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沈英敲開了三三的房門,說過幾句閒話,忽然拉起三三的手說:“我問妹妹一句話,妹妹對自己的婚姻大事可有什麼考慮?”
三三一愣,別過頭去回答:“這個我還沒有想過。”在這一點上她總覺得愧對沈英,無法直視她的目光。
沈英只當三三是害羞,勸道:“老爺是真心待你的……”
三三打斷了她:“姐姐,你別說了!”
沈英停了一下繼續道:“你是老爺看中的人,他不會允許你嫁給別人的。我把你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真心希望你能有一個好的歸宿。只要你願意進劉家的門,以後我甘居妾室,敬你爲姐姐……”
“姐姐!”三三再次打斷了她,眼淚唰唰地流了下來,“我父母就生了我一個,我從小就希望能有一個姐姐。姐姐待我情同姐妹,我心裡明白。從前我做得不對的地方,姐姐一定要原諒。剛剛那番話,也請姐姐永遠不要再提——總之我跟劉青臺不合適!”
沈英嘆了口氣,懊悔自己嘴笨,一門好好的姻緣居然讓自己撮合砸了。
三三仍然繼續着她的一日遊,渾然不知她已因此名燥金陵。她像在現代自助遊一樣,四處找路人攀談,打聽風景名勝、風味小吃和鄉土特產。另一方面,當地人也發現她處事隨和大方,誰找她搭訕她都能天南海北地聊上幾句,極具親和力。全京城都在議論這位終日在外遊蕩,既優雅又博學的謫仙一樣的美人。已有幾位豪門世族打聽到她的下落,先後向劉青臺提親。因爲劉紫玉也回到相府,加上之前的突襲沒有發現異常,劉青臺一時還沒想到三三身上去。
這天三三不但準備自己出門,還想帶上劉紫玉。劉紫玉猶豫不決地說:“這樣不好吧,二哥知道要發脾氣的。”
三三斜着眼睛看着她說:“原來你竟這麼聽他的話。”
劉紫玉忽然想起她死於非命的兒子,憤憤地道:“纔不是呢!”毅然跟着三三出門了。
考慮到劉紫玉的體力,三三安排了另一種玩法:在臨水的酒肆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着,點了幾碟小菜,一邊品茗一邊看風景,和劉紫玉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閒話。吳六一默默坐在隔壁的一張桌子上伺候着:他現在走哪都跟定三三,隨時準備爲她拼命。三三很享受他的崇拜,終於理解了秦幻琪喜歡找小帥哥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三三偶一擡頭,忽然看到對面一個衣着考究的青年男子正呆望着她,面目還不可憎,便朝着那人嫣然一笑。
那人被三三笑得心旌盪漾,壯着膽子走過來說:“我是金陵太守李羚皚之子李靖哲,敢問小姐芳名?”
三三想起,這個李羚皚她曾在金陵船塢碰到過。“你叫我三三就好了,這是我的妹妹紫玉。”她笑答。
李靖哲的膽子更壯了一點,又建議道:“我想請兩位姐姐換一處僻靜的桌子吃餐飯可好?”
劉紫玉嚇得一個勁朝三三使眼色,三三視而不見,爽快地答應李靖哲:“好啊。”
李靖哲欣喜若狂,飛奔着打點去了。劉紫玉嗔怪道:“三三,你要做什麼呀?”
三三淡淡地說:“沒什麼,我就是想重溫一下美女的特權。你知道我們那裡所有人公認的第一禮俗是什麼?就是女士優先,成年男子要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去尊重、關心和照顧女人,否則就會被人鄙夷。”
劉紫玉目瞪口呆。沉默片刻,她仍不放心地道:“跟一個陌生的男人吃飯,這樣合適嗎?”
三三答:“吃個飯怎麼了?那些臭男人三妻四妾都娶了,我們身爲美女就不準在光天化日之下正正經經和帥哥吃個飯?”
劉紫玉哭笑不得,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三三,想了一下又問:“那他要起壞心怎麼辦?”
三三不以爲然地回答:“不會的!你剛纔沒聽他說嗎?他是金陵太守李羚皚的兒子。爲了他爹的仕途,他不會喪心病狂去劫持劉青臺丞相的妹妹的。”
說話間李靖哲又興高采烈地回了,告訴三三一切均已安排妥當。三三牽了劉紫玉的手,目示吳六一隨她們一起走。李靖哲帶他們三人來到二樓的一處包間。三三進門一看,發現這還是一間湖景房,憑欄遠眺視野確實開闊多了。
三三讚道:“李公子可真會辦事。”
李靖哲得意洋洋地宣稱:“我還請了金陵最負盛名的歌妓前來獻藝。”
劉紫玉聞言羞紅了臉。三三卻驚喜地說:“哎呀,那太好了,李公子真是有心人。”心想正好可以比較下這和現代的演藝廳有什麼區別。
李靖哲安排衆人坐好,朝門外招呼了一聲。一位風姿綽約的美女垂着眼睛走了進來。三三大吃一驚,失聲叫道:“朱子君!”
朱子君站住了,待看清是三三,立刻掩面而泣,轉身想往外逃。三三一把抓住她,追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朱子君側着臉不肯看三三,冷冷地道:“你回去問問你的劉青臺丞相吧。”
三三一怔,轉頭逮住倒黴的李靖哲大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靖哲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結結巴巴地解釋:“朱宇昂謀反被誅,朱家全部男丁被殺,女人充爲官妓……”
三三氣得渾身發抖。平靜了一下情緒,她柔聲安慰朱子君:“對不起!我今天才知道這件事。妹妹放心,我馬上放你走。”
跟着朱子君一起進來的老鴇道:“那可不行,朱姑娘是劉丞相欽點的沒入妓籍的人。不但她要爲妓,就是她生下來的女兒,也要世世代代爲妓。你要是把她放了,我可擔帶不起!”
三三冷笑道:“你若不放她,我現在就殺了你!”
老鴇看三三不過是個女子,加之又仗着自己人多勢衆,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裡,跑上前對三三拉拉扯扯,想把朱子君奪回來。三三死死護着朱子君,尖叫道:“吳六一——”話音未落,吳六一已像靈敏的獵豹一般衝了出去,和妓院的一幫人扭打在一起。
眼前的這一幕讓李靖哲目瞪口呆,想不通事情怎麼發展到這步田地。朱子君是劉青臺點名要沒入妓籍的人,他若幫三三勢必得罪了劉青臺;但是幫着老鴇好象也說不過去,顯得他這人挺沒義氣似的。他只好呆立一旁,靜觀事態發展。
正在這時,劉紫玉忽然顫顫微微地走了過來,扶着他的臂膀道:“李公子,求求你,快去幫幫三三,再這樣下去她要吃虧的!”她眼淚汪汪地看着李靖哲,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李靖哲開始注意到的是活潑大方的三三,經過此事之後,才發現三三美則美矣,但以她那樣烈的性子若娶回家恐怕是吃不消的。此時他看着劉紫玉的淚眼,忽然發現這位纖弱佳人是如此動人心絃,腦子一下發昏了,心想管我爹爹怪不怪罪,抖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拖下馬,只要眼前的美人不傷心流淚纔是最要緊的。他豪情萬丈地應了聲:“小姐放心!”一腳踢翻了桌子,領着自己的一驃人馬殺入重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