圊雲州府內,無數府令、仙官、仙吏、仙兵、仙將、仙女、仙童目瞪口呆的看着殷血歌。
滾滾血海懸浮在半空,殷血歌半個身體都淹沒在血海中。無數血海鬼卒在他身邊放肆怒吼咆哮,億萬柄血淋淋的飛刀飛劍在血海中穿梭飛射,不斷在殷血歌身邊帶起一道道血光。
如此多的天仙、地仙、散仙,如此多的不離境、三劫境、三難境大修士,數以億萬計,就算是金仙的仙識都無法計算清楚的金丹境、元嬰境的低階鬼卒。殷血歌血海中的無數鬼卒,幾乎有了一人發動一場戰爭的實力。
仙界也有修煉血道秘法的仙人,其中很多人還在仙庭身居高位,一如當年的血河仙尊就是其中佼佼者。但是那些血道秘法無不帶着一絲詭異、詭譎、陰森、邪惡的氣息,哪怕是仙庭的仙君、仙尊,他們放出的血光、血芒也會給人這樣的印象。
但是殷血歌的血海卻是如此的端莊威嚴,居然給人一種烈日當空照耀周天萬界,一種明月當天滋養天地萬物的感覺。那樣的神聖和莊嚴,讓身爲圊雲州羣仙之首的傅三峰,隱隱有一種當日辭別仙庭,前來圊雲州履職時,參見仙庭仙帝的感覺。
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傅三峰將心頭那詭異的聯想丟去了九霄雲外。一個元神境的小修士而已,他就算修煉了某種玄奧的血道秘傳,他怎麼可能和仙帝相提並論?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傅三峰張嘴想要說點什麼。但是他的心臟突然一抽,近乎帶着一絲驚恐的看向了殷血歌。不僅僅是傅三峰,在場的所有仙官、仙吏無不臉色慘變,他們的額頭上都有冷汗滲出。
那賭注也就罷了,雖然殷血歌提出的變態賭注,足以讓在場的衆多仙官仙吏傾家蕩產。但是更加要命的就是——一個元神境的修士,居然能夠斬殺仙人?
這是什麼功法?這是什麼傳承?這個小小的不起眼的元神境的修士身後,站着多麼可怕的人物?在仙界,從來不缺少那些豪門大戶招惹了某些錯誤的人選,突然一朝覆滅的傳說。某個山野中放羊的牧童。他很可能是某位大羅道祖的隔代傳人。這種事情,誰說得清呢?
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傅三峰向殷血歌招了招手:“殷府令,收起功法罷。此次賭鬥。你贏了。”
殷血歌輕輕的哼了一聲。他身邊的血海一陣翻滾。慢慢化爲一條血光被他張開嘴吸回體內。穩穩的落在地上,殷血歌向傅三峰恭謹的行了一禮:“府令大人,還不要忘了你我之間的賭注。”
向在場衆多臉色難看的府令望了一眼。殷血歌慢悠悠的說道:“那張血誓密卷,是上次至尊仙君賞賜下來的,威力絕大,絕非諸位能夠抵擋得了的。不想被域外天魔吞噬了仙魂,走火入魔魂飛魄散而亡的話,還請諸位儘快的交割賭注纔是。”
一衆府令的臉色難看得好比死人,尤其是剛纔手快,搶下了極大一塊賭注,自以爲得計的趙天德和敖埅等崇元的親近心腹,更是一個個面色憔悴到了極點。
傅三峰深深的看了殷血歌一眼,沉沉說道:“我等自然不會賴賬。本官很好奇,殷府令的師門是?”
