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吧,你們都看看吧,敖烈竟敢威脅某,是可忍孰不可忍,還說什麼劉備是狼子野心,以某看,他敖烈纔是最大的野心家!”漢中太守府中,張魯用怒不可遏的聲音咆哮着說道,一邊咆哮,一邊把敖烈寫的書信扔在了地上。
張魯手下的第一謀士閻圃走過去把敖烈的書信拾了起來,認真仔細的觀看了一遍,然後又把書信交到其他人手中,讓衆將官傳閱。
“主公。”另一位張魯十分倚重的謀士楊松說道:“敖烈被天子親封爲燕王,觀其種種舉動,倒也不似大奸大惡之人,不過這封書信寫的毫不客氣,威脅之意躍然紙上,以某看來,主公大可不必理會,但也不必出兵,讓敖烈和劉備殺個你死我活,我們坐山觀虎鬥,豈不美哉?”
對楊松的話,閻圃立刻表示贊同:“主公,正該如此。我軍的實力比起燕軍和荊州軍,都是略有遜色,眼下只是受地理之勢的限制,敖烈和劉備不能把全部人馬調動到東川來罷了,這就給我我們左右逢源的機會,我們應該保存實力,先讓他們兩家決個勝負再說。”
其實閻圃和楊松一向是不對盤的,閻圃爲人正直,而楊松貪財好色,這兩人很少有意見統一的時候,但是在漢中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機之時,這兩人卻站到了同一條戰線上。這兩大謀士的意見達成一致,帶動的張魯麾下其他將官也都是紛紛附和,表示支持這兩人的觀點。
張魯沉思了一會兒,同意了兩大謀士的意見,然後坐下身子,提筆給敖烈寫了一封回信,信中大概意思是願意聽從燕王的忠告。暫不出兵攻伐西川,以免讓劉備有可乘之機。張魯還在信中提出一點要求,如果劉備出兵攻伐東川,希望敖烈以大義爲重。帶兵前來救援。在這封信中。張魯的語氣極爲客氣,任誰也想不到。他在接到敖烈的書信伊始,是那麼的憤怒。政治家的嘴臉,在張魯的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解釋。
議會結束,張魯揮手讓衆將官退出大堂。楊松的弟弟楊柏悄悄來到楊松身後。看看四下無人,低聲問道:“大哥,你是怎麼想的?那劉備不是派人來給大哥送了許多財寶,讓大哥教唆主公出兵西川嗎?爲何剛纔在議會時,大哥竟然反其道而行之?”
楊松伸手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轉頭又向四周看了一遍,確定周圍無人。這才陰沉着臉說道:“你想死嗎?這裡是什麼地方?竟敢議論這樣的事?有什麼事回家再說。”受到了楊松的訓斥,楊柏立刻一縮脖子,一言不發的跟在楊松身後,一路回到了家中。
進入自家的府門之後。楊松給楊柏使了個顏色,兄弟二人向着書房走去。來到書房,關好房門,楊松這纔開口說道:“二弟,不是爲兄說你,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暗中做的買賣,是不能宣諸於口的,否則,遲早會掉了腦袋!”
楊柏連忙說道:“是是是,大哥教訓的是,小弟記下了。”看到楊柏知道錯了,楊松的臉色這才鬆弛了下來,然後悠然的說道:“劉備何許人也?當初投效劉表,卻逼得劉表暴病身亡,他劉備卻乘機佔據了南部荊州四郡,狼子野心可見一斑。現今又入川來勾搭劉璋,早晚必將益州據爲己有,可笑劉璋昏庸闇弱,引狼入室猶然不知。若沒有敖烈橫插一腳,咱們把劉璋賣給劉備,倒也沒什麼,但是敖烈的到來,咱們卻不能那麼做了,咱們賣主,就是爲了求榮,他劉備出的價錢,還遠不足以讓咱們賣掉張魯的。東西兩川雖有爭鬥,但卻是脣亡齒寒之勢,咱們要是貪圖那點蠅頭小利,把西川賣給了劉備,東川也就失去了依靠,敖烈若果真進兵東川,咱們勢必死無葬身之地啊。”
楊柏聽了楊松的解釋之後,這才恍然大悟的說道:“原來是這樣啊,那咱們以後該怎麼辦?”
楊松目光陰沉的看向天花板,低沉的說道:“奇貨可居啊,咱們手裡有寶貝,還怕賣不出好價錢嗎?誰出的價錢高,咱們就把東西兩川賣給誰。你去派人通知劉備,現在事情有變,敖烈已經駐紮到武威了,若想張魯出兵西川,讓劉備再送這個數過來,少一個子兒,這事絕無可能辦成。”一邊說着,楊松一邊緩緩伸出了五根手指。
楊柏一愣,隨即小聲問道:“讓劉備再送五百斤黃金?”楊松扭頭怒視向楊柏,喝道:“五百斤黃金就能買走東西兩川嗎?你的腦子是不是壞掉了?是五千斤!告訴劉備,一口價,絕不還價!你這個蠢貨!”
