。”
三三怒不可遏地道:“夠了,你倆有完沒完?算我瞎了眼,認錯了人好不好?”
王海潔二人看她又撇着嘴想哭,連忙不再吭聲了。秦幻琪岔開話題道:“我和靖哲那天在金陵西郊挖掘了一處很有特色的飯館,名叫風波樓,就在秋水湖畔,環境富麗堂皇又不失幽雅,小資得一塌糊塗。最絕的是它的菜品,居然是地道的武漢風味。片皮鴨的皮片得很薄脆,甜醬也蠻地道。豆腐丸子也很有特色,是用老豆腐做的,外裹着層糯米。最絕的是紅燒鯿魚,採用的原料是真正的武昌魚,真的只有十三根刺!他們的服務也熱情周到,宴請的話真是很有面子。”
三三一聽,也顧不得氣劉青臺了,嚥了口唾沫道:“啊,我到這裡一年多了,特別想念家鄉菜,我們現在就去吃好不好?”
王海潔反對道:“這些鴨皮呀,甜醬啊,糯米啊,都不是宇昂能吃的東西。今天的晚飯已經做了,你們就在家吃,明天你們愛上哪上哪,我就不準備你們的飯了。”
三三說:“那樣也好,我可以請我的同事一起去吃,藉機融洽一下工作關係。只是不知道那家飯館消費貴不貴?我現在月俸才三兩銀子,太貴了搞不起呀。”
秦幻琪在一旁慷慨地道:“錢的事你不用操心,算我請你和劉青臺,明天中午你們早點過來,我幫你們安排好。”
三三噘着嘴道:“誰說要請他來的?我們那裡總共才六個人,除了他外,其餘五個都去。”
秦幻琪咋舌說:“你也真是做得出來,本來人就不多,你還單單要落下你的頂頭上司,還想不想在官場上混了?”
三三倔強地道:“混不下去了我也不請他。”
秦幻琪無可奈何地說:“好吧好吧,隨便你,反正我到時候買單就得了。”
翌日,三三來到都察院,趁着劉青臺不在,和其他幾位同僚說了去風波樓吃中飯的事。張容瑋擔心地問:“我們是監察御史,按理說不應該和朝中的大臣保持過於密切的關係,現在讓別人請我們吃飯,傳出去了好不好?”其他人聽他這樣說,也是一臉擔憂。
三三理直氣壯地道:“監察御史怎麼了?監察御史也是人,肚子也會餓,也要吃飯,也要有正常的社會交往。所謂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像你們這樣不吃不喝,一天到晚宅在院中,哪裡會有案件線索?”
幾位同僚面面相覷,一聲不吭。三三見有門,繼續大言不慚地道:“我的工作風格就是這樣,飯照吃,禮照收,人照抓,工作和生活兩不耽誤,豈能夠因噎廢食,自己把自己苛死了!”
一位御史發問道:“你的想法甚好,我們也十分想去,只是風波樓地處西郊,離都察院有點距離,劉大人又是這麼認真,要是我們一中午趕不回來怎麼辦?”
三三轉了轉眼珠道:“這個你們不用操心,請假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