沉默了一陣,殷血歌向着傅三峰以及周圍的衆多仙人抱拳行了一禮,笑了笑,卻是沒有吭聲。血海浮屠經的外在表現如此神奇瑰麗,殷血歌輕鬆的越級斬殺了火鹿子,這絕對是因爲他修煉的功法緣故。
在仙界,不可能有一門莫名其妙的強大傳承突然出現,無論是大羅道藏還是金仙道果,那都是千錘百煉,一代代傳承,一代代修正,一代代的精雕細琢的結果。所以無論是大羅道藏還是金仙道果,在仙界都是有名有姓、極難隱藏來歷的。
所以從殷血歌展露的功法推算,他身後肯定有一位了不起的存在。否則元神境的修士,怎麼可能斬殺仙人?這就好似一隻螞蟻輕鬆的殺死了一頭大象,這完全是違背常理的事情。
看着殷血歌輕鬆的笑容,在場的衆多仙人無比心生警惕。一些敏感一些的府令甚至有意無意的挪動了一下步伐,讓自己和崇元等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了幾步,擺出了一副涇渭分明的架勢來。
他們沒有必要爲了崇元而招惹一個莫名的敵人,無緣無故的結仇,這在仙界是最危險的事情。
崇元、趙天德、敖埅等人臉色一陣陣的發青發綠,他們深深的看着殷血歌,眸子裡光芒閃爍,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尤其是崇元的眸子裡更是殺意凜然,如果不是時間、地點都太過於特殊,他很可能已經親自出手對付殷血歌了。
有九華宗做靠山,崇元需要忌憚的人和物其實真心不多。就算殷血歌身後藏着一尊大羅道祖又如何?以九華宗的底蘊,以九華宗諸位前輩的實力,大羅道祖也無須害怕。
迅速的清點了一下九華宗擁有的雄厚實力,崇元忐忑的心再次篤定下來。他狠狠的一抖袖子,突然厲聲呵斥起來:“殷血歌,殷府令!火鹿子和你生死賭鬥,被你擊殺那也是他學藝不精,是活該。但是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震毀圊雲州府衙大堂,你,你,你可知罪?”
傅三峰迅速的回過神來,他轉過身,看着身後坍塌的兩重大殿,臉色頓時一陣青綠,就好像被人強塞了一塊狗屎在嘴裡一樣,身體也不自覺的抖了起來。
“本官的,府衙!”傅三峰氣得話都說不囫圇了,他雙手緊握成拳,憤怒的向着殷血歌咆哮起來:“殷府令,你好好的賭鬥。爲何毀了圊雲州的府衙?你可知罪?”
看着和崇元採用了同樣口徑的傅三峰,殷血歌不屑的曬然一笑。他挺起胸膛,看着惱怒無比的傅三峰冷笑道:“州令大人好沒道理,這衙門修建得不夠結實,被我震塌了,你不去找將作監的人,治他們的死罪,反而來怪我?”
扭過頭去,不屑的向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殷血歌冷然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當中上下其手。貪墨了仙庭發下來的費用。否則堂堂的圊雲州的府衙,怎可能被我幾道雷火就震塌了?”
傅三峰臉色一陣陣的陰晴變化,半晌沒吭聲。
在場的衆多仙官、仙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是沒人敢開口的。朝貢大典。誰也不會傻乎乎的開啓州府內的衆多防禦大陣和禁制。這不是給自己添麻煩麼?萬一哪位府令走錯一步,被防禦大陣擊殺的話,這罪過要算到誰的頭上?
但是就算是不開啓防禦大陣和禁制。州府的兩重大殿依舊是極其牢固的,就算是尋常地仙傾盡全力的攻擊,也不見得能損傷州府大殿的屋瓦。更不要說殷血歌和火鹿子賭鬥的時候,附近還有天仙已經預先佈下了防禦禁制,隔絕了他們爭鬥時的法力波動。
可是誰也沒想到殷血歌這個怪胎,居然將這麼多天仙聯手佈下的禁制都給破壞了。更沒人想到,他的血海鬼卒中居然有如此多的天仙級大能,他們聯手發動雷火一通猛轟,圊雲州的府衙自然抵擋不住那等狂暴的法力衝擊,除了坍塌還能怎樣?