正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敖烈駐軍武威郡的消息,同樣傳到了成都。劉璋連忙召集衆臣,商議敖烈到底有何意圖。在益州的官員中,不少人都有着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認爲益州是天府之國,歷來引人覬覦,凡是帶兵來到益州的,不分青紅皁白,一律被這些人認爲是想要謀取益州。所以,相當一部分官員,對敖烈這位天子親封的燕王,一點好感都沒有,認爲敖烈一定是來謀取益州的,奉勸劉璋不要放敖烈入川。
有固執的人,就一定會有變通的人,法正就在變通的行列中,他站出來對劉璋以及衆將官說道:“主公,諸位。先前讓劉備入川,某曾極力勸阻,最後劉備依然還是入川了,那個時候,可沒聽諸位說劉備入川是來謀取益州的啊,爲何敖烈一來,諸位就如此的竭力反對呢?論名望,敖烈是漢室宗親,是天子親封的燕王,而劉備卻已經被革除出宗親行列;論實力,敖烈雄踞北方六州,現今又拿下了涼州,地盤何止是劉備的十倍:論品行,敖烈屢屢力挽狂瀾於即倒,其心志日月可鑑;而劉備卻趁劉景升病重之際,謀篡了荊州。這兩人相比,孰高孰劣,一目瞭然,某實在不明白爲何諸位對劉備推崇備至,卻偏偏對敖烈,畏如蛇蠍呢?”
“法孝直(法正的字)此言差矣!正因爲劉備出身毫末,羽翼未豐,纔可以爲我所用,相反,敖烈就像是一尊下凡的大羅金仙,實力遠在我益州之上,豈是我等可以操控的?我等只爲去除張魯之患,一切考慮都應在這個角度出發,其他的方面,和我等並無相干!”頑固派的龐義站出來反駁着法正。
隨着兩人的辯論,劉璋麾下的官員逐漸涇渭分明的分成了兩派,一派是以法正爲代表的變通派,其中包括黃權、王累、張鬆、張任、嚴顏吳班、吳懿、張嶷、張翼等名望頗高的二十幾位文武大臣,另一派則是頑固派,其中代表人物有許靖、張肅、孟達、高沛、楊懷等四十餘人。有趣的是,變通派的張鬆,是頑固派張肅的親弟弟,這兄弟二人竟然分處兩個派系之中。除了這兩派之外,還有一些不發表任何意見的大臣,其中有劉巴、秦宓等官職並不顯赫的人,這些人大多是專長於某一方面,比如劉巴就善於管理錢財,秦宓善於觀察日月星相,顯然兩派的討論,並不是他們喜歡參與討論的話題。
兩派的爭吵讓劉璋頓時感到頭疼無比,大聲喝道:“好了!都住嘴吧!現在討論這個沒有任何意義!本府是讓你們來討論敖烈此番前來的目的的,不是讓你們比較他和劉備誰更優秀的!”
見到劉璋動怒,兩派人這才停止了爭論,安靜了下來。片刻之後,黃權站出來說道:“主公,某以爲,敖烈此番前來,其本意不外乎兩點,其一,爭奪漢中;其二,限制劉備。而這兩點,對益州均是有利無害,因此某建議,對敖烈,不如不聞不問,任其發揮。”
法正立刻附和道:“正是如此!敖烈此番只帶了不足五萬的兵力,對益州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而涼州初定,他想要在涼州抽調人馬,也絕非一時半刻便能做到的,以此推斷,敖烈絕難在一年之內,對益州形成真正的威脅,這一點,敖烈自己想必也是心知肚明,絕不會做以卵擊石的愚蠢舉動,出兵來犯益州,更何況,敖烈是漢室宗親,論起輩分還是主公的子侄輩,以下犯上的罪名,他敖烈可承擔不起。”
黃權和法正的推斷,已經無限接近事實,不但讓變通派的人大點其頭,甚至就連頑固派的人也不得不認可。說到本質上,這兩派只是政見不同,但他們的本心都是爲了維護益州的統治,對內或許會有爭吵,但是對外,他們卻是齊心協力,一致對外的。
“好吧,那就任由敖墨寒去吧,散會。”劉璋對黃權、法正的推斷深信不疑,揮手結束了這次議會。
另一邊,葭萌關內,劉備也正在和龐統商量着敖烈的目的,得出的結論和黃權、法正的推斷相差無幾,對此,劉備很是惱怒,每次敖烈都會出現在最關鍵的時刻,阻擋自己更進一步的夢想,但是在龐統的勸說下,劉備還是無奈的接受了這樣的結果,取消了出兵東川的打算,安心在葭萌關經營起來,眼下劉備的當務之急,不是攻打東川,而是儘快在益州境內站穩腳跟,這纔是長久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