這個罪過,怎麼算也不能算在殷血歌頭上。
傅三峰和衆多仙官、仙吏都想清楚了其中的關節,所以他們纔沒吭聲。傅三峰是憋屈和憤怒,而衆多仙官和仙吏則是唯恐惹禍上身,觸怒了傅三峰被他當場發作。
過了許久許久,傅三峰才‘嘿嘿’一笑,他向着殷血歌點了點頭,然後用力的一甩袖子轉身就走。一邊走,傅三峰一邊冷聲喝道:“今日的朝貢大典,就此完結。稍後本官愛子滿月酒宴,還請諸位大人準時出席纔是。”
走出了幾步,傅三峰突然猶如發癲一樣咆哮起來:“將作監,將作監的人都死了麼?沒看到大殿都坍塌了?給本官趕緊修繕,趕緊修繕,給你們三個時辰,如果不能恢復原樣的話,全部砍了吧,留着你們這羣廢物還有什麼用?”
傅三峰真的是氣得糊塗了,他只覺得嗓子眼裡一陣滾燙,差點就沒吐出血來。
自從仙庭建立以來,被毀掉了兩重大殿的仙庭州令,傅三峰估計還是有史以來的第一位。這消息如果傳回了中央仙域,被仙庭的那些高官大佬們知道的話,他們會怎麼看傅三峰?
最少最少,一個‘不堪重用’的評語是免不得的。這不僅僅影響到他傅三峰在仙庭的前途,甚至還會影響到他在太皓宗內部的前途。一個連自己府衙大殿都保不住的州令,你還能指望他有什麼大用不成?
殷血歌雙手揣在袖子裡,望着傅三峰的背影‘嘿嘿’一笑。
他很是輕鬆的向身邊的那些仙官、仙吏點了點頭,笑吟吟的說道:“州令大人有點上火氣不是?何苦來由呢?諸位哪,州令大人喜添愛子,你們都準備了什麼禮物啊?”
‘哈哈’一笑,不等這些仙官仙吏回話,殷血歌轉身就走。他一邊走,一邊冷笑道:“記住嘍,那血誓密卷,可是至尊仙君所賜。除非諸位自信有大羅金仙的修爲,可以輕鬆毀掉來襲的域外天魔,否則還是趕緊把賭注給本官送來吧。”
金一、金二面無表情的跟在殷血歌身後,他們的手也揣在袖子裡,猶如木雕的傀儡一樣僵硬。
一陣微風吹過,崇元突然攔在了殷血歌的面前。他眸子裡閃耀着淡淡的火焰,腳下踏着一團雲光,懸浮在離地兩尺左右的高度,居高臨下的俯瞰着殷血歌。
殷血歌很不喜歡這種別人俯視自己的感覺,他的腳下也是一片血雲升起,託着他離地飛起,恰恰和崇元維持了一個面對面的平等高度。他眸子裡血光閃爍,盯着崇元冷笑道:“崇元大人,莫非你師侄被我殺死了。你要親手找我麻煩不成?”
崇元沉默了一陣,這才緩緩的點了點頭:“好手段啊,好心計。殷大人,你那一片血海中,有如此衆多的天仙傀儡,想來你擊殺火鹿子,是有十成十的把握。所以,你才故意設計,讓在場的衆多同僚,都上了你的惡當。平白欠下了這麼鉅額的賭注吧?”
殷血歌一愣神。這崇元居然能如此的無恥?
難道不是崇元主動挑釁自己麼?難道不是他挑起的賭鬥麼?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是他麼?爲什麼在他嘴裡,這一切的根源都變成了殷血歌?
在崇元口中,殷血歌居然變成了如斯小人——他心知肚明自己能夠殺死火鹿子,所以才眼巴巴的提出了一千倍的鉅額賭注。坑掉了幾乎整個圊雲州的府令和仙官?
短短几句話。崇元這是要讓殷血歌成爲整個圊雲州所有仙官仙吏的敵人麼?
“崇元大人。你果然會說話?”殷血歌瞪大了眼睛看着崇元:“你……”
不等殷血歌開口,崇元已經急速說道:“你明知道火鹿子不是你的對手,你明知道神人採用毀滅性的手段涸澤而漁。大肆發掘玄天府的修煉資源,在你玄天府的府庫中,囤積了鉅額的財富。所以你才故意引誘諸位大人和你賭鬥,定下了一千倍的賠率。”
崇元伸出手,指着殷血歌的鼻子,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仰天長嘆道:“殷大人,你小小年紀,爲何如此的心機深沉?你這是故意讓在場的諸位大人都欠下你的鉅額賭債。你莫非就沒想到,如果哪位大人一時間無力承擔這筆賭注,他們豈不是要落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殷血歌沉默,他看着崇元,已經沒有了和他分辯的力氣。
身後衆多府令、仙官都神色不善的看着殷血歌的背影,他們當然知道崇元在無事生非,在故意的當着他們的面挑撥是非,想要讓殷血歌成爲他們一致的敵人。
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崇元是圊雲州監察司的司令,崇元是實力雄厚的九華宗的門人,崇元的女兒崇秀兒更是嫁給了傅三峰。所以崇元就算是顛倒黑白,那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所以就算是崇元故意的找殷血歌的麻煩,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既然崇元希望他們將殷血歌當做敵人,那麼在場的衆多仙官、仙吏絕對不會站在殷血歌這邊。拋開崇元的身份,殷血歌讓他們欠下了鉅額的賭注,他們心裡也是有火氣的。
至於說公道、正義之類的問題……別傻了,修煉到這種程度,能夠成爲一府府令的仙人們,什麼公道和正義,那是拿來擦屁股都嫌硬的東西。
趙天德和敖埅已經仰天長嘆起來:“狼子野心,果然不堪至極。想不到殷府令小小年紀,居然如此?”
崇元笑看着臉色陰沉的殷血歌,他得意的笑着,湊到了殷血歌的耳朵邊,低聲的笑道:“殷府令,如果你現在願意送上一封辭職信,並且加入我九華宗爲奴爲僕的話,我可以保住你的身家性命。”
沉吟片刻,殷血歌湊到了崇元的耳朵邊,壓低了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無比認真的說道:“崇元大人,本來我對用某些手段算計你,感到有些過分。但是剛纔你的那些話,讓我覺得,能夠弄死你全家人,這實在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殷血歌很認真的對瞠目結舌的崇元說道:“你死了,這個世界不一定會變得更好,但是絕對不會變得更壞。你說呢?其實我只想太太平平的在玄天府修煉,你爲什麼一定要找我的麻煩呢?”
崇元的臉一陣陣的發黑,他冷冷的看着殷血歌,緩緩的點了點頭:“看來,你是一個有爹孃生,沒爹孃教的野種。你敢這樣對本官說話,你死定了。”
看着崇元那張扭曲的面孔,殷血歌轉過身,向金一勾了勾手指頭:“他說,他要殺了我。”
金一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他的雙手一揮,從袖子裡拔出了一根沉重的紫金鞭,然後劈頭蓋臉的一金鞭狠狠的砸在了崇元的面門上。崇元的身上噴出一道奪目的仙光,他身上的防禦仙器自動發動。但是金一的金鞭上噴出二十七道仙光繚繞的仙符,崇元身上的仙光被仙符一擊頓時粉碎,金鞭結結實實的砸了下去。
一聲巨響,崇元慘嚎,他的鼻樑坍塌,臉上多了一條几乎將他的面門劈成兩片的血槽。
大量淡金色的鮮血不斷噴出,崇元哭喊連連的向後急退,手舞足蹈的宛如一個瘋子。
崇元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他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事情——殷血歌的隨行仙吏毆打了他?這些卑賤的仙吏居然敢動手打他?這些實力低微的下階仙吏,居然敢毆打堂堂金仙,堂堂監察司的司令?
不,不,崇元突然大吼了起來:“殷血歌,你的隨從,他們的實力……”
殷血歌長笑了一聲,甩開袖子大步離開。經過崇元身邊的時候,殷血歌狠狠的給了他的胯下一腳,然後在崇元的痛嚎聲中揚長而去。
金一和金二的實力?他需要解釋麼?他有必要解釋麼?
你要做我的敵人,那麼管你什麼陰謀詭計,管你千軍萬馬,我殷血歌接下來了。
只是打了你一頓而已,其實就算殺了你,又如何?
衆多府令、仙官呆呆的看着痛哭流涕的崇元,他們全傻在了那裡。所有人心裡都翻來覆去的盤算着一個相同的念頭——這一下,圊雲州算是熱鬧了。玄天府的這位新任府令,他是真的在找死了。(